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6）

  躺椅上的老夫人眼皮微动，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但桃翁知道，其实她并没有睡着，她只是意识有些不清，自己刚刚说的话她一定都听见了的

  还有，她最喜欢的韵律，一定也在她的记忆里翩然起舞，宛若惊鸿。

  老夫人果然没睡着，慢慢睁开双眼，却不看桃翁，注视着上方飘飞的桃花，似乎想透过漫天的桃花看见另外的东西。

  果真是物是人非呢，桃花却依旧。

  “萧默”老夫人终于放弃赶他走。

  桃翁喜不自胜，连忙凑到老夫人面前，“我在。”

  “你想不想知道，我最终为何会选择嫁给华笙？”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却很快又消失不见。

  萧默，你可知我一直在等你来问我？如果你当初问了，那我们不会误这一生

  桃翁脑海里似乎有无数条线在交缠，究竟哪一根连着答案，错综复杂之中，根本没办法揪出来。

  桃林外众人也感觉很着急，桃翁你倒是赶紧问啊，我们超级想知道。

  “玲珑，我”桃翁满心苦涩，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一直以为你最后是爱上了华笙，爱上了他许给你的一世长安啊。

  桃翁的犹豫和纠结，让老夫人十分生气，直接捂着嘴咳嗽起来。

  桃翁连忙扶老夫人坐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老夫人却一把拂开桃翁的手，“萧默，时至今日，你仍然还是个懦夫，咳咳”

  老夫人一手撑着躺椅的边，淡声道，“既然不想问，你还在这里干嘛？”

  简直是皇上不急，桃林外的人都恨不得立马冲进来帮他问一句“我想知道，你快说！”

  真的是不能更墨迹啊，一句话的事，闭上眼就说了，有什么难的，实在不行就让我们帮你，我们保证不收钱的，这一点还是可以靠点谱的

  逃避了一辈子，却无时无刻不在念着、想着，明明很想知道，却不敢再出现扰了他们的幸福。可是，就算是用酒来麻痹自己，也还是想知道啊。此时不问，也许真的要等下了黄泉了

  桃翁咬一咬牙，终于说出了口，“玲珑，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华笙？”

  老夫人的情绪和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几分，萧默还是那样，不逼他一把，他便永远不肯迈出那一步。

  “想当年，你，华笙，还有我，都在前线，你与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我整日里担惊受怕，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你可知，那种日子有多难熬？我晚上甚至不敢轻易睡觉，因为我怕，我害怕一觉醒来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你”

  战争是世上最残酷无情的，充满了杀戮和鲜血，布满了死亡和绝望每天，都会有人死去，每天，心里的痛楚与怨恨都会加深几分

  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桃翁至今还记得。可是，他唯一不记得的，是面前这个女子的担惊受怕和寝食难安。

  原来，她每次的微笑和镇定，都只是为了掩饰她的不安，为了不让他分心吗？她从来都知道，他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可是，我怎么能告诉你呢？我深知你做的决定没人能够干扰，我唯有支持你。而你，竟然像把我忘了一样，似乎每次看到我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原来我也在这里。但我们分明是爱着彼此的啊”

  老夫人想起当初的那段日子，心里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但她还是稳稳自己的情绪，继续说下去。

  老夫人的神情有些落寞，“也许在你的心里，那时候的我远没有战争重要吧”

  桃翁想说，不是这样的，但老夫人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因为老夫人又接着说了。

  “但是华笙呢？他与你一样，他也牵挂着百姓，牵挂着家国的悲哀。但是，他还能在心里给我留下一个位置，他深知我的恐惧，不仅吩咐人悉心照料我，还每日派人采些野花送到我的房间里，一有时间还会跑过来跟我说说话，讲一些他见过的趣闻”

  闻言，桃翁把之前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什么“想早日结束战争，带你游历天下，到时候我们就做一对神仙眷侣”之类的话，究竟算什么？算什么！

  桃翁恨不得杀了自己，竟然是自己把心爱的人从心里挤了出去，还不自知。何其悲哀！

  “我从不知道，华笙为你做了这些。”桃翁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爱。

  “呵呵”，老夫人冷笑，“你当然不知道，那时候你心里眼里只有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