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各有布局
朝歌城，玄鸟宫。
房间内点着熏香，魏斯端坐于矮几前，正执笔批着一封封议政堂转呈上来的政事简卷，在身侧的另一处矮几上，还堆积着不少类似的丝绸轴卷。看魏斯那熟练的批阅，显然已经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魏斯为玄鸟宫执事，又是慈皇姬浒身边的心腹，因此日常很多的政事简卷都是由魏斯一手批阅的。姬浒不爱处理政务，东陆事物多交于魏斯处理。魏斯也不负姬浒的期望，任何事物到了他手中都处理的井然有序。
门外，轻轻地三声叩击。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执事，绣五回来了。”
“让他进来。”魏斯低着头继续批着手中的轴卷，头都不抬的吩咐了下去。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接着一道身影走入房间内，上前几步后单膝跪地：“绣五见过执事。”
“什么事？”魏斯手中动作不停，每日代姬浒处理卷轴，庞大的任务量即便是魏斯，也不得不抓紧每一点的时间。哪怕是手下的汇报，也不会影响魏斯的批阅。
“老祖那边来消息了，他们去了君山。”绣五说出了自己这边刚刚接到的消息。
“君山？天宗！”魏斯握着笔的手停了一下后，又接着继续批阅了起来：“还有什么消息？”
“我们这边接到了蜀州的消息，蜀州的家族似乎得到了传讯，目前三大家族已经开始准备动身。同时，陵州术家也有了动作。据传来的消息，好像”绣五说到这里，停住了，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魏斯。
“好像什么？”魏斯冷冷的问道：“说！”
“好像是飞羽宫中传出的令喻。”绣五底气有些不足：“但是因为组织才起步，很多地方的信息网才刚刚开始筹建，因此这个消息来源属下并不敢确定。”
绣五的心中的确有些慌，他知道他送来的消息代表着什么。牵扯到了皇城玄鸟宫和千羽宫的事情，从来都是让人有些风声鹤唳的。尤其是这二十年来，飞羽宫那尊庞然大物对于玄鸟宫中的慈皇的压制，让绣五他们这些小人物都是常有耳闻。但凡是涉及到飞羽宫的事情，绣五都很害怕。因为一个不小心，也许挑拨皇族关系的罪名就会被扣下。到时候，在皇城的这些大人物眼中，消失一些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但是，绣五也不完全的害怕，因为如果两宫之间没有龌龊，那么自己身后的组织，也不会被秘密的创建起来。从这一点上，两宫之间的关系，越是不和睦，自己这种为上面办差的人，可能才更安全点。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魏斯终于是停下了手中的笔，吩咐绣五退下后，本来平静的脸庞才变得有些阴沉起来。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在魏斯看来是必备的基本条件。在下属面前，魏斯一般都是一副安静淡然的样子，这样这些下属们从来都猜不出魏斯心中到底想些什么。
可是当一个人的时候，魏斯的表情就随着心中的情绪变化起来。因为自己是姬浒的执事，是姬浒心中最信任的心腹和从小居于皇城的皇族伴当，正因为这样，他才知道着皇城内，玄鸟和飞羽这两宫之间诸多的隐秘。
慈皇姬浒并非皇族人皇第一顺位继承人，原本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益皇的长子姬旭。可在益皇崩逝的前两年，姬旭先亡，留下了遗腹子姬宣。益皇感伤长子逝去，两年后也逝于玄鸟宫。然后，才让只有九岁的独子姬浒接了人皇印和星辰剑，成为了新的东陆共主。
但，益皇临逝前，也让飞羽宫的老祖姬诺代管。所以，在姬浒成年后，东陆的人皇权利，姬浒也并没有得到多少。这两年来，看似姬诺逐渐还权于姬浒这位人皇，可皇室的核心力量弦歌卫始终没有交还，独立于皇朝体系外的悬剑卫，更是很多时候以飞羽宫的令喻为主。至于十四州的议政堂，也多以飞羽宫的命令为主，这让姬浒十分的恼火。
所以，外界盛传的玄鸟飞羽两宫不和，是实实在在的真消息。如魏斯今日这般听闻讯报，组织人手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两宫之间的斗争，数年前就开始筹划。两年前，玄鸟宫的一些谋划就已经开始步入正轨。比如传说中的迁都，就是魏斯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打破目前朝歌城现有的政治格局，重新洗牌各方势力，以此为玄鸟宫姬浒日后的收权做好准备。
魏斯很清楚，飞羽宫的那位老祖对姬浒的压力有多大。常年的压迫下，姬浒几乎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老祖的寿元已经将近，恐怕姬浒是真的熬不下去了。但是，目前看来，老祖还是有自己的主张啊。越是时间长久，魏斯就越发的觉得，老祖似乎更想把曾经的太子遗腹子宣皇子推上去。
