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雨中的血
原以为只有夏日的天气是多变的，却没有想到这圣大陆秋天也是一样的多变，就像是三岁娃儿的脸一般。才刚过晌午，远方的天边便飘来一团乌云二话不说就把明亮的太阳给遮住了。空中的乌云越积越多，黑压压的似乎这天给压弯。天一下子暗了下来，带着湿气的风不断吹拂而过，将树梢上的枯叶大把大把的抖落。沉闷的雷声轰轰的响起，虽然不大，却给人带来一种压抑的感觉。
潮湿的风已经越刮越大了，它非但没有解除士兵们行军的劳累，反倒使他们感到更加闷热难耐了。队伍里的旗在大风中猎猎作响，不断展动的旗面，让把握大旗的旗手们左右摇摆不定，使整齐的队伍出现了些许扭曲。
“该死的，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呢？”龙翔天太头看了看越发低沉的天空，满是抱怨的说道。
“王上。”诸葛聿铭出后头策马追上龙翔天的坐骑，他在马上一拱手，向龙翔天请求道，“这天看样子很不好，似乎要下大雨了。是不是让士兵们先支个营寨休息一下，躲躲雨。反正安农城只有三千的部队，对我们并不能造成什么威胁啊。”
“那也好。”龙翔天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诸葛聿铭的提议，“那就扎营吧，不过要让他们把一切火器都保护好，可不能让雨淋湿了。”
“明白。”诸葛聿铭回头传令去了。
于是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龙翔天的部队立刻停止了行军，迅速的在大道上建起了营寨。然而正如莱卡斯所预料的那样，大道的宽并非是无限的。在这只能并列三顶普通军用帐篷的路面上，为了能让所有的士兵都有一个避雨的地方，圣龙军的大营竟连绵了十里长。原本行军时就显得有些拉长的队伍，此刻就更成了睡在地上的一条大蟒蛇。
此刻龙翔天和他的手下包括诸葛聿铭和托蜜儿在内，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可能——安农城的部队会来偷袭，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都犯了一个兵法中的大忌——连营而居，使自己的兵力分散在几里长的道路上。
当士兵们匆匆忙架起了最后一定帐篷的时候，疯狂的大雨就从天空中甩了下来。那豆大的雨点，重重的砸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四周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由天而降雨幕杂和着空气里丰厚的湿气，使整个大地变得朦胧起来。放眼朝四周望去，竟无法清楚的看见十丈之外的景象。
落了雨，气温便一下子降了下来。伴随着越来越大的秋风，帐内的人也已经感受了寒冷的到来。为了能够取暖御寒，所有的帐篷里都不约而同的升起了篝火。那温热的火光透过白色的帏幕，竟成了从远方唯一可以看见的亮点标志。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点点的微光竟成了莱卡斯确定圣龙军所在的标识。
“好大的雨啊。”龙翔天撩起帐门往外望去，看着这天地一体的迷茫，心里充满了感慨，“只有天与地才能拥有这种力量啊，相较之下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可是王上，这雨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搞不好我们得被困在这里好几天呢。”诸葛聿铭背着帐门，一边用帐中篝火使自己的双手变得更暖和些，一边向龙翔天诉说着眼前的情况。
“我们不急啊。安农城又没有长脚，迟到个两三天，它有不会跑掉。”龙翔天笑呵呵的说道，“搞不好他们还未这场雨的到来而感到庆幸呢，毕竟他们拖住了我们进军的脚步啊。”
“让他们多活了两三天呢。”诸葛聿铭点头称是。
一连串的胜利使他们对于危险的警觉无疑降低了许多。龙翔天怔怔的望着帐外的雨，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但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诸葛聿铭掏出了藏在怀中的书本，仔细的看了起来。对于他来说随时随地的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托蜜儿也反复看着她舅父留给她的遗书，像理解一些她以前所不曾思考的东西。关信滕则坐在大帐最里边的一个箱子上头，一边聆听着外头的雨点声，一边用手中的白绢不断的擦拭着怀里那杆长达九尺的青龙刀的青色锋刃。他们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思考敌人的动向，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同一时间，在安农城的议事厅里，紧张的会议依旧进行着。看着突然落下的大雨，莱卡斯不禁觉得自己的胜算又增加了几分。他环视着大厅里那些早已穿上厚重的连身甲随时准备出击的家臣，心里充满了万丈的豪情。他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最重要的情报。
