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哗变
时是午时一刻,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就连天上的月亮也忍不住孤独而悄悄的躲在云层里休息起来。但此刻的雷影关虽然表面上显得十分安静，可事实上却有如薄冰下的河水正自暗潮涌动。突然在关卡的南边亮起了火花，迅速的蔓延起来，很快就将雷影关的天空映耀得通红。
“仓库失火了，大家快去救火啊。”不知是谁突然大喝出声，而惊醒了大都处于睡梦之中的人们。一时间，寂静的关卡变得喧闹起来，嘈杂与混乱变成了这里的主旋律。此刻暗流终于耐不住沉寂汹涌的击破了冰层的束缚，而带动了事态的发展。
“怎么回事？”军营里的变故显然也惊醒了沉睡中的德桑。他连衣裤都来不及穿，便冒着寒风，急忙忙冲到帐外。
“是仓库着火了啊。”一名士兵如此回答他。
“什么？仓库着火了？”德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额头上竟渗出了此刻本不该在这种天气出现的汗水，“比……比历安将军呢？他现在人在哪里？”他心里担心着，迫切的想从比历安的口里获知事态的发展。“但愿不要出大问题才好。”无尽的担忧已经化为恐惧紧紧的劐住了他的心。
“比历安大人此刻正在仓库哪里组织抢救呢。”士兵回答道。
“是在南边吗？”德桑紧张的问道。在看见了士兵的点头之后，他返身回帐，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外衣，随便往身上一披，便急忙忙的赶去了。
雷影关的大火果然惊人，尽管空气中的气温很低，但干燥的环境却给了大火良好的燃烧条件。在那不断袭来的寒风之下，火非但没有减灭，反而燃得更旺了。才不到一刻钟，大火便已经完全吞噬了第一仓库。非但如此，熊熊得火苗还在风得鼓动下一步一步的朝第二仓库蔓延。
“快点。”指挥救火的比历安大喝道，“动作那么慢，怎么能组织火的蔓延呢？”
此刻所有的士兵几乎都被调动起来，来来往往的帮忙救火。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在这不断冒着雪花的地方，本身就有着救火的物资——雪。而将冰冷的雪扔到火堆上，便是士兵们所要作的事情。虽然在大家的努力下，情况有了一定的控制，但在比历安的眼里这却依旧显得太慢了。
“比历安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面对场面上的一片混乱，德桑穿过层层的人群，走过来严肃的问道，“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着火的。”
“啊？是德桑大人啊。”比历安似乎对德桑的出现感到有些吃惊，“现在没法回答你的问题，我们只能先把这火控制住才好啊。”
“现在还没法查到起火原因吗？”德桑赶忙问道。
“没办法啊，现在这么混乱。”比历安苦恼道，“没想到在您到来的时候竟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个人倒是没什么。”德桑淡淡的说道。他抬眼凝视着那熊熊的大火，心中充满了遗憾。“看着样子只怕明天是无法准时运送出去了吧。”他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不经意的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比历安尽管我明白你在这样的局面下的确有困难，但我仍希望你可以迅速的将粮草送出。毕竟军中已经断粮二日，是不能再等了。”
“我明白，只要等这边的事情稍稍的整理出一个头绪出来，我便立刻发送粮草。”比历安答应道。他瞅了瞅周围的环境，发现并没有人走过来。于是他悄悄的朝德桑那而贴去：“大人，关于今夜的大火我虽然还没有掌握住确切的主谋，但从连日所观察到的种种迹象而言，似乎是军中一小撮的激进分子所为。由于苦苦的等待，还无法领到御寒的衣被，使他们不可避免的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无法领到御寒的衣物？”德桑闻得此言讶异的挑了挑眉头，“我不是同意你将属于你们的那一部分物资散发下去了么？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也是我的疏忽。”比历安突然压低了声音，“但您也明白这军队不同体系之间总是有点亲疏之感吧。再者这雷影关的士兵也算不少了，想要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也是不太可能的。”
“这倒也情有可原。”德桑像是明了了什么事情一般，低声的问比历安，“你是希望我帮你在总帅那里通融通融吗？”
“当然只能拜托将军您了。对于今夜所发生的这么严重的事情，您不可能不会向总帅汇报吧。”比历安愁眉苦脸的说道，“不管怎么说着都是我的过失，因此总帅要是见罪的话，我也只有认命一条路了。”
“不必说得如此悲观呵。”德桑笑着说道，“其实你只要找出那些点火的人，并在他们的头上冠上‘异教徒’的名号，说不定还能因此受到总帅的嘉奖呢。虽然我不太喜欢教会的那些家伙，但我却很喜欢这个神。有了这唯一而确定的伟大者，就连杀人也可以变得正义呢。”
