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得不作的对抗
红枫林东面的一角，无尽的飞雪呼啸的欺凌着这片大地。雪不深，只是白茫茫的覆盖了方圆五十丈的范围。在冷风的吹拂下，不断卷起一片片冰冷的白花，而露出其下红色的枫叶。粗大的树干上早已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其上的枝杈在狂风中不住的发出“咯……嗤……嗤”的声响，它上头聚集的一层层皑皑的积雪正不断向下施加压力，好像下定了不把它压断便不罢休的决心一般。
眼前的景象似乎令人感到惊奇。在这还是属于深秋的季节里，怎么可能会出现严冬的景象？然而这对另一部分人而言，却又是稀松平常的紧。“这不过是用强大的能量改变天地中阴阳二子的分布，而产生的强大魔法效果罢了。”如果他们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如此说的。尽管眼前的改变是十分惊人的，但实际上的原理却是互通的。真正能让他们感到惊讶的不是现象的本身，而是分布在空间中的真实，一种包含着强大魔法力的真实。
“能造成这样效果的一定是一名出色的大魔法师，至少有教会二级魔法师以上的力量。”吉利亚悄声逼近，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一片雪白。这是极为强大的魔法力，就连吉利亚自己也无法确信能将水之魔法运用到这种地步。
“足以改变天地。”这是上古魔法书中经常用来形容强大魔法师的一句话。但吉利亚对此却一直有所怀疑。“人，并不是神。怎么能以单人之力做到神的水平呢？”这是让他无法理解的，也是千百年来，一直有人置疑的：“《创元战争》中有关魔法战斗的描写是不是太夸张了些。”然而见到眼前的景象却使他稍稍的有些置疑自己的疑问。虽然这离改变天地的魔法力还是有些距离，但它却能在一个范围之内造成这样的效果。
“这样的魔法师究竟是谁呢？”他偏着头想道。从空气中单一的能量分布来看，施展这种程度的魔法只有一个人而已，这并不是有魔法阵造成的效果。
想到这里吉利亚的心完全被好奇给填满了。虽然他是魔法师部队的长官，但他决不是正规的军人。他不是，每一位参加战斗的魔法师也不是。因为他们没有经过正规军队的训练，没有理解所谓使命高于一切的想法。尽管他们有时也会努力的去完成任务，但那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当发现了更能让他们感到好奇的事情的时候，他们往往是去研究那好奇的事情，而不是一心将自己手中的任务放在第一位。就像现在的吉利亚一般。
吉利亚蹑手蹑脚的走进贴近风雪堆积的地方。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小心，小心到近乎胆小，但内心深处的第六感却明白的告诉他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越靠近力量的中心吉利亚就越感到那刺骨的寒冷不断侵袭着自己的身体。他不是内功高手，自然不可能依靠体内真气的流转来抵抗这种冰凉的感觉。他只是咬着牙强忍着，一步一步慢慢的前进。他不敢走得太快，因为那会惊动施术者的。他只想静静的瞄上一眼就好，看一看那个伟大的魔法师究竟是谁。
然而他向前推进了十来步，却不得不停了下来。这并非是他不想再走，而是他必须停下，除非他不想活了。此时此刻，他怔怔的呆立着，脸上那一贯潇洒的笑容僵硬了。他低低的垂下头来，难以自信的那一把没有任何人把握着的，却平空指着自己喉咙的利剑。
剑是银白色的，泛着流畅的金属光泽，丝丝刺骨的寒意从剑上发出，让吉利亚真实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他瞪视着这把剑，似乎想用瞪坏他。然而这却是徒劳的，剑依旧是闻风不动的，指着他的喉咙。他不敢有所动作，因为那锐利的锋芒贴得是那样的近，随时随地都可以划开他的皮肤，让里头的红色流出。虽然呆立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他身体早已被这寒冷的冰雪给冻僵了，但由于眼前的物件他依旧得呆下去。
“你跟踪我？”一个清脆而冷漠的声音远处的空幽中传来，这是另吉利亚耳熟能详的声音，因为他们刚刚才分别的离开。
紫色的身影踏着疾速飞来的剑而至，一袭飘逸的长袍在空中猎猎作响。娇弱的身躯，如花的面庞，矫健的身手，出尘的气质，这一切都让吉利亚有一种矮人一截的感觉。这不是吉利亚失去了对自己容貌的自信，而是少女所散发出的那种高贵而冰冷，有如神抵一般清冷使他无从面对。
少女静静的从上方俯视着吉利亚。她并不会坠落，因为脚下那柄带着巨大灵气的剑给了她以太多的支撑。她已经与剑融为一体了，这不是说肉体上的融合，而是精神上融合，是气质上融合。在她眼中剑就是她，她就是剑。所谓“人剑合一”，便是她现在的作为。
