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集 醍醐味
时间在淅沥的雨丝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尽管夏渊的被动退场使得市北在场面上又取回了一定的主动权，但是此刻横亘在市北面前的“处子”朱亚昌，却一次次用他那技惊四座的扑救拒绝来访者的任何意图——
第77分钟，南宫主罚的一脚直接任意球直奔死角，却被朱亚昌在门柱附近死死摁住。
第81分钟，获得角球机会的市北由左木的大力头槌完成进攻。皮球被朱亚昌轻松没收。
第85分钟，好不容易摆脱了钱永军和穆超的两边夹击，陈羽和南宫的二过一配合造成单刀良机！但是及时出击的朱亚昌抢在南宫起脚之前抱住了皮球。
主队的球迷放声高歌，颂唱着处子始终保持着球门的冰清玉洁。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了全场比赛的分钟。
场边王杰正朝着本方队员打着手势，示意所有的球员开始收缩回防。
毕竟是客场作战，在时间所剩无几且久攻不下的情况下，力保一分是上上策。
“守好守好，不要着急进攻！”场上队长南宫朝着队友鼓掌提醒，重复着领队的战术安排。
倘若一切都如王杰和周礼的战术安排，那么市北的球员将会竭尽全力用每个死球磨掉有限的时间。而缺乏了组织后腰的重日附中将会很难再发动起像上半场一样充满威胁的进攻。
但是，紧接着重日附中所做出的战术调整却让市北全队上上下下都跌碎了眼镜！
“喂……他们疯了吧！”
“这几个意思？”
伴随着市北全队的窃窃私语，雨幕中，一道灰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地朝着中圈弧附近缓缓走来。
“处子”朱亚昌竟放弃了自己所守的禁阙，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中后场之间！
（哼，少见多怪。）
朱亚昌的嘴角抹过一丝轻蔑的弧度，睨视着满脸惊讶的市北队员。
“门腰……么？”
陈羽半信半疑地凝视着对面半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吐出了一个新词眼。他不确定地朝南宫看了看，得到的是对方肯定的点头。
门腰，是现代足球发展趋势中出现的新职责。不同于传统的门将，门腰的活动范围不局限于禁区内，而是会根据场上的形势，在后场，乃至于中后场承担起连接和组织的工作。
但是这也意味着，门腰在出禁区的同时，也会把球门大开着留给对手。因此门腰对于运动员的要求之高，不仅要求具备门将所应具有的一切素质，担任此位置的球员必须还要有着良好的意识、传接球基本功、卡位，甚至是无球跑动。
简而言之，只有同时具备了门将和后腰素质的球员，才能胜任这个高精度的位置。
（有趣，高中联赛里还有这样的家伙啊！）
陈羽注视着朱亚昌。只见他放松地向前挥舞着手臂，示意队友大举压上，而自己则接过后卫开出的任意球，从容不迫地在后场队友的掩护下保护着皮球。
“‘处子’离开了深闺，那就是要准备失贞了！”
猎豹似乎是看到了猎物，陈羽的眼里突然闪过一道精芒！
“等等，小羽……”
还没等南宫说完，陈羽就已经杀到了朱亚昌的跟前。
自己的射门三番五次地被这个长臂猿挡出，陈羽的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劲。正愁没处可使的他怎会放过弃门而出的朱亚昌呢！
不过朱亚昌倒是不慌不忙。他转过身，依仗着背部与臀部卡住了陈羽的身位。陈羽的右脚不断尝试着穿过朱亚昌的小门，试图从背后勾挠到皮球。而朱亚昌只是冷静地架着手肘，一边保持着身位一边用脚掌将皮球朝着远离猎豹的方向拨去。
猎豹的突袭并未取得成效，朱亚昌顺利地将皮球分给了前来接应的钱永军。
出球后卫钱永军迅速地扫了一眼前场的状况，一个大脚将皮球直接开向了右边路。
下底传中，市北的队员对之早有准备。在重日附中的球员起球的一刹那，左木和熊向前一前一后，紧紧包夹住了冉兴涵的位置。压过了冉兴涵一头，左木抢在前面将皮球解出了禁区。
此时裁判已经低下头看着手表，含在口中的哨子似乎随时都会吹响比赛结束的哨音！
就在这时，一道灰色的影子突然冲着市北的大禁区方向杀将了过来！
迎着皮球的轨迹马力全开，朱亚昌竟彻底放弃了中后场的掩护，长驱直入只为孤注一掷！
不过只是少顷，白色的猎豹陈羽也宛如平移一般杀到了朱亚昌的身边！
两人架着手肘顶着对方互相角力，飞转似轴承的大腿不住地交替更迭。陈羽与朱亚昌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皮球的轨迹。
