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拾柒）</p>
袖口一伸，身回转，嘴映朱丹，口捻胭脂红。</p>
一身大红的戏服，与这周围清一色的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但又是那么的，引人注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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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脸哥感觉自己的呼吸，是微微的停滞了一会儿的，要不说红色是最具有诱惑性的颜色呢，而此刻，他竟是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p>
那么强烈。</p>
清姐转过身去，只留给了他一个侧颜，他忽然想起，昨儿个晚上……</p>
咕噜咕噜——</p>
白脸哥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清姐正在不停地喝着，脸上的红晕倒是越来越强烈。</p>
“谢天谢地，一定是我喝醉了对不对？”</p>
但现在，哪儿有人可以来回答他呢？清姐的身子有些歪歪斜斜的，他赶紧站起身来扶着点，这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醒来又得青一块紫一块的。</p>
一身的酒气熏天，白脸哥实在是没辙，赶忙将清姐手中的杯子抢了过来，嘴里头给叮嘱着：“我去给你弄点醒酒的东西，你给我乖乖坐着。”</p>
咣当——</p>
这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声响，转过身来，白脸哥更是气急败坏：</p>
“姑奶奶，没了杯子你直接对嘴……”</p>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是被清姐打断了，也不知道现在清姐脑袋里面还有着几分清醒，最起码，她说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p>
“嘘——嘘，你们吵死了。”</p>
吵？</p>
白脸哥知道再让她喝下去准得出事，可是已经晚了，喝醉之后的清姐有着与平常完全不同的样子，她一脚踩在凳子上，头一仰，白色的清酒在月光下熠熠生辉。</p>
月光下，仰酒中，清姐的侧脸完完全全映入了白脸哥的眼帘，就好像一匹肆无忌惮的野马，闯进了他的世界一样，清姐斜睨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白脸哥慌了。</p>
啪——</p>
清脆的酒壶摔碎声，将白脸哥惊醒过来，他赶忙上下其手，招呼着清姐下来。</p>
“别动，”两人推搡着，清姐愣是大展手脚，挣扎着脱离了白脸哥的控制。</p>
“让我给你唱一曲儿《贵妃醉酒》。”</p>
说罢，也不待白脸哥同意啥的，就自顾自的唱了起来。</p>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p>
皎皎明月，照亮了窗棂，自然也照亮了，举杯独酌的清姐。</p>
海岛冰轮初转腾一出，骤</p>
是白脸哥已经看过清姐好几回剧目，也着实是被惊艳了一道，抑扬顿挫间，广寒宫的清冷就是被她的声音带到了人间。</p>
“人生在世如春梦，奴且开怀饮数盅……”</p>
慢慢的，清姐的声音降了下去，白脸哥也是从她的声音中清醒过来，但看清姐，此时正趴在桌上，口中仍旧是喃喃自语着。</p>
他摇了摇头，暗道一声果然是喝多了，走过去将她给扶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将她给送到了床上。</p>
喝醉了的清姐，怎生得一个媚字可言，白脸哥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好快，眼前的清姐，就如同狐狸一般，褪去了狐狸的狡黠，却是魅惑天成。</p>
咕噜——</p>
他的喉结极为不争气地上下动了动，眼前的清姐毫无防备可言，甚至因为着月色的关系，能够看到锁骨处的洁白，滑如羊脂。</p>