“能不能将这柄剑拿开呢？”吉利亚苦涩的笑着，“这样子我会害怕的。”他还从来没有被逼到这样狼狈的境地，这多少让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只怕大陆上的魔法师有着如此经历的人就我一个吧。”他暗暗的自嘲道。他抬起头来，如炬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少女的举动。虽然从一开始少女对自己就不太友好，但她绝对没有杀害自己的想法。这一点是吉利亚所肯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吉利亚才相信，少女会将这柄讨厌的剑从自己的喉间移开。
“你不是一个很有力量的人么？怎么也会怕剑？”少女冷冷的说道。她的眉头微微的迭起，静候吉利亚的回答。
“我有力量？”吉利亚心里不由自主的打了棘凌。他明白眼前的少女察觉了什么。毕竟这偌大的林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既然吉利亚能感觉到这边的魔法气息，那么少女也同样能察觉吉利亚所发出的魔法气息。“唉，我只是一个魔法师而已。对剑之类的东西我是不想触碰的。”吉利亚想了想，如此对少女说道。他此刻是很紧张的，豆大的冰冷汗珠从头上淋漓的滑落，更给他带来无尽的寒冷。
“也罢。看你害怕到这个份上，我就收回这柄剑吧。”少女淡漠的说道。她不想给眼前的男子带来太多的惊吓，因为她想问出所谓的“目的”。“这人是罗尔帝国的奸细。”少女在看见他赶来此处的那一刻就有了如此的认知。
“疾……”少女冷冷的轻吒道。她那纤纤素手朝天一指，抵着吉利亚喉咙的那柄利剑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直直的朝天飞去。在高高的天上，打了几个圈之后，便又像一道闪电一般急速坠落。“锵……”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那柄利剑已然插在了少女背上的剑鞘中。
“呃……？”看到这从未见过的一幕，吉利亚深深的呆住，他从来也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用剑的。这种惊讶，是他对自己生命的保存竟然没有丝毫的感觉。他依旧站立着似乎忘却了，自己必须离去。
“我已经做到了你的要求，那么你是不是也该达到我的要求呢？罗尔帝国的魔法师大人？”少女冷冷的说道。此刻她已经落在了地上，手里轻轻的捏着原本踏在她足下的剑。她本来只是想在这里试一试最新的符咒威力而已，却没想到引来了这么一个家伙。“这或许算得上是一个意外收获吧。”少女满意的想到，心里兴起了要活捉吉利亚的念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吉利亚听到对方竟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禁脸色变了几变，说话的语气也低沉下来。他全身紧绷，一个不大不小的火球已经慢慢的凝聚在手中，准备随时向少女发动攻击。
“圣龙军除了我和陛下没有人具有这么强的魔法力。”少女淡淡的道出了原由。
“怎么样，还是随我回大营说个清楚吧。作为级别这么高的魔法师，不可能只是深入敌境观光而已。”她冷冷的说道。整个人忽的往前拉近了同吉利亚的距离。
“笑话。”吉利亚潇洒的笑了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把眼前的少女放在眼中，“你以为你能抓的住我吗？”他脸上虽然是从容的，但在暗中却早已作好了应付一切攻击的准备。他紧紧盯着少女，想从她那细微的动作中看出她的打算。
风依旧在林间呼啸着，雪依旧一点一点的从天上飘落。在寒风的吹拂下，两人的衣角高高的撩起。在飘落的雪花中，两人的身上都沾满了白色的冰冷。 肃杀的气氛充溢在两人之间，双方相对而视，似乎忘却了四周的寒冷。
“以神圣之名，召流炎火球焚遍世间罪恶的灵魂。”吉利亚高声呼唤到。在这样极近的距离里，他大胆的发出一个带着灼热高温的红色火球攻向少女。这是吉利亚不得已所发的一个险招，“流炎火球”在初级火系魔法中算是威力比较大的一种魔法，但由于威力大，因此有一些波及范围的存在，一般来说“流炎火球”必须在至少两丈的距离外才可以发射。可是现在情况紧急，面对不断逼近的少女，吉利亚不得不在这不到一米的距离，发动如此强劲魔法攻击。
火球拖着浓浓的白色烟雾，划过风雪的屏障攻向少女。虽然火球的威力很强，但却被这周边的环境给减弱了。
少女静静的站着，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她迅速而优雅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念起了与之相对抗的咒语：“以我之名，以符为链，以天地为源，聚集至寒之玄气，化水为鞭，汇冰为盾。”少女念完符咒，便见到一阵黑色的寒气在其手中汇聚。这是最为寒冷的九幽玄气，有这足以将一切凝固的力量。奇异的火焰迅速燃着了少女手中的符纸，一阵阵黑色的烟雾化作一条玄龙将少女的躯干护住。紧接着完全由寒气凝结成的长鞭和巨盾依次出现在少女的右手左臂之上。在一切完备之后，少女微微的侧过身来，以左臂的巨盾抵挡吉利亚所发出的“流炎火球”。
