第十三章 长留峰上长留仙

  青铜剑停,天上峰间。

  许昭顶着芒睁开眼,霎时愣住。

  有湖如镜,树如玉,亭亭三十里,自是风明月纳身之处。

  让少年郎又起了诗心,恨不得迎风而高语:“快哉此风!入我怀也。”

  “这就是长留峰吗?”

  陈佟一副没见过面的样子,满眼,使劲地拽着陈潮的胡须,兴声道:“老头子,带我上天看看。”

  “哎呦,拽了,疼疼。小佟啊,不说这长留峰不比他处,本在天上,何谓升天而观呐?”老者心虚地将自己的胡须扯了过来,小声说:“说,你爷爷我也不会御剑啊…”

  “么!你不是说你是天下第一剑吗?臭老头。”

  “哎呦喂,我的乖孙儿啊,那是当年了。”

  “现在我就要!”

  两爷孙一吵一闹,郁秀努努嘴让几人许昭跟上。

  “前头那座小山内便是师尊的府邸。”

  只见遥遥一山,看去毫不起眼。等许昭细看,那山峰却登时飞入眼前。

  山间石壁,刻有四字:“春风不度”。

  许昭忽然瞪大了眼,身体夸张地一仰,似乎对这山峰的到来毫无准备。

  正所谓“我不来也山自来”。

  “师尊的一点小法术罢了,不必大惊小怪。”郁秀的眼笑出了月牙儿,这师弟到底还是年轻些,不过这样也好,我还能不拂自己作为师姐的面子,在他面前炫耀一番自身眼。

  “嘿嘿。”许昭傻笑着,摸了摸头,然后着上面四个大字,就像前游客参观胜地询问导游一般,“这春风不度四字何解?”

  “不晓得。”少女摇摇头,只是道,“当年师尊从京城负伤而归,便在石壁上刻下这四字,之后便也没出过长留峰。”

  “长留峰便由此落寞?”许昭道。

  “并非如此,长留峰在我师尊那辈便已衰落。”

  这时的陈潮慢慢走上前来,道:“说到底还是泰山欺人太甚,当年甲论道…”

  老者还未说,就一道冷声断:“陈潮,你来此甚。”

  老人了个激灵。

  这个自诩曾经的天下第一剑的老人此时赧然像个孩子,不好意地说道:“长留啊,我这不是见见故人来了嘛!”

  “哦?我小小长留峰哪里容得下你这逍遥子?”

  一道倩缓缓从山口走出,轻然如山灵。

  许昭这一又一的反转搞得有些头晕了。

  长留君竟是女子!

  当听到师姐说白狐儿面的剑客和师尊是“亲朋好友,手足兄弟”之时,少年已经在脑中无数勾勒长留君的形了。

  应是暗紫的冰蚕仙袍,腰系长生金缕带,脚踏祥云,头顶天下明月。

  举无敌之姿。

  却不想,是个女子——的不可方的女子。

  白发,明眸,杏眉,盈盈秋水、人间绝色。

  若说剑甲刀甲何人,穿而来的少年郎不敢妄言江湖。

  但说色甲,许昭现在可以毫不怀疑地说——便是眼前之人。

  “呆子!”郁秀兀然生气,给了许昭一棒槌。

  杳桃走出,冷眼看了看陈潮:“若不是你当年借我心剑一用,我现在就将你赶泰山。”

  “哎呀,小桃莫气,我与你父亲私甚好…”

  “我没有父亲!”杳桃怒喝。

  霎时,天地一皱。

  “奥奥。”陈潮抹了一把冷汗。

  没想到自己胡口一说又戳人家痛处了。本就是有于人,这下子还得了?

  我这张不合时宜的嘴哦。

  “说吧,你来甚。”杳桃看上去在跟陈潮说话,其实已经瞥见了一旁的许昭,不由暗自咋舌。

  他的儿子,着实出落如玉。

  “那个…我孙女儿,…想学剑。”陈潮慈祥地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陈佟,随而断断续续地说道。

  不为何,这个嚣张惯了的小女孩此时像只温顺惊的兔子,然藏在陈潮的身后,不时看一眼面色如霜的仙子人物。

  “学剑?你泰山学不得?太然宗学不得?非得来我这小庙?”杳桃讥讽道。

  陈潮面色一红,羞愧说道:“哎呀!我和泰山那几个老东的关系不太好,太然么又尽是眼高手低之辈,剑可居高却不能登顶,所以只能自我慰天下第一罢了。”

  “哦?”杳桃笑了,“你倒是要我出个剑仙人物?”

  女子看着老人身后的孩子,眼神澈如泉,却藏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倔。

  像极了当年。

  “你也道,我现在已经是半个废人了。”老者此时黯然神伤,“你若能答应我,我便将心剑送与你。”

  “嗯?”女子诧异。

  “啊,是我在这上唯一的寄托了。”陈潮俯下身子,摸着陈佟的头,眼睛里无沙无尘,却似有波。

  陈佟出奇的没有反抗。

  杳桃叹了一口气,道:“你的东你自己留着,就当欠我的。”

  “随我来吧。”

  说罢,一脸冷漠地看着许昭。

  “你也随我进来。”

  少年了个寒颤。

  这师尊面色不对啊?一般人见到自己新的徒儿,不应该笑语相迎吗?

