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篇——第五章 对酒当哭</p>
在这以后的一个月里，双方都没有大的军事行动，刘备坚持闭关紧守，曹操和众谋士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有一点攻破蜀军的办法。在进退两难中犹豫了十来天，曹操下定了撤退的决心。但，曹操也不想这样便宜了刘备，底盘留不下，人要带走，他下令将汉中百姓全部迁进雍州，一下子带走了几十万的人。</p>
魏军退的比来的快，等刘备获知确切的消息再追击出去，魏军都已撤入关内了，只在通向长安的要隘处留下了重兵把守。汉中各个城池的守备早就清楚魏军的撤离，故此，他们很自然地在蜀军到达后，就敞开了大门，迎接新主子的进入，反正这几年换主子也习惯了。</p>
刘备安民已定，大赏了三军，蜀军上下都兴高采烈，用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好的成绩，自然有他们高兴的理由。其实，曹操留给刘备的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这样的汉中除了地盘，没什么取头，人口的大量流失造成汉中耕地的荒芜，而汉中所出太少，诸葛亮北伐需要的粮草都要从蜀中转运，蜀道难使大军粮草供给有很大的问题，使得诸葛亮好几次因为粮草补给缺乏而不得不退兵。从这一方面来说，不得不佩服曹操将汉中人口迁走有先见之明。</p>
随着汉中之战的结束，军营里的伤兵也得到了很好的医治环境。赵羽没有跟随大军去接收各个投降的城池，而是留在伤兵营中尽心尽力医治那些伤兵。几个月的仗打下来，虽然没几次大的战争，但伤兵还是不少，赵羽则把自己埋在了伤病营里，一方面，他已经将医治伤兵当成了自己的工作，另一方面，很多魏军伤兵他也不忍不管，更是想管好，管到底。</p>
时间过的很快，一个月就在大家的忙碌中过去了，建安二十四年的夏七月，刘备在收复了汉中的城池，取得了军事上又一次大胜利后，也迈出了政治上关键的一步——称位汉中王。其属下一百二十人具名奏表，共举刘备为汉中王，而刘备并未推辞，欣然领受了属下的这番心意。</p>
在刘备上奏皇帝的奏表中，除了表述他这些年时刻不忘皇帝当年的衣带诏外，就是阐述其努力奋进，以消灭曹操为己任的雄心和忠心，此外，就是说明了称王的用意，是维护正统，不让曹操专美，换句话说，曹操逆贼都可以封王称孤，我堂堂皇室宗亲，大汉刘氏却没有封王之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我刘备要封王，和曹操对抗到底。当然，刘备如此泣血的一篇好文章，皇帝能不能看到也难说，即便看到了，也只能夜晚在被窝里感动流涕，白天照样在曹操上奏刘备是叛贼的奏表上画圈。</p>
刘备称汉中王的整个过程可比曹操正规多了，曹操是让皇帝下个旨，就改称了魏王，过程简单明了，好似一点也不在乎。刘备称王就不一样了，臣子的联名具表，他自己的奏折文章都不说了，还弄了一个庞大有声势的祭天仪式，在沔阳设祭坛，陈兵列众，群臣环侍，朗读了群臣的奏表和刘备上书天庭的祭表，而后恭恭敬敬地捧王冠带上，朝天三拜九叩，虔诚无比地当上了汉中王。封王大典举行完毕后，就是庆功封赏，给大臣们论功行赏，以示嘉奖。</p>
刘备的封王大典赵羽没有去看热闹，这种政治做秀在赵羽眼里十分可笑，他得知此事后，想起了以后汉献帝禅让皇位给曹丕的那场闹剧，同样的闹剧不过是换一种名头，换一处地方，在不同人身上演出而已。再说，书中这一段写的十分精彩了，什么诸葛亮的进言，什么张飞的鲁莽和直言，什么众大臣的苦苦哀求，刘备的再三推辞等等，诸葛亮人都没来汉中，哪儿来的苦口相劝，明摆着就是假的。故此，他根本没兴趣去看这种表演。</p>