火球和冰盾撞上了，一切都是那样的寂静无声，只有奇怪的事情在眼前呈现。吉利亚的“流炎火球”算得上的比较强的火系魔法了。虽然就其等级而言，只是属于初级上段的魔法，但在吉利亚这种大魔法师的手中却也足以和一般的水系中级魔法相对抗了。但此刻与少女手中的巨盾对上却有如三岁娃娃向大人挥拳一般，非但无法给少女造成伤害，就连那火焰本身也在接近盾牌的那一瞬间，被冻成了黑乎乎的一块。
“这是……？”吉利亚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并未感觉到对方的魔法力比自己强上多少，按照他的估计两者的水平应该是相当的。因此他才大胆的发出“流炎火球”这样威力不大不小的魔法。他并不想杀死这名少女，只是想利用“流炎火球”的攻击，为自己的逃离寻求一点时间而已。因为他确信以少女的力量，是可以抵住“流炎火球”的。然而他估算错误了，并不是高估少女的实力，而完全低估了。
“和传说中的‘云剑冰盾’很像啊。”吉利亚小声嘀咕着，眼中竟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所谓“云剑冰盾”是《创元战争》中天刑者—龙战云的魔法。据说这个龙战云是不喜欢使用武器的人，作为水神的直系传人，他经常用魔法将水化为盾牌与长剑同魔族作战，是上古十二剑手中唯一精通魔法与武功的人，但最后却不知去向。根据《创元战争》的形容，眼前这同样是由魔法凝成的玄鞭与巨盾确实同，传说中的‘云剑冰盾’十分类似。吉利亚不敢动弹，这次虽然没有利剑指喉，但他依旧心有戚戚。面对这传说中的魔法，他觉得自己竟是如此的渺小。
“教会二级魔法师，究竟算是什么呢？”他不解。因为眼前的绝对力量，击碎了他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人，确实也可以拥有和神一样的力量啊。”吉利亚终于认可了《创元战争》中所描写的一切，“所谓的‘上古遗咒’指得大概就是这个吧。”想到这里他无言了。
“还有什么魔法吗？”少女偏着头注视着吉利亚的脸，冷冷的目光直直的瞪着没有扎过一次。她并不怕对方在施展什么招式，因为一般的魔法对于她的“玄鞭冰盾”而言根本就是无效的，即使是号称能克水的雷电魔法也是如此。她聚集的水气并不是一般的水气而是接近于纯净的玄水之气。
众所周知雷之所以能克水，就是因为水不够纯。如果水变纯了，雷自然也就无用了。当然绝对纯净的水，并不是她这样的人类可以聚集的，那是属于神的特权。但依靠这近似于绝对纯净的“九幽玄水”所聚集起来的“玄鞭冰盾”确实可以不惧几乎所有雷系魔法的攻击。“除非这家伙能使出‘雷弓电箭’，否则别想伤到我。”少女心里想道。
“我放弃了。”吉利亚无奈的说道。脸上的神情不再潇洒，而是露出一抹苦涩的意味。确实承认自己的失败对吉利亚这一直都是胜利者的人来说确实有几分困难，更不要说在他内心的深处还有贵族的吟持。但事到如今，他还能在做些什么吗？答案显然是不能的。前几天多奈尔那宁死不屈的样子还时常在他面前出现，对于这样的愚忠他有着深深的不屑。
“人死了，一切都没了，还谈什么骑士的尊严呢。”他暗暗的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像多奈尔那个傻瓜一样固执，白白为什么虚无的主义断送自己的性命。在教会的十几年的学习，他除了学会教会的魔法之外，就是那一丝丝对异教徒朦胧的仇恨了，但究竟恨什么，为什么而恨，他却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他没有一般魔法师的那种执着与古板，出生于大贵族家庭的他，所接受的更多是那种贵族式的利己主义的思想。“违背自己利益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做得。”这是他父母反复教育他的事情。正是因为这样，在面对少女的力量之时，他还是“投降”了。什么派恩的情报，什么罗尔帝国军的胜利，在此时此刻都不如他的命重要。他散去了身上还聚集的一些‘魔法力’，松垮垮的垂下双手，放弃了作战的意思。
“这样就好了。”少女淡淡的说道。她又掏出一张符纸，对着吉利亚念起了“风缚咒”：“以我之名，以符之力，幻天地之风，缚敌之身躯。”在符咒的催动下，一道细小但是能量巨大的气流紧紧的围绕在吉利亚的周身。现在的吉利亚虽然可以走动，可以奔跑，却没有办法作出任何的魔法攻击。因为他不能抬手，不能说话。
“乖乖的跟着我走吧。只要你不作出一些太过分的举动。我夜霜保证你的性命安全。”少女冷冷的说道。这虽然是一种警告，但也未必不是一种保证。
在此时此刻，吉利亚才真正知道了眼前佳人的姓名。“夜霜？真是个好名字啊。”他苦中作乐的想道。他已经将罗尔帝国军的情报忘到脑后去了，此刻的他想的只是，如何保证自己不受任何的伤害。“都已经成这样了。罗尔帝国的胜利与否就让派恩自己去解决吧。”他无所谓的想着。
（轩辕翔龙传·第五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