而此刻皮球已经耗完了最后一丝动能，在雨幕中渐渐下坠。
“哇——”看台上的球迷用尽全力地呐喊着，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陈羽和朱亚昌的缠斗。
两人同时蹬出了最后一步，朝着皮球的落点伸出了脚尖——
“！”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陈羽的脚下却突然一个拌蒜！
又是湿滑的草皮！不均匀的积水像是埋在深处的雷，之前已经造成了夏渊的伤退。而这次，不幸的猎豹好巧不巧，偏偏选择了积水较多的一侧发力争抢。结果陈羽脚底一滑，不由自主地朝着边上一个踉跄！
（该死！）
阴沟翻船的猎豹跌了个跟头，只能悻悻地目送朱亚昌舒展腿脚，在无人盯防的情况下轻巧地将皮球往前一塞。
皮球穿过了熊向前的小门，直朝着冉兴涵的内脚背滚去！
“呔！”
韩少言大喊一声，左木心领神会地和拍马杀到的孙大军一起封堵上前！
“哇！”
伴随着主场球迷又一次高呼，冉兴涵先是让过了皮球，紧接着马不停蹄地顺着皮球的方向，贴住孙大军的侧面转过身去。
面对怪力十足的冉兴涵，孙大军完全被压在了身后，毫无反抗地让出了内线！
冉兴涵的面前只剩下了门将一人！
韩少言果断地弃门而出。他身子向下一沉，将四肢尽可能地张开到最大，顺着湿滑的草皮飞出身躯。
而冉兴涵也迎战似的伸长了脚尖，尝试着在门将之前够到皮球。
任何一方只要抢得先手，就很有可能主宰这场比赛的走向！
“嘭！”“哇！！！！”
只听得一声触球的闷响，继而是一片主队的欢呼声！
抢在了韩少言下地的一刹那，冉兴涵的脚尖捅射越过了积水，穿过了韩少言的小门，骨碌碌地滚入了网窝！
1比0！杀死比赛的一粒入球发生在伤停补时的最后十秒！一直错失良机的冉兴涵终于在比赛的最后时刻一锤定音！
兴奋的大个子欢呼着张开双臂，接受着来自队友和球迷们的欢呼。
而相对的，市北的将士们则一个个虚脱地垂下了头。
跌宕起伏的比赛进程使得客场作战且实力居于劣势的他们一度看到了拿下对手的希望。然而最后朱亚昌的灵光一闪加上冉兴涵的把握良机，使得市北最终没能完成客场的反杀。重日附中依旧保持着“四大附中”的优雅与霸道，无懈可击的防守让市北的小伙子尝到了败北的醍醐味。
“小伙子们，打起精神来！这场比赛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领队王杰鼓着掌激励着垂头丧气的小伙子们。他心里明白，就从战术上而言，这些小家伙们也已经做到了竭尽全力。
“可是，好不甘心……”“明明就差这么一点！就差这么一点的！”“就是，‘四大附中’也没那么了不起……”
“别说傻话了！”
周礼冷不防地提高了嗓音，吓得刚刚还在抱怨的小伙子们一个哆嗦，赶紧站直了身子。
“差一点？你们可知道，如果不是对面夏渊的退场，我们的场面会有多难看么？”
不顾王杰诧异的目光，周礼一针见血的质问让市北小伙子们的脸涨得通红。他们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也理解你们竭尽全力之后想要获胜的心情。”周礼交叉双臂放在胸前，一字一句地训话道，“但是，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比起‘四大附中’，我们的实力差距还是明显可见的。
“因此，我希望你们不要情绪化，而是要把失败的酸楚感牢牢记住。然后回到学校之后好好训练，扎实提高，从而在下次再面对他们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能够看到胜机，然后牢牢抓住。明白了吗？”
周礼语重心长的训话引起了年轻人们的共鸣。他们纷纷举起右手，高声呼喊。
“知道了，教练！”
满意地点了点头，周礼朝着队员们拍了拍手，示意队伍就地解散。
“哎呀，还是周老师会训话。”待队员们离开之后，王杰半开玩笑似的走了过来，一只手搭到了周礼的肩头。
“嗨……论鼓舞士气我是绝对比不上王老师您的。”
周礼笑着摇摇头，推开了王杰搭上来的手。他注视着市北队员们走进雨幕中的身影，对王杰说道：
“只是有时候，小伙子们必须得被敲打敲打。只有尝过失败的酸楚才会知道胜利的来之不易，也才会为了胜利而不断奋进，而不是沾沾自喜，裹足不前。”
王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跟着周礼的目光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