“我明白了。”比历安向德桑屈身一躬，“多谢大人的指点啊。”他显然对德桑十分感激，因为这无疑‘保住’了他的‘地位’。”
火被控制住了。在德桑的眼里这似乎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为火的范围被控制在第一仓库的周边。在所有士兵的努力下，第二仓库倒是完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此刻一切似乎已经完结，至于那还在燃烧的第一仓库，也只能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它自己的灭烬了。
“还好啊。”望着仍在燃烧的仓库，德桑庆幸的说道，“损失毕竟还被控制在范围之内。”
“是啊。”比历安点了点头，他明白德桑所说的意思。
事实上这一车队的物资是按照派恩军团的满员人数进行征调的，是足够15万人使用的物资。然而在经过了接连的几场战斗之后，派恩军团自然不可能毫无损伤。面对连战连败的惨境，他们已经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士兵永远的倒在了这片土地上。死人自然是不需要御寒衣被和口粮的，因此扣除这些不需要的部分，所剩下的便是德桑口中的“范围之内”了。
第二天的卯时,火终于被扑灭了。但由于一夜所造成的混乱，以及调查着火原因等问题，使得物资整备的工作大大的落后了。一整天下来，除了继续发放属于雷影关营地的物资之外，便没有再作什么整顿。很显然，今日已经完全无法将物资车队运出了。
面对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况，德桑自然不好说什么。因为他也亲眼目睹了火灾所造成的后果是多么的严重。但他无法在继续呆在雷影关头之中了，他必须将这里的情况汇报上去。至于那些个粮草，他也只能反复的叮嘱比历安：“只要这边一整顿好，你就马上把这些粮草发送出去，不能有一刻延误。”
“明白。”远远的目送德桑离去的比历安大声应道，随即便转过身子迅速朝关信藤的营帐跑去。
“就这样便可以骗过他们？”比历安担心的问道。在关信藤的胁迫下作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已经成为罗尔帝国军的叛徒了。对于事情的成功与否他自然也开始担心起来，为了活命，他也必须清楚和自己在同一条船上的关信藤对此有多少把握。
“这只能骗的了一时。当德桑将今天的事情向派恩汇报的时候，那个对阴谋很有研究的家伙一定会发现这其中的不对劲。”关信藤微笑的说道，“你以前的这些长官对打仗并不怎么在行，但对阴谋可是敏感的很哪。”
“王上离间计之所以能够成功，主要还是因为吉利亚的存在关系到派恩只身的利益。”关信藤想道，“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事实上，派恩自己也无时无刻想将吉利亚整下台呢。王上的书信只是给了派恩一个理由而已。”
“可那样的话，我们这里可就危险了啊。”比历安担心极了。在他看来只要，派恩一察觉这其中的问题，很快便会派出大军来讨伐自己的。“到时候这仅仅只有数万人的大营，还不一下子被派恩大人的铁蹄给剿灭了？”他害怕的说道。
“派恩会派兵？这不太可能吧。”关信藤眯起了眼睛，“此刻大雪封路，以德桑一人一骑之轻便也在这山路上行走了四天。如果派大军出动的话，那之间的行军还要更久。现在罗尔帝国军正缺少粮食、衣被，除非他们想冻死、饿死，否则是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出兵的。”
“那他们可以等到雪停了在出兵啊。”比历安不以为然的说道，“那样的话，我们也仅仅是多活几天罢了。”
“雪停了，便是他们的末日啊。那时候不必我们动手，王上的部队自然就会解决他们了。”关信藤微笑的回答道，“那时便是我军发动总攻的时候了。时至今日，派恩的败局已经是固定的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救的了他了。”
“但我觉得还是有点可惜。毕竟那一仓库的粮草物资可以值不少钱啊，就这么烧了是不是有些浪费呢。”比历安沮丧的说道。
“可惜？浪费？”关信藤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第一仓库的物资我全部转移出去了，里头塞的只是一些垃圾而已。昨日的火只是一场戏，我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战利品烧了呢。”
“这样啊。”比历安听了也开朗起来。“你不怕我将这些事情透露出去？”他半开玩笑的说道。
“你行吗？要知道你已经作出了背叛罗尔帝国的事情，即使是被逼的，但你也无法洗脱自己的罪责吧。除非你想死，否则你是不会说的。”关信藤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比历安的要害，“我是看你没有了后路，只能跟着我一起干，才将这些事情告诉你的。在你还没有和德桑接触之前，我之所以不说，也正是因为你的不稳啊。”
