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炅成春有意救鹏举

  八十一炅成春有意救鹏举

  成春蓦地又想起师父杞雍曾说过的话:“人之内功到了最高境界,能开天眼,坐于家中,可看到方圆几十里,人际活动,一览无余,如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俯视大地全貌,人之功力到如此地步,便可随心所欲矣。”哎呀!玄空大师一定开了天眼,难怪他对劫案的全部经过了如指掌。成春再次跪地,“大师之教导,弟子牢记在心,下次再也不敢胡为了。”

  辞别了玄空大师,二人步出了龙门寺,炅旺迎过来,问刘来:“刘大伯,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刘来说出在庙内的经过,炅旺惊奇道:“难怪,看来,人家玄空是位世外高人!”

  成春慨叹道:“比我强百倍,看来龙门寺内的众僧无一弱者,皆出类拔萃,只不过不愿参与人间琐事,不争江湖中的闲气罢了。”

  刘来问:“大师的功力如此高深莫测,是什么派别?”

  “像是少林派别。”成春又叹息一声,“唉!我望尘莫及呀。”

  三人回到军营,尚未歇息,一名知府衙役进帐,向成春禀报,说是知府大人有请,有要事相谈,成春不敢耽搁,随衙役驱马来到府衙。袁钧在后堂接见了成春,成春开门见山问道:“袁大人唤卑职前来有何要事?”

  袁钧道:“朝廷审刑院来了命令,请炅都指挥使过目。”他从案桌的公文袋里取出命令文书交给成春。

  成春接过,展开,见上面写道:“……喜获石城劫皇银一案已破,众劫匪被灭,闻劫匪大部为辽人,据檀渊盟约之规定,凡辽匪者皆应遣返辽邦,由其处理,其余命潞州知府处决。本案主使者身份尚未查明,亟待昭然……”成春阅后,“大人,那些辽邦匪徒凶狠剽悍,此次劫案皆由其所为,本应斩决以快人心,不过我们只得遵守檀渊之盟,将其遣返,太便宜他们了。”

  袁钧道:“据俘虏交待,大匪首乃辽邦徒单家族人,名唤徒单金山,此人已死在都指挥使剑下,其弟二匪首徒单金水在逃,抓获的乃三匪首窦鹏举,劫案基本明了,夲官打算判处窦鹏举死刑,秋后问斩,都指挥使意下如何?”

  成春佩服窦鹏举是条好汉,不忍杀他,可窦鹏举犯了劫皇银的弥天大罪,不同意杀他又开不出口,成春低头不语,寻思主意,猛地想起刚才玄空说的几句话,“彰明较著,非皇银仓部管者,焉能知皇银数目及押运途径?”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他向袁钧一揖,说出了自己的意见:“那窦鹏举劫取皇银,虽不是主谋,然也确实可杀,可在那天审讯时,我曾向他保证,若他供出幕后主使人,便能保住性命,现幕后主使尚未查出,不妨再给他一次机会,再次开堂审问。”

  袁钧道:“那窦鹏举公堂之上,嚣张顽抗,恐枉费口舌。”

  成春道:“我打算亲自去监狱,再劝说一番,或许他能提供线索,若他执迷不悟,再杀不迟。”

  袁钧看出成春的心思,知道他有心不杀窦鹏举,心说,我何必不依不饶呢,给他个顺水人情,若他碰了钉子回来,再杀也不迟,遂笑道;“也罢,就有劳都指挥使了。”

  黑暗的死囚牢房里,油灯如豆,灯光惨淡,阴冷潮湿,寒气逼人。窦鹏举手脚带着镣铐,趴在草垫上,身上伤痕累累,伤口未愈,他忧恨满面,知道自己死期将近。

  哐啷一声,牢门开了,窦鹏举头也不抬,以为是狱卒前来送食物,他看也不看一眼。“窦鹏举,你可想通了?”耳边响起一声问话,听声音不是狱卒发出的,不过不陌生,窦鹏举仰头睁眼,见面前站着一位身着官府的人,在昏暗的灯光下,他认出面前这位就是前几天审讯自己的官员,他强挣着爬起来,扣头,“草民叩拜大人。”

  狱卒将灯火拨亮些,搬来一把椅子,成春坐在椅子上,看了看牢房四周,不由地想起自己去年蒙冤入狱的情景,心里一阵恻然。他又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窦鹏举,刚要开口问话,又停了下来,命令身旁的狱卒回避,待狱卒避开,他才开口问:“窦鹏举,你可知罪?”他不知从何问起,只好从这句话问起。

  窦鹏举跪在草垫上,觉得好笑,头不抬地回答:“我从落草那天就知罪了。”

  “此话怎讲?”

  “我落草当了山大王,早知触犯了朝廷的律法,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窦鹏举回答得很坦然。

  “你明知有罪,为何还要落草为寇呢?”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官府的苛捐杂税让百姓喘不过气来,无法生计,被迫无奈,只好寻了这条路。”

  成春问道:“你拦路抢劫,扰乱社会,百姓岂不更无法生计了?”