等赵羽忙到天黑回到营帐中，赵云还没回来，他也不在意，梳洗一番就要去休息，刚要入寝帐，赵云回来了。听到赵云回来的声音，他想了想，迎了出去：“兄长回来了？我让他们为你准备洗漱之物。”</p>
赵云叫住他：“子玉，你累了一天了，不要管我，快去休息。”</p>
赵羽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又回头冲赵云一笑：“兄长，今天挺热闹吧！”</p>
赵云脸上放光了：“不错，主上进位，祭天大典，的确热闹。子玉，明天你若有空，也该去……祝贺一番。”</p>
赵羽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接着又问：“汉中王定然大封群臣，兄长可有晋封？”</p>
赵云笑笑：“自然有，主公赏了不少锦帛，还有良田。对了，主公还说，回到成都后，专有奖赏给你，以表彰你救治伤员和百姓的仁义之举。”</p>
赵羽眉头一皱，喃喃自语地问了一句：“仅仅是锦帛良田？”</p>
赵云没听清楚，追问道：“子玉说什么？这是主公的好意，你莫再倔强不受。”</p>
赵羽努力在脸上露出笑容来：“兄长，你这样一说，我对今天的热闹有了兴趣，给我讲讲吧，汉中王是如何封赏大家的？所有的人都很高兴吧？”</p>
赵云没注意到赵羽眼中的悲伤，兴冲冲地对赵羽讲起了刘备封王的过程。</p>
随着赵云的讲述，赵羽的脸色越发不好了，紧握在身侧的双手也在发抖：“恩，关将军，张将军，还有马将军和黄老将军，他们都有大封赏呀，真强。哦，魏延将军居然当了汉中太守，呵呵，很不错呀。法孝直果然深得汉中王信任，这官可不小了。哟，许太傅，哈哈，啥也不做也能当大官，真厉害。孔明，呵呵，名之所归；李严将军这下出头了。”</p>
等赵云说完，赵羽愣了，说了半天，封赏了那么多人，可就是没有他的兄长们，难道是因为他们都不在？可，典韦怎么也没有：“兄长，我大哥呢？封个什么？还是跟你一样，只是赏赐了锦帛田地？”</p>
赵云脸色微变，勉强笑道：“子利他们是偏军，立功不多，要回成都后再行封赏。”</p>
哦，赵羽冷笑，回成都封赏，骗我吧，果如我想，因为我而打压我的兄长们，我终究还是连累了各个兄长。他强忍伤心，转身走进营帐：“哥，我去休息了，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对了，你别担心，该做的人情我会去做。”</p>
赵云欲言又止，点点头，目送他回营帐了。赵羽真的很累，身体累，心也累，根本没注意赵云脸色不好。赵云在外帐站了很久，一直在犹豫是否将典韦的死讯告诉赵羽，他实在是没有把握控制住可能发狂的赵羽，最终只能叹口气，离开了营帐。回去再说吧，虽然，事情瞒不住，但回到成都，怎么都好一些。</p>
赵羽哪里知道赵云他们在担心这件事，他并没有睡着，而是在行军床上默默发呆。刘备拿下汉中，晋位汉中王，按理说，他的手下都应该获得丰盛的奖励才对。张飞、黄忠、魏延、法正等，甚至，连战争也没参加的马超、许靖都获得了封官奖赏，可赵云，一直跟随在刘备身边，为他付出了一生辛劳的老将，仅仅是锦帛田地，而书上所记录的赵云在汉中的封赏可是五虎大将之一；典韦，从一开始就随刘备进入汉中，一直在前方打杀拼搏，虽然没有大的功劳，可苦劳也应该获得一点封赏吧，居然什么也没有；关羽远在荆州，没有参与汉中之战，作为一方驻守大员，得到封赏也说得过去，可是，同样在荆州付出的徐庶和太史慈他们也没有半点封赏，这又怎么说？回成都再论功行赏，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话，也要让赵羽能想通呀。</p>
