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者

  天高云淡,月明星稀,月光下的皇羽营一派空明。戢武卫的副官沈冰亲携了八名皇羽,排出了三三制品字形的作战阵容,在皇羽营北部的一小处辖区里,有条不紊的沿路搜寻。

  沈冰多疑,一路上搜寻的仔细。在他的要求下,皇羽兵架铳按弩无比小心,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动静:

  “什么人!”

  一处盖着苫布的杂物下面窸窸窣窣,引起了皇羽们的注意。他们端着铳弩从两侧缓缓靠近,在离杂物还有丈余的距离时驻停,并等着沈冰下令。

  “里面的人听着,我数到三,倘若还不出来,后果自负——一……二……”沈冰边说边悄悄扬手,距离其最近的两名皇羽兵见状眼观鼻鼻观口,然后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分别轻轻地捏住了苫布的两头。

  “三!”

  沈冰喊完,遂见苫布被迅速掀开,余下的皇羽兵戒备森然,旋即铳弩平端。一个用来盛东西的陶罐无征兆地滚落了下来,众人微骇,接着不知是谁叩在扳机上面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然后就听见“砰”地一声响,陶罐被崩得粉碎……

  硝烟散去,众人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

  但见陶罐碎片中混合了一坨不知名的,血肉模糊的物什。灰色的皮毛,小小的身躯,看上去像是觅食的兔子或者是老鼠的尸体,离它最近的一名皇羽俯身查验了一番,而后同身边的人分析着道:

  “虚惊一场,方才的动静大概率是这畜生在里面弄出来的。”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闹鬼了呢。”失手走火的那名皇羽似乎也忘了缄口的规矩,心有余悸地说道。

  闻言,他的同伴不禁嗤笑了一声,而后不屑地说:“闹鬼?开玩笑!这里可是军营,别说是鬼了,就算是阎王爷进来都得踢正步打敬礼。”

  “哈哈哈哈。”沈冰想忍但没忍住笑,他说道:“这话可不兴讲,咱们家的一把手王号讳何你忘了?”

  “卧槽!”那名皇羽后知后觉,“那……那我就换个说法——咱家里有‘阎王爷’坐镇,谅那些魑魅魍魉也不敢兴风作浪。”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现场一瞬间洋溢着欢畅的氛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沈冰刚想说你们收敛些,嬉皮笑脸的成何体统,一偏头,忽又发现了不远处竟有一陌生人在暗处偷觑。

  他头戴兜帽,脸遮面罩,辨不清楚男女。

  他可能是被枪声给吸引过来的,如今想缓缓退去。

  既然来了,那沈副官岂能轻易的放他离开?不得叫过来好好的查验一番?

  “你是什么人?”沈冰警惕地单手扶剑,冷声喝道,“我是沈冰,现命令你双手抱头,过来接受检查!”

  “……”那人闻声,上前走了两步,然后突然从怀里掏出来了不知是什么东西,接着就往人群里面一扔!

  “卧槽!”沈冰眼尖,大声喊道。

  他的动作显然要比脑子反应的快,一个飞扑就把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人给按倒在了地上:“卧倒!”

  然而十余个吐息过后,想象之中的爆炸或燃烧并没有发生。沈冰纳闷地抬头,可是已经不见了对方的行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遂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声追。

  皇羽营和神威营相距的不远,故而神威营中的一部分装备器械——重炮枪械与弹药箱——都堆放在了皇羽营的辖区内。

  那神秘人的轻功极好,他身手矫捷动作灵巧,宛若灵猫猎豹。不仅如此,他还有意无意的,老是围着那些火器火药跑,皇羽们投鼠忌器,只敢冲天示警,不敢朝着他放枪。那是因为——虽说衡鉴式的铳枪与靖武式的铳枪相比,在精准度方面有了极大的提高,但饶是如此,它也做不到指哪打哪,百步穿杨。倘使一个不小心击中了他身边的器械,轻则损坏那些宝贵的枪炮,重则引爆弹药箱。

  “给我咬死了,别让他跑了。”

  沈冰大喊,

  枪声大作,

  震耳欲聋的枪声把附近的部队都给引过来了。

  负责搜查神威营的洛琰也到场带人加入了追逐的行列,他跟着追了不到一公里,结果追着追着竟然退到了路边双手撑膝,气喘吁吁。

  昨晚与长宁公主的一夜欢愉令他现在的体能是急剧下降,甚至还不及他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现在的洛琰是腰酸背痛头晕恶心加小腿抽筋,别说是让他干什么了,就是让他把气给喘匀了都费劲。

  一名路过的鹰眸旅士兵见到了洛将军半死不活的样子,遂关切地问询:“那家伙可真能跑,将军,您……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脚崴了。”洛琰怕丢人,随口给自己编了一个理由,他一瘸一拐的装着柔弱,用以在下属面前维持自己仅剩的自尊心,“不用管我,你接着追。”

  “哦哦,诺!”

  ——那名鹰眸敬了一个礼,然后跑远了。

  洛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说:“玛德,这下子丢人丢大了。”

  他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老子堂堂一弓骑将军,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放着马不骑?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洛琰给付诸于行动,但见他也不装瘸了,蹦蹦跳跳的就去牵他的“越影”了……

  ……

  “玛德!你跑!你有种再给我跑!”沈冰一手撑膝一手掐腰,两眼恶狠狠地看着那人说道。

  那人被他给围追堵截到了一个由大件箱货所围成的死胡同里,上天无路,插翅难逃。这时候但见骁武将军洛琰骑着马,嘚嘚的从人群里面挤了出来,他在马上恃武扬威地问道:

  “哎,谁派你来的,仇京?还是神郁清?”

  可那人也不说话,看架势似要有背水一战的决心了。沈冰只见他微微的躬着身低着头,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摸出来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接着用力往人群中一扔。

  “这套把戏已经过时了。”沈副官看着他那似曾相识的动作,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而后他傲然地朝前一挥手:“上,给我拿下他!”

  那被众人忽略了的,圆滚滚的物什滚到了沈冰的脚旁。沈冰本想一脚踢开,却不料那东西紧接着就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大片的白烟与亮焰瞬间包裹了沈副官,把身后的洛琰给吓了一跳。

  他试探着问道:“夏蝉?!”

  “我没事!咳咳咳……”硝烟中传来了沈冰的声音,洛琰见他无恙遂松了一口气。那神秘人看样子是没有下杀手,方才扔的是制烟弹而不是炸弹。

  硝烟好一会才散去……可哪里还有那家伙的人影?洛琰只见沈冰狼狈的蹲在地上,咳得几乎直不起来腰,他的制服被烟熏火燎,身上还有几处不是很严重的烧伤。

  “还好吧?”

  “不妨事,那家伙跑不远,应该是往中营那边去了。”沈冰龇牙咧嘴地分析道,看样子是还想接着追。

  洛琰遂不是很情愿的问询:“要不放他一马吧?”

  “放他一马?”

  “嗯,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回来那八箱物资,他……我觉得不像是那一批人。”

  沈冰不解:“为什么?”

  洛琰遂说:“从遇害的那十二名神威营士兵的身上可以看出,那些人手段残忍且心狠手辣。但是你看此人,一直都是在避免和我们交手,哪怕是被咱给逼到了不得不出手的地步,人家出手也极为克制。”

  沈冰转念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话虽如此,但我们总得搞清楚他来这里的目的。万一此人是来刺杀王爷的,咱们要是不管,那罪过不就大了嘛。”

  “那要不然这样。”洛琰想了想,说:“其他人接着搜寻,咱俩叫上阿懿双远他们去中营会会他?”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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