“天宗？姬皇子？蜀州，陵州？应该还有别的地方，这些就是老祖的布局？”
魏斯略显阴冷的声音一番自言自语后，拇指在眉心揉了下。那双细长却有些魅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在心中暗道：“老祖，就算你布下了局，我也想试一试，到底能不能破掉你的局。”
“还是人手不够啊。”魏斯的放下手指，暗暗的叹息。几乎不用思考，魏斯都能说得出老祖身后掌握的那令人无法生的起反抗的力量。东陆第一宗派的天宗，最有影响力的悬剑卫，皇室守护力量的弦歌卫，除此之外那对世家和议政堂内代表了十四州的十五位长老的影响。排除这些，还有老祖那深不可测数百年的功力。犹豫了半天，魏斯心中暗暗定计：“看来，关于组织，还是要再多加强一些了。”
天宗内，君山山顶之巅那大青石刻成的棋盘上。白衣似仙的中年人和姬诺执棋相对。棋盘上，黑白分明，落子交错。呈现一种相当的姿态。林尘手指白子盯着那刻痕深刻的石棋盘好半晌，也没有落下一枚棋子。
“怎么不落子？”姬宣看着多年至交的好友，沉沉的问道。
“子好落，择难抉。”林尘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手指摩挲着指间的白子，半晌后摇了摇头：“你不该带他来的。”
“我快死了，总要死前把该弄得事情弄好。”姬诺盯着棋盘：“天地为盘，苍生为子，这局棋下了百年，不能硬生生的断掉。”
“我们不是神，做不到。”林尘摇摇头：“你们都太急了。”
“哎！”
姬诺长长的一声叹息，饱含一种深沉的沧桑和无奈感。眼珠微动，看了那四周的洁白云海和头顶的那一抹蔚蓝，苦笑道。
“我压了姬浒三十年，他对我有恨。所以有的事情，不能让他知道。”姬诺盯着相识百年的老友：“人皇，首先是人，才是皇。人该有的七情六欲，爱恨憎惧，人皇同样会有。姬旭和姬浒这对兄弟，完全是两种极端。把一切交给他，我不放心。”
“姬宣你就放心？”林尘漠然的看向了好友：“龙之七宿，是人皇的机缘，也同样是人皇的大劫。天道之势，扭转不了。”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他会做好一个人皇。”姬诺笑道：“至少，他比他叔叔强。”
“这就是你为什么带他来这里？”林尘摇摇头：“没用的，天宗修的是方外，不履朝堂和江湖。你的忙，我帮不了。”
“没让你怎么样，只是提前告诉你一声。如你所说，天道之势，自有机缘。我带他来，只是想你开导一下他，这孩子内心善，太柔，不是件好事。”
“那也总好过似你们这般铁石心肠。”林尘冷笑一声：“你这次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
“看看她。”和之前不同，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姬诺情绪颓然弱了起来：“最后一件事，就是来看看她。”
“你怎么想的。”原本摩挲着白子的手指在这时候停住了，林尘双目凝视着姬诺的双目，似乎要从眼睛将他内心看透。姬诺毫不闪避，坦然的迎接着林尘的目光，苦笑道：“别把我想的那么坏，来之前也许我还有一些想法。但是，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我原本的打算。”
“虎毒尚不食子，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狠心。”姬诺摇摇头：“我想把她带回去。”
“可以。”林尘垂下了眼眸：“相比你兄长，你总算干了些人事。”
“大爱和小爱，谁又能坦然选择。如你所说，子好落，择难抉。”姬诺将手中握着的几枚黑子扔进了棋罐，正色的说道：“我要你答应我几件事。你不愿意插手可以，但是有的事情，你要帮我一下。”
“说说看。”
“我想要三个将种。”姬诺严肃的道。
这次林尘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虽无语，但是态度却格外的坚决。
“那，就开天道院。”姬诺见到林尘的拒绝，再一次提出了要求。
林尘再一次摇摇头，显然又一次拒绝了姬诺的提议。
“那就让姬宣留天宗三年，你们负责教导。”姬诺皱眉又换了个要求：“就算是帮临死的老友完成一点心愿吧。”
听着姬诺的话，林尘叹了口气，沉吟了半晌，似乎是不忍再次拒绝，慢慢的道：“那个悬剑，可以授一套功法，这已经是破例了。”
“好吧。”姬诺有些失望，但是知道林尘的脾气的他，知道这已经是让步了。虽然心中不甘，但是终究点了下头，答应了下来。
完成了这次的约定，姬诺似乎卸下了心愿。气息，变得有些虚弱起来。看着云海，姬诺微微的闭起了眼：“子已落下，一切，就看日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