躺了半天，依然没有丝毫睡意，赵羽起身走出了营帐，他需要吹吹风，平静一下心情，好好思考一下未来。漫步在各个营帐之间，赵羽的心情非常沉重，然，未等他心情平复下来，营帐后的阴影中，小声议论的声音传到了他耳里，让他站住了身子。几个巡逻的小兵蹲在阴影里偷懒，，并不是赵羽有听墙角的嗜好，他们切切私语而谈论的正是白天的封赏，而且是赵云的封赏。</p>
“我也觉得怪呀，将军明明立下了大功，若不是将军，黄老将军就回不来了。”</p>
“可不是，汉中王亲口赞扬将军是虎威将军。”另一个小兵很自豪地接嘴。</p>
“可为啥将军没被封虎威将军呀？我还以为这次将军能当上大将军呢。”先前的小兵继续疑惑。</p>
此时，另一个声音加入了进来：“我说，恐怕将军没被封赏，跟小将军有关。”</p>
“赵公子？”先前的人低低的声音如同炸雷响在赵羽耳边。</p>
另一个声音叹口气：“我也是瞎猜的。你们想想，咱们小将军干了什么事呀，好好的，跑去敌人的大营里救治敌人的大将，这叫什么行为？说好听，那是讲义气，说难听，那可就不好说了……”</p>
先前的那个声音不乐意了：“你别胡说，汉中王都夸赵公子讲义气，是难得的好人。”</p>
“哼，你知道什么。好话谁不会说，别人想啥，也不会真告诉你。”</p>
“你是乱猜的吧，咱们小将军的脾性谁不知道，汉中王难道还能怀疑他叛敌不成。”旁边一人显然对此很是不信。</p>
那小兵压低了声音：“不是我乱猜，你们想想，小将军交友不分敌我，他又好义，朋友说几句好话，他就会听信，就能帮忙。可有些忙不那么好帮。别的不说，就拿这次他去救治许胖子，张将军的亲兵就很不高兴，背后不知说了多少次公子的坏话了。他们说，如果不是公子把许胖子救活了，张将军的功劳还要大，封赏的官还要大。我还听法军师的人说，小将军不定跟曹操说了什么，要不，曹操能跑的那么快，仗也不打，说撤就撤。”</p>
旁边的小兵叹气了：“这也是，我也听说了。不过，我觉得咱们公子不会投敌，再说，不打仗就拿下汉中，岂不是更好？我觉得，咱们将军吃亏就吃在没有杀了敌方的大将，如果也能杀两个大将，俘虏几个厉害人物，肯定有封赏。”</p>
那猜测的小兵冷笑：“张将军也没把人杀死，咱们将军一贯不喜欢把人逼到死路上去，再说，就是杀败一个，也被赵公子给救活了，俘虏，更别想了，敌方阵营里，都是咱们小将军的朋友，抓来也得放了，还费事。谁都知道，封赏要看战功，摊上这么个公子，咱们呀，是没法跟着将军出头了。”</p>
先前的那个声音赶紧道：“你别乱说了。这种事，不好让上头知道，就算咱们吃点亏好了。赵公子对大家可是真心的好，咱们谁没得公子的好？平时好吃好用，铜板没少给不说，战时，伤的，死的，家里都得了好处。大家还是少胡咧，都干各人的事去。”</p>
“我可不是胡咧咧，小将军对我们的好，我当然记得，要不是他对我们这么好，典将军的……”</p>
小兵话没说完，旁边的小兵急忙踢他一下：“别说了，将军警告了，任何人不许谈论典将军，否则，将军可不认他了。走走走，散了，走完这圈，该交班了。”</p>
小兵叹着气慢慢远去，赵羽却站在暗处一动没动。夺取汉中这么大的战争，那么多的功劳封赏，没有赵云，看样子，赵云本来应该是五虎将之一，却因为他而没得到应有的封赏。而关于典韦，赵云为了不让他伤心，竟嘱咐小兵们不许谈论典韦的封赏，这种好，这种维护，成了他心头的大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一直以来的猜疑成真，他心里更是如刀绞般痛，他果然阻挡兄长们建功立业的道路，几个兄长在历史上的英名因为他而遭到了湮没，说是没有改变历史，他却改变了兄长们的历史。仰望星空，几千年后的历史上，还有人知道兄长们的战绩和英名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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