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赵高之死

  邯山尽头,是为邯郸,这是一座古老的城邑。

  胡服骑射、完璧归赵、负荆请罪、纸上谈兵……数不尽的成语在这里诞生。

  邯郸旧为赵都,光彩风流,闻名于世。

  后来,大秦灭赵,以邯郸为郡治所,邯郸郡也一度被称为赵郡。

  不久之后,这里也将成为六国余孽和大秦将士角逐的主要战场之一。

  日暮时分,扶苏的人马浩浩荡荡,开进了邯郸城中。

  现任邯郸郡守羌瘣,率领郡中官吏前来迎接。

  在秦王政十八年王翦破赵的战争中,羌瘣率大军出井陉,俘虏赵王迁,战功颇丰。因而灭赵之后,被封为了邯郸郡守,镇守赵地。

  扶苏进城之后,没少打量这位战功卓著的老将军。

  后者其貌不扬,不漏锋芒,毫无大将风范,甚至有几分懦弱的感觉。

  不似将军郡守,倒似乡野间一老农。

  只在眼中隐匿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依稀可见往日的峥嵘。

  “羌瘣像一头病虎,平日里不会张牙舞爪;但一旦觉醒,必将噬人,这是一个危险人物。”

  扶苏几乎一瞬间他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中的司马懿形象。

  在羌瘣身后紧紧的更随着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与羌瘣截然相反,他的眼神阴鸷,锋芒毕露,将野心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扶苏一瞬间就被他吸引了,这独特而忧郁的气质,天生就是个杀人的好苗子。

  “此何人哉?”扶苏问道。

  羌瘣像是早有预料,不急不缓道:“禀陛下,此人祖父为故赵名将李牧。李牧为赵王所害之后,他含羞忍辱,投效大秦,其才智超群,可堪大用,现为郡卒史,李左车是也。”

  一个小小郡卒史,本是没有资格面见皇帝的。

  但羌瘣偏偏将他带在身边来见自己,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名将之后,确实大材小用了。”扶苏点了点头,“最近,朕刚好缺一把刀,李左车,你是朕的刀吗?”

  李左车脸色依旧深沉,点了点头,拜了一拜,没说话。

  这一拜,成就了日后权势熏天的锦衣军将军,天下闻名丧胆的冷面杀神。

  锦衣军是二世皇帝设立的亲军,掌护驾侍卫、巡查缉捕之事。

  锦衣军办的,全部都是朝廷重案。办案时可不诉廷尉,不告朝堂,必要时无须审讯,可先斩后奏。

  这是一个神秘莫测机构,据说每位大臣身边都潜伏着锦衣军的暗探,将他们日常的一举一动全部记录下来,呈报给二世皇帝。

  胆敢由逾越之举,格杀勿论。

  李左车执掌锦衣军三十余年,所杀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大秦的敌人惧怕他,大秦的叛逆惧怕他,大秦的官员更惧怕他。

  大秦有民谚曰:左车一笑,阎王开道。

  当然,后世普遍认为,锦衣军的设立,是二世皇帝完美而辉煌的一生中为数不多的黑点。

  将一支军队游离于法度之外,任意妄为,造就了无数冤假错案。

  锦衣军,其功虽巨,其过倍之。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二世皇帝后期锦衣军捕风捉影,将战功卓著的丞相周勃投入昭狱,差点棒杀之。

  后来,二世皇帝亲自过问,周勃才得以幸免,恢复爵位。

  “吾尝将百万军,今日方知锦衣之可怖。”出狱之后,周勃如是说。

  看来短短三日的昭狱生活,给这种位极人臣的老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当然,这都是后话。

  “李左车,你去将赵高和胡亥带来,这是朕给你的第一道命令!”

  “诺!”

  ……

  一个月前的赵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沦为阶下之囚。

  自己看似天衣无缝的计谋,竟然败的如此之快。

  当李斯率军将赵高和胡亥捉起来的时候。

  胡亥只是傻乎乎的喊叫着:“丞相,这是干什么?”

  赵高却一脸的平静,全完了,李斯出卖了自己。

  可恶的李斯,你害了我,害了胡亥,也害了大秦!

  他转过头斥责着胡亥:“事已至此,还叫什么,等死就是了。”

  胡亥错愕:“我是始皇帝之子,谁敢杀我?”

  赵高暗骂一句白痴,答道:“始皇帝之子。”

  ……

  扶苏望着眼前的赵高,心中赞叹,历史欺我太甚。

  赵高非但不是后世讹传的阉人,反而丰神俊秀,是一位活脱脱的美男子。

  一身囚衣的他,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淡定与从容,不似庸人。

  也对,赵高生于隐宫,是卑贱之人。若无过人之处,焉能得到始皇帝的青睐。

  “赵高,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扶苏问道,本来他计划先阉后杀,将赵高溺死在粪坑里,现在却忽然改变了主意了。

  这样实在是太残酷了,同样是争权夺利,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成王败寇,高无话可说。只求陛下看在血脉之情上,给胡亥公子一条生路。”赵高的声音出奇的动听。

  拜托,你是反派啊,反派就应该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恼羞成怒甚至破口大骂才对呀。

  全乱了。

  扶苏点了点头,对赵高的表现十分意外,人之将死其言也哀。

  他挥了挥手,李左车快步上前。

  扶苏吩咐道:“许其自尽,留个全尸,就近安葬吧。”

  赵高感激的看着扶苏,躬身大礼,礼毕,大踏步而去,终不发一言。

  扶苏望着赵高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难道历史真的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吗?

  自己死后,又焉知后世是赞誉还是唾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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