“报。”一名士兵穿着早已湿透的单衣冲了进来，“大人，所有的异教徒部队都在离城只有五十里的大道上扎营。”
“是真的吗？”莱卡斯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死死的瞪视着士兵那副被冰冷的雨水冻得苍白的脸。
“千真万确。”士兵向莱卡斯保证道，“我亲眼看见他们帐篷里燃起篝火的微光接连了竟十里地呢。”
“哈哈。”莱卡斯放声大笑起来，“这场战斗我有百分之九十得胜算了。”
他快步走到厅堂的门口，对着苍白的天空，大声吼叫道：“老天，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啊。”
天，当然不能说话，唯一能回应他的只有这不时响起的闷雷声。但这样似乎就已经让莱卡斯满意了，他转过身来，面对拱手肃立的家臣们下达了他成为加贝尔家族当主以来的第一道命令：“出发，把异教徒的脑袋都给我切下来。”
“是。”厅内的家臣们轰然应和着。他们已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压在了这位‘傻瓜’城主所策划的这场战斗之上。是生是死，是荣是辱，一切都将在等会的战斗中揭示出命运的回答。
雨，依旧在这个秋日的下午，霹雳哗啦的下着。然而就在这种令人厌恶的环境下，莱卡斯带着自己城里只有的三千兵马，分三路沿着小路朝圣龙军所驻扎的路段摸索过去。经过一阵泥泞的行军，他们已然望见前方大道上的点点微光。
“果然……”莱卡斯的脸上掠过一丝冷酷无情的邪笑，“冲吧，兄弟们。我们的梦想和出路就在前头啊。”他大声吆喝着，从腰间抽出那把闪烁着寒光的白金斩龙剑，双腿一夹胯下坐骑的肚腹，有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带着手下一千人马，冲向安立于大道之上的圣龙军营寨。莱卡斯选取的突击位置是敌阵的中部，也是龙翔天大帐的所在。
为了援护他的突击，负责攻打阵尾和阵头的兵马也冲向各自的目标。一时间由人的喉咙所发出的喊杀声掩盖了一切的声音，在雨幕中不知有多少人马冲击着正在休息中的圣龙军大营。
听到外头突然响起的喧杂，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的龙翔天等人，他们暗自惊疑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士兵们发生了争执？”诸葛聿铭猜测道。随即他便把自己心里这种肤浅的想法给否决了。他是跟着龙翔天一起走过来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圣龙军的纪律是多么的严格。“那些可爱的士兵们是不会为一点小事而发生争执的。”他如此想到，满意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他为这支纪律严明的圣龙军而感到骄傲。
“是我们的错误啊。”一直面对着帐外的龙翔天突然感叹道。此时的他脸上没有任何的笑容，完全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
“怎么了，王上？”托蜜儿被龙翔天的这副模样吓着了，她那颗细腻的心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事情的重大。
“安农的部队已经再向我们发动攻击了。”龙翔天淡淡的说道。在这个任谁都会感到惊慌的时候，他却十分镇定。似乎遭受袭击的不是自己的手下，而是其他人的军马。
“什么？”帐内的人除了关信滕之外，听到这个极为不妙的消息，都吃惊的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注视着龙翔天。
“信藤，你来保护他们吧。”龙翔天这时却别过头去，对早已持刀站立的关信滕说道，“这雨一直下个不停，连想组织一个像样的抵抗都很困难啊。虽然很不愿意承认眼前的事实，不过我还是要说‘由于我的错误，让我们尝到了失败的滋味。’现在一切的组织阵型都被打乱了，一切都得靠自己的本事。所以这帐内的两名重要的人物，我就托给你了。不要让他们受伤，这样我才好将来犯的敌人解决啊。”
龙翔天对自己的力量有着极深的自信，他认为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丝的希望去赢得那最为渺茫的胜利。“只要消灭来犯之敌的首领就可以了。”龙翔天暗暗想道。他此时所作出的决定，竟和莱卡斯在安农城议事厅中所作出的决定是那样的一致。