摇了摇头，白脸哥让自己能够清醒过来，给清姐盖好被子后，转身就欲离开。</p>
“你说，你是不是中意我啊？”</p>
喃喃的声音，有些听不大真切，他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清姐，想了想，有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推开门走了出去。</p>
房间陷入了沉寂，过了好半晌，躺在床上的清姐这才睁开了一丝眼睛，嘴里头说了这么句话，哀怨十足。</p>
“胆小鬼——”</p>
……</p>
唢呐的声音，成功的将白脸哥从回忆中惊了过来，眼前的仪式也早已经开始了。</p>
主持这档子事，不说时间短了，五年的时间还是有的，柒也是手到擒来。手指连动，他颇为熟稔的捏起三卷纸钱，撒向空中。</p>
白色的刀纸随风落下，洒落在坟墓四处，有道是：“坟前敬上三碗酒，万语千言付纸钱。”</p>
敬酒这事，旁人是干不了的，得清姐自己来做才行，三小杯一一放好，清酒荡过，虽然只是意思意思，可清姐却丝毫没有随便，皆是倒了个大半，这才罢休。</p>
火光一起，三指清香，一点烛，稳稳当当的插在了坟前。</p>
柒往旁边嘀咕了几声，立刻就有人从旁边拿来了三碗果三碗菜。</p>
摆供的事情，清姐照例是不能做的，于是这事也就落在了柒头上。只见他双手洗净，据说这是为了防止被污秽之物纠缠，当然有没有是另一回事了。</p>
柒颇为恭敬地拿起三碗果，这果就是平日里的水果即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着，而那三碗菜，就必须是一荤一素一汤，标标准准的配置，不得出丝毫纰漏。</p>
也是柒的手足够大，两手托住三只碗没得问</p>
题，这要是换个人来，托不住碗就是白搭。</p>
碗过头顶，正正经经地放在坟前，一旁的人见状，也是拿出一双筷子来，递给了柒。</p>
筷子连点瓜果酒菜，这就意会着逝者已经尝过了，聊表心意。</p>
柒看了看清姐的服饰装束，皱了皱眉头，转身起来跟旁边的人嘀咕了几句，大概是说准备着纸、墨、笔之类的。</p>
白脸哥还有些奇怪着，这纸、笔、墨是什么东西，不多时，就有人带着东西过来了，所谓的纸就是黄纸，笔即毛笔，而墨，自然就是墨水了。</p>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白瓷碗装着的，满满的一碗清水。</p>
柒嘴里念叨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差，黄纸只能用无根之火点燃。</p>
所谓的无根之火，被雷劈过的木头引燃的火，即可算作无根，柒大手一挥，毛笔蘸过墨水，在黄纸上笔走龙蛇，写下几个大字。</p>
噗！</p>
黄纸被迅速点燃，他眼疾手快，在黄纸燃烧最完全的时候，将其扔进了清水中。</p>
祭祖最忌讳身着鲜艳，最忌讳脸上着妆，不过这事，清姐已经提前和他商量好了，虽然是麻烦了点，但问题还是不大。</p>
瓷碗中的清水被这么一弄，立刻是浑浊了不少，他左手端着，看了看清姐，此时的她依旧是跪在坟前，双手跪伏着。</p>
柒右手五指轻沾，一点一点洒在了清姐头上。</p>
这叫，驱除晦气。</p>
白脸哥看着这一套一套的东西，暗想这玩意还真是麻烦，不过脸上却是没有着丝毫不悦。</p>
“只可惜那年头没有得照片，不然也可以拍一张留个念想啥的。”</p>
记忆中，清姐他爷对自己，也是极好的。</p>
他爱听戏，小的时候村子里的小孩都不爱听，就自己能够拿着条小板凳，跟着自己爷在那听戏，一听就是一下午。</p>
现在想想，清姐他爷当时的音容，仿佛就还在眼前似的，只可惜没过多久，自己就去私塾里上学了，跟村里头的联系也是慢慢变少，自己爷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过的了。</p>
不对吧，我爷过得时候，我怎么会不记得呢？</p>
脑中闪过一丝疑虑，但不待白脸哥细想，清姐那边已经是起身了。</p>
一旁的唢呐之声，再度响起，柒见状，也仿佛知道她要干什么了一样，默默地退到了后面。</p>
双手一展，体态微屈，盈盈一转间，白脸哥也是看懂了，这是——</p>
惊鸿舞……</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