“什么？你当初没把计划全部告诉我，也是因为……”比历安没有在说下去。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看似十分真诚的男子竟然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思。“从异大陆来的人，都是这么可怕么？”比历安悠悠的望向窗外，看着那群穿着罗尔帝国军铠甲的人们。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便心里对此再有什么不满，也只能沿着关信藤定下的计划干下去。“真是一场混乱的恶梦啊。”他苦恼的想道。
德桑迅速的赶回西山城，准备向派恩汇报有关前线的情况。不知是心情较为轻松的原故呢，还是因为天上的雪花渐渐转小，总之从雷影关头返回自家的大本营，德桑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尽管这依旧比平时的情报传送来的慢，但考虑到雪已经将道路掩盖的情况，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然而越靠近西山城，德桑的心也越加沉重起来。“今天已经是我离开的第八天了。按照军中正常的粮食用量，今天已经是断粮的第六天了。虽说可以用限制口粮的办法来延迟断粮的时间，但那样……”德桑想着想着，身下的坐骑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入了西山城的大门。沉浸在自己心思之中的他，并没有留意到此刻城头上的异样，也不曾发现现在的西山城尽是这样的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
“派恩大人，我回来了。”德桑不曾留意周围的事情，而径自敲开了派恩书房的大门。
“唔？是德桑啊。进来吧，门并没有锁。”门里传来了有气无力的声音。这话语虽然有些模糊，但德桑还是一下子便认出了那是属于派恩的声音。
“将军，您这是……”德桑迅速的推开大门，所见到的却是派恩那接连瘦掉好几圈的形体。在德桑眼里的派恩，此刻已经和他映象中那种饿得快死的士兵差不了多少了。原本红润的脸变成了死灰般的神色，有神的眼睛也变得黯然无光，此刻的他正软软的趴在了桌面上，整个人无力的虚脱着。
“你去的结果如何？看样子并没有直接押送粮草物资回来呢。”派恩轻轻的说道。
“因为雷影关头那儿发生的一场骚乱，所以……”德桑迅速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以及调查雷影关等地的情况向派恩做了汇报。“雷影关的物资只怕过些天才会到达。但由于考虑到军里现在的状况，我已经让扬水城镇守艾纳海将军负责征收扬水城一切有用的物资，包括民用物资等紧急运送来这里，大约明日便会到达了。尽管这些物资的数目不是太多，但还可以支持几天吧。只要等雷影关头的物资一道，我们便会好过许多。”德桑最后说道。
“你认为雷影关的物资会来吗？”派恩无力的笑了笑，“发生了这些事情本来死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这么多的巧合集中在一起的时候，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古怪吗。比历安那个人我是很熟悉的，他可是以怕死和贪财闻名于全军的。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他在你到来的时候，却摆出一副处处为公的样子，实在太过古怪了。”虽然派恩的身体不怎么样，但他的脑袋并没有生锈。一如关信藤所料想的那样，这位罗尔帝国东征军统率的家伙在听完德桑的汇报之后立刻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将军，你是说？”德桑惊讶的说道，“比历安那家伙在骗我们，他压根是想将那些物资独吞？”
“不，这个人比较怕死，纵然再怎么贪财，他也决然不敢作出这样的事情。”派恩清楚的说道，“他一个人不敢这么作，但如果后面有异教徒支持的话，他也就敢了。”
“异教徒的支持？”德桑越听越糊涂了，“这关异教徒什么事了？”
“我想异教徒已经重新夺回了关卡，切断了我们的后路啊。”派恩猜测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在敌人手中的比历安为了活命，也不得不这样作吧。他是一个胆小鬼，没有一点骑士的献身精神。”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要怎么作才好呢？”德桑仍然有些不相信，但又无法反驳主人的话，故而小心翼翼的问道。
“今天接到补给之后先让所有的士兵大吃一顿吧。然后我们就……”派恩突然站起身来，用手中的笔在墙上的地图中划了一条粗粗的线。那是直指圣龙军阵地的线，是指向雷影关城的。“今天的雪花已经小了许多，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要停却了。等雪花一停我们便立刻对异教徒军发动攻击。雷影关的补给既然来不了，那么我们的物资只能从敌人手中去夺取了。”派恩阴森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