  似乎有些不妙啊。

  “是。师…”许昭还不敢说出口。

  “从天起,我便有四徒弟,也只四徒弟。”杳桃头也不转,不在对谁说。

  不是陈潮,也不是身后三。

  谁曾想十年之后,那昆吾榜从长白山由往扔下,携飞雪长风、曲水落,似是仙人手笔,人争相来观。

  天下前十,长留师门独占其四。

  包揽风。

  疆外,顺昌城。

  在这片茫茫草原之中,都城傲然屹立。

  漠与塞都曾派出斥候军去刺探这支游牧民族的腹地,却只有寥寥几人以残躯跑出那分线。

  都不约而同一句:“蛮人已中原之姿。”

  自从朝永朝推翻,蛮上,却也顺着带走了中原文化的精髓。

  他们不带财宝,不带金银,却不过一大国工匠,一谋国文士。

  已然不是当年那支只会骑着马冲到边境射杀姓,一股脑呐喊着冲进关内的蛮夷了。

  而是一块经由朝锤炼年的混铁!一支深谙中华文化的智族!

  而此时的素宫内,一汉家服装,却披发左衽的男子茶而饮,对着面前之人笑道:“陛下与辽东联络几分了?”

  对面的一稚嫩之声传来:“探子抓了,永朝皇帝将辽东两个兵头都换了。”

  自诩为“算尽春秋”的男子轻轻笑了笑:“我早说过,辽东虽远离庙堂,有自之权,不过仍是那皇帝的囊中之物,不可轻。唯有东布局,从细处入手,有入关的机会。”

  的少年皇帝站起身,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辈的男人,叹了口老成之气。

  “积蓄多年,到我这儿已有攻伐之气力。但是倘若全面布局,孤注一掷,一旦失败,便是满盘皆输。”

  “你不为君,可以赌;我为人君,也要为姓考虑。”

  男人摇摇头,淡然道:“以这点家底自守,最多三十年,将至衰弱,到时候永朝可不会因为你弱,便不欺你。”

  “毕竟我们退守草原大漠,无自产之力,迟早要进犯中原。”

  “那陛下您是想鼎盛之时进犯,还是衰败之时欺呢?”

  听罢,小皇帝无言。

  半晌,说道。

  “全凭国公主。”

  汉人相,这个男人已然站在权力之巅。

  但他想要的,所谋的,并不只是这方一隅。

  长留峰。

  “唉。”鹤发老人不在是那副顽童模样,淡淡看着眼前嘴角渗血的女人,“他们都不在了,跟我说说,还能坚持多久。”

  “春风不度。”杳桃平静说道。

  老人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疑惑:“按理说,刘恩当年未追出京城,怎会将你重伤至此,到现在还未恢复?”

  “谁说是刘恩伤的了?”

  女子冷笑一声,随而想起了么痛苦忆,忍耐了好一会儿,勉道:“是道宗无情法的反噬。”

  “你还未自断情?”陈潮正声问道。

  “呵呵。”女人漠然。

  “长庚那小子呢!”陈潮突然大怒,“他不吗!”

  “你觉得如他道,还会把他的孩子送到我门下吗?”杳桃此时就像一头倔的小兽,挣扎着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藤凳上。

  那个褚长庚,字虫二的男人。

  欠了太多太多。

  “虫二和的孩子,长的好看。”杳桃看着窗外带着陈佟到处乱跑的许昭,眼神里突然多出了一种莫的柔情。

  像母亲般。

  “小桃,不是陈叔说你,那种负心郎你还惦记着甚!”陈潮心神一震,莫的怒火上身。

  “你心道不稳,还是不要动气了。”女子斜眼。

  老者长叹一气。

  “当年随他上长留学剑,是我本意。”

  “为他与道宗决裂,是我本意。”

  “起剑于京城,以无情修有情,救他于刘狮子之手,亦是我本意。”

  “现在你让我斩断这情,那我之前所有何意义?”

  女子一言一句都是平淡如水。

  仿佛仍是当年那扶柳少女。

  “他去哪儿了。”陈潮亦是万般无奈,谁都道这情种,怕是劝不动了。

  “剑东。”

  “撑得到他来吗?”

  女子轻轻摇头,随而微微一笑。笑出了上最的笑容:“我是落,他是水,我总归不能随着他走。”

  “在这之前,”杳桃转首看向窗外,“我要护好他的孩子。”

  老人沉默不言。

  “心,御剑诀我会予你孙女儿,就当是为了的父母。”

  这女子剑仙以冷面待人,而这一刻,那种不为人的温柔表露出来。

  “诶,若不是这孩子喜欢不拘于天地的逍遥法,我也断然不会把送这儿来学那劳子御剑。”

  陈潮咂嘴。

  “你说么!”杳桃抬首怒声。

  老人立马心虚地转头,仿佛看着草地上玩耍的师兄妹,又仿佛看着曾经的故人,故景,悠然道:“天的天气好啊。”。

  日甚好,得促席,说彼平生?

  这捉弄人的江湖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