  “我从不祸害百姓!”窦鹏举抬头看了一眼成春,继续说,“我专劫富豪富商,杀富济穷,从未劫过一个打柴的、种田的。”

  杀富济穷四个字,让成春心里一震,他自幼佩服这样的好汉,他也曾这样做过,心里不免增加了不杀窦鹏举的心意,遂口说出:“我看你是条好汉,不忍心杀你,我打算救你一把。”

  “我犯了劫取皇银的大罪,我知道我已无生路。”窦鹏举脸上浮现出不相信的表情。

  “我已说过,只要你供出幕后主使人,就能保住性命。”

  窦鹏举用怀疑的目光看了一眼成春,脸上似笑非笑,“不要诳我,即便我知道主使人,今天供出,明日也不会逃脱绑赴法场。”

  “我用头上的乌纱帽担保!”成春语气加重。

  耿鹏举呆滞地望着成春,目光从怀疑渐渐地变成了相信,“可,可我确实不知呀。”

  “若你能提供线索也算供出。”

  一线生的希望让窦鹏举低头沉思,良久,窦鹏举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的确提供不出丝毫线索。”

  “我有个主意可保住你的性命,主要看你是否能配合。”成春暗示道。

  窦鹏举的目光从相信渐渐地变成了信服,他的眼里闪出泪花,“大人,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配合。”

  “附耳过来。”成春唤窦鹏举靠近,窦鹏举跪着向前移动了几下身子,成春附在窦鹏举的耳边,低声说道:“根据大宋律法,有立功表现的囚犯皆可减刑,若明日开堂再审你时,你在大堂上要这样说,‘我虽不知主使人是谁,可我想起在与启安交谈中,启安曾说过一声仓部大人,那幕后主使人可能是管银库的一名官员。’然后我再从中替你说话,说你有立功表现,岂不就可以免除你的死刑了?”

  窦鹏举听罢,感激涕零,扣响头,连声致谢,“没想到大人如此仁义,恩人哪!我窦鹏举若能保住性命,将来若有出头之日,定将报答。”

  成春想起一件事,想问个明白,他从怀中掏出玉坠火镰在窦鹏举面前晃了晃,“你可认识此物?”

  窦鹏举定睛细看,“我何止认得,这白玉飞鹰坠是徒单鹰杜金水的,它怎会落到大人手里?”

  成春笑道:“这是你们在劫取皇银时,丢失在坨山的,本想物归原主,可那杜金水逃脱,就把他送给你吧。”

  窦鹏举谢一声,接过,此事更增加了他生的希望,他心里明白,若要将死之人,留下这火镰有何用?看来这位炅大人一定想救我一命,我有望活下去。“大人,那杜金水凶狠毒辣,胜他哥哥十倍,大人可千万小心他来报仇。”窦鹏举反而提醒起成春来。

  成春蔑然一笑,“他能奈我如何?”

  成春临走时,丢给狱卒十两银子,命令狱卒即刻去请大夫,为窦鹏举治疗伤口。

  成春回至府衙后堂,向袁钧汇报情况,说窦鹏举态度变好,有心交待,准备细细思索后,供出查找幕后主使人的线索。

  次日,开堂再审时,窦鹏举不仅按照成春的提示交待,而且还有发挥,当袁钧问及幕后主使人是谁时,窦鹏举交待道:“我虽不知是谁,可我仔细想来,终于想起,那日皇银被官府在原起寺挖走后,启安来找我们,不经意说过这样一句话,‘仓部大人骂你等无能。’我想那幕后主使人一定是管皇家银库的仓部官员。”

  成春笑了,会意地点点头,心说:窦鹏举呀,你真行!你比我还能编。

  数日后,审刑院根据笔迹和口供进行调查,很快查出劫皇银的主谋就是管银库的仓部官员,情况属实后,窦鹏举被免除死罪,被潞州袁知府判处充军,发配到忻州。临行前,成春为了避嫌,没有去送行,窦鹏举向天扣头,心里默念:炅都指挥使呀,你的救命之恩,我今生今世不能报答,来世我做牛做马也要偿还!他那里知道救他的主要是玄空大师呢?

  在中军大帐内。成春将搭救窦鹏举一事告知炅旺和黄豹,炅旺道:“那窦鹏举已成配军,恐日后没有见面之时了,还不死在边关,救他有何用?”

  黄豹道:“大哥就是好心肠,可别忘了,那窦鹏举险些要了我的命,此次救了他,别说他报恩,以后不来找麻烦就是好事。”

  成春道:“我佩服窦鹏举是条好汉,不忍杀之,所以我救他,并无求其日后报答于我,我们何必计较以后呢?”

  谈话中,营门卫兵来报,说是营门外有济州来人,要求急见,成春不知是何人,立刻召见。

  正是:得放手时须放手;可施恩处便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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