龙翔天将军里最重要的两位非战斗人员托付给自己的心腹大将之后，便立刻冲出帐外。天上不断降下的雨点立刻的将他的身体给淋透，原本飘逸的长衫此刻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他飞快的远离自己的大帐，去寻找来袭敌人的身影。大雨连成的白色雨幕迅速将他的身影湮没起来，他消失在诸葛聿铭等人的视野中。
就这样，作为罗尔帝国军统帅的莱卡斯和作为圣龙军总帅的龙翔天，都将打倒对方的最高统领来作为赢得这场战斗的手段。在茫茫的大雨中，他们不断搜寻着对方的踪影。这固然是取得胜利的最好方法，但更直接的原因则是其他们都不希望这场战斗持续的太久。
安农城只有三千人马，如果僵持下来，形成拉锯的话，它绝对不是龙翔天那三万人马的对手，这是莱卡斯绝对不愿意见到局面。而对于龙翔天来说，眼前的部队可以说是他的主力和精锐。在这个乱世里，征集兵士自然不要花什么力气，只要拥有足够的金钱和号召力，就可以一下子拉起十几万的人马。然而要将这招集来的士兵训练成精锐之旅，就不是朝夕之间可以完成的了。因此龙翔天对现有的部队格外的珍惜，因为他还需要靠这只部队去同罗尔帝国即将到来的十五万人马对抗呢，他自然也不希望为了解决安农城这个小小的地方，而损失太多的兵力。
“可恶，这里也不是那家伙的大帐。”莱卡斯大喝道。他愤怒的挥出手中那柄锋利的白金斩龙剑，将冲向自己的圣龙军士兵连人带甲劈作两半。带着热气的鲜血从敌兵那残破的身体中喷了出来，溅了他一身。
“大人，不必着急啊。总会找到那家伙的踪迹。”稳重的修卡亚一脸平静的安抚着激动的主人。
自从发动突袭以来，加贝尔家族的三位元老就紧紧的跟随着莱卡斯前进，成为莱卡斯身旁的侍骑。他们最初的本意是保护这位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主人。可是再见到莱卡斯刺出的第一剑之后，他们便开始为自己的判断失误感到羞愧，进而为碰上莱卡斯的敌人感到可怜。因为这位‘傻瓜’领主的勇猛和剑法的凌厉大大的超出了他们想象。直到现在为止，凡是与莱卡斯对阵的士兵，无一不成了他剑下的亡魂，而且都是死无全尸的那一种。
“可恶。”莱卡斯咒骂道，“那个像乌龟一样的国王到底躲到哪里去了？”说着，他并不理会身后的三位家臣，继续一个劲的往前杀去。
“天哪，大人这个样子简直就和传说中的魔王没有什么区别嘛。”三位家臣互相对视了一样，心里同时浮现起这样的感觉。看到主人已经走远的身影，他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立刻拍马赶了上去。
战场的另一个方向，在搜寻着罗尔帝国军统帅所在的龙翔天也以一般无情的手段解决着被他所遇见的罗尔帝国士兵。此时，他的脸上像是罩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似的，每一个眼神，每一道目光都足以使被他瞪视的敌人感到恐惧的到来。
‘唰……’，龙翔天手中的轩辕圣剑散发着点点金色光辉，划破天地间的雨幕。那剑上所蕴涵的绝大劲道，似乎将落在剑锋上的雨水都给蒸发了，只有白白的水气在金色的剑上迷迷朦的裹上了一层。
“啊……。”惨烈的哀嚎从罗尔帝国士兵的口中发出，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真实。“我……我的剑……明明就……就没有和你的剑碰上啊。怎……怎么……”他接不下去了，壮实的身躯轰然倒下，怵目的血从他的身下流出，与天上落下的雨水混合在一起，染红了他周围的土地。他是死不瞑目的，瞪大的双眼，虽然已经没有了聚焦，但从僵硬的眼珠之中还可以依稀的看到死者最后的惊讶。他趴倒在地上，有力的右手还紧紧的握着，只留下剑柄的‘剑’。
“你如果不出现在我面前，你也就不会死了。”龙翔天冷冷的说道，“你的力量和我差太多了……”他跨过那逐渐由热变冷的身躯，继续向前方搜寻而去。他没有太多的话，此刻的他眼里只有一个目标——消灭敌人的首领。
在这个不大的战场上，有心搜寻对方踪迹的二人很快就碰上了。那是在一定大帐的后头，莱卡斯看看有‘肢解’完一名圣龙军士兵的身体，殷红的血还依旧在他的脸颊上流淌。他转过身来，刚想利落的擦拭去，脸上的鲜血，便见到雨中行来一道同样是血渍斑斑的身影。来者的那一脸的冷漠和全身散发的寒洌，给莱卡斯带来了深刻的映象。
“龙翔天……”莱卡斯很快认出了对方。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龙翔天，也不曾听说过龙翔天的模样，但是从那身影的冷洌中所隐隐包含的王者风度，还是让他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你……”龙翔天的话也不多，但同样也看出了莱卡斯的不同，因为他身上的狂热的霸气并不是一般将领所具备的。
两人静静的对望着，心里都恨不能将对方一剑斩杀，但他们都明白这并非是现实的。因此他们都骥求于对方所流露出的空隙，以期待能迅速的捕捉对方的差错，以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雨下得更大了，混合这雨水的血在这条原本平静万分的大道上流淌着。血腥的气味充满了四野的空气，厮杀依旧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