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话虽如此,但我统领三军,今日若失信于人,来日又如何,让属下信服呢!”

  诚然朱慈炯当时冲动确有惩戒自身,以儆效尤的心思。但风头无两后,若真让他自己打自己二十大板,说句不好听的,他这个老狗,可真舍不得自己喽。

  如今还如此言语,只是因台阶还不够,如果冒冒失失的走下来,恐怕失了自身气度,再者也怕言出不行,反倒显的刚才铿锵之语做作,失了人心了。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小爷天生王者,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就惩罚自己呢?”

  “如果您真要惩罚自己,就让老奴戴你受罚吧!”

  娄振不忍自己从小带大的定王当众自罚受辱,当下俯首下跪,便要替其领罚。

  关心则乱,娄振虽说出于忠心诉出着一腔肺腑,但显然却是帮了朱慈炯倒忙。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出自西汉成书的《礼记·曲礼》。

  是说在封建社会中是因人论罪的,礼成了尊上卑下、刑变则成了宥贵残贫的封建特权阶层的私器。

  如今娄振如此言论使刚刚还感动不已的众士卒,纷纷侧目而视,侧耳而听。

  只要朱慈炯接下来话语间,有半点差错,那刚才还万众一心的军心,恐怕便要立时豆剖瓜分了。

  “这不是制造阶级矛盾吗!”

  朱慈炯无奈的看了一眼娄振,心中不由的叫苦,难不成自己要真的挨那手臂粗的二十军棍不成?

  “娄公公所言有理,不过却说错了两个字!”

  正当朱慈炯以为此事不可调和之际,三秋的出现,却使事情有了转机。

  “应是刑不尊大夫,礼不卑庶人。”

  “哦,那三秋姑娘两者又有何区别?”

  李若链何等人物,知朱慈炯骑虎难下,当刻便帮腔三秋,以便解其难为。

  “即是,若他罪犯便是公侯,国法也不因此姑息,若他立功便是平民,也该享受国家礼誉。”

  “而今天定王所为,也正是维护了太祖皇帝钦定的《大明律》。”

  朱元璋乃淮右布衣,他所制定的《大明律》多约束士族,而宽待百姓。如今搬出太祖皇帝,众人信服不由的点头称是。

  “虽说定王为维护《大明律》,不惜己身,但李同知所言也是有理,定王不是一人之定王,是全体将士之定王。若首脑轻易受罚,一旦出了差错,那我军将自陷大泽,岂不因小失大!”

  听到此言,朱慈炯自知时机已到,便以待先生之礼踱步向前施礼道:

  “请三秋先生教我。”

  三秋回身对施一礼,抬头之际却朝着朱慈炯转动眼珠,嫣然一笑。朱慈炯见她如此俏皮,也早已见惯不惯,只是悄悄竖起大拇指表扬了一番。

  “古有曹孟德割发代首,今日便有定王殿下,以蟒袍代打。”

  “这……”

  “三秋姑娘所言有理,定王殿下,万不可再推辞!”

  “对呀殿下,如果您不同意,俺大彪就一直跪死在这!”

  应时盛给王大彪等人使了眼色,便跪地劝谏一时之间全军跪倒一片,直逼着朱慈炯做出决定。

  “好,既如此我便接受诸位进言,娄伴伴帮我退下蟒袍!”

  “是,小爷。”

  很快点将台上被覆了一层黄土,在其上面则是方丈大小的红布,红布上面便铺设着朱慈炯的蟒袍。

  仗责完毕之后,王大彪高举蟒袍示众,敲锣打鼓大肆宣扬,以为警示众人之故。

  “殿下,我有罪呀!”

  一伍长可能是被朱慈炯精神感召,亦可能是有着自己的心思,当着众人面便裸露了胸膛,自缚了双手好似负荆请罪一般。

  原来自大军入城以后,这位伍长便常带领他手下弟兄,以赊账的名义,在各个酒肆胡吃海塞。

  而酒肆主家一听是军旅中人,那是万不敢得罪的,即使账面亏空赤字累累,也不敢多言,真真是被折磨的痛苦不堪。

  “你等劣迹并未暴露,为何前来投案呀!”

  “我原来以为俺们这些匹夫,平日不做杀人放火这些肮脏事,便算积的大德!”

  “今日见到定王您的高德,我才知道,即便是小小的恶事,也不该做!”

  朱慈炯点了点头说道。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你做的很好。”

  “娄伴伴,你替我去将他所欠酒肆银两还清。尔虽有小过,但知错能改,且有表率三军之功,今升尔为什长,望尔不负众望,为军士信服。”

  “标下刘能,谢定王殿下,谢定王殿下!”

  自古以来,钻营投机者从不缺乏,而这位伍长所说的罪过,进退有路,最差结果也不过是,至多挨个几十大板,虽有取巧之嫌。

  但不管他心思如何,朱慈炯确不在乎,因其正中下怀,所以朱慈炯给这伍长一些好处,也就顺理成章了。

  “即令,全军各营建设,思过亭,凡有前过者,主动自首,刑减半,但死刑不在此列。”

  “在旁另设,主意亭,凡对长官指挥有异者或知他人罪行者,皆可匿名举报。若有目不识丁者,则可由人代写,立功则两人皆赏,有代写之人恶意出卖举报人,致使其出事者,根据主意亭存根,重罚代写者。”

  “主意亭,思过亭由我直接派人管理,诸将不可阻挠。”

  朱慈炯升任绍哥为百户,令其挑选了精明强干之士百余人组成了特务营,以后就直接对其负责,也便他能更好的掌握全军动向。

  众军解散后,也到了晚上,朱慈炯吃完饭,就回到了自己大帐内。

  烛光摇曳下,朱慈炯借着些许明亮看着兵书战策,虽说条件艰苦一些,确不影响其半分。你若是凑近,甚至能看清他那一双眸子,竟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如今在缺乏娱乐活动的明代,日常看书增长见闻,对于朱慈炯来说,反倒是乐在其中了。

  “《练兵实纪》,戚少保真是个奇人,可惜我无缘相见,这真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了。”

  掀开牛皮卷帘,看着月明星稀的夜色,一条规划已经出现在了朱慈炯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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