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乡丁说,三位讲过之后,关于私房钱的概念、作用、意义,已是不言而喻了。

  我所要说的是,任何事情都是因为需要而发生的,私房钱当然也不例外。

  这是我对自身经历的一点儿尚不十分成熟的感悟,不妨说出来与兄弟们一起斟酌。

  任何思想或观念的产生,都有其赖以判断的基本认识,而判断则是产生必不可少的条件,离了判断就不会有产生。

  因此,在开始讲述之前,我们必须首先明确两个基本的认识:

  一、人一生必须要面对对内和对外两大关系的处理。对内,即对自己;对外,则是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

  私房钱,勿需解释就是对外的,而且特指夫妻之间的关系。

  我们当然不能象极端的人所认为的“别人的存在就是妨碍了自己的存在”,但我还是认为这是一个夫妻间自由度的问题。

  人的自由最不喜欢受到限制,虽然它必须要受到限制,其中也包括夫妻之间,尽管夫妻间经常会因为炽烈的爱情而将之忽视,但当人由浪漫的爱情转到现实的婚姻之后,就不可避免地要遇上这个问题。

  当然,我们也不应该否定夫妻之间始终相濡以沫和因为客观条件而忽视金钱两种客观情况的存在。

  二、需求不是孤立的,必然地要受到基础教育、环境、人的欲望与认识与发展空间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有一个长期的综合的形成过程。

  显然地,我们不是在搞理论研究,现在回到“我自己”,还是让事实说话。

  ——或许由于对我较早地就负责集体事务的能力的担心,我父亲始终给我传达这样一种思想:钱是该挣的,但必须取之有道,对于象我们这种靠工资吃饭的人,唯一攒钱的方式不是挣而是通过俭朴的生活省,而钱则必须要攒的,因为我们必须要积谷防饥。

  积谷防饥不仅是一种传统的思想,而且我父亲似乎已精心为我拟定的诸如将来去县城买房或者应付疾病或者用于父母支出等开支计划无论如何去听都是最为现实的,尽管当时我从没有经历过资金过度短缺的困境,但我还是竭力地去想象这样状况的发生。想象远不如现实那样实在,单纯的想象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我对于金钱的态度。

  某一年过节,我精心地为喜好喝两口和抽两口的父亲买了两瓶上等酒和一条好烟,实在说,这是父亲当时或许只是听说而从未见过的东西,因担心他的“悋懎”,便谎称朋友所赠。

  其时我刚开始做所长,我父亲便疑心为村里人深恶痛绝的“受贿”,所以坚决不收,而且要求我必须立即给人送回去。

  有时候,我真的难以理解我父亲:我做所长,他理所当然地高兴,却破天荒地研究起关于贿赂方面的法律,总要不失时机地给对于这些已烂熟于胸的我上一课,似乎只有这样才会安心。或许这就是代沟吧。

  应该说,我父亲是一个做梦都在发财都在改善生活的人,他唯恐这种思想传染了我而让我把握不住自己,似乎因为我年轻,似乎年轻就应该把握不住。

  见此状况,我只好据实以告,他才高兴起来,又连连埋怨不该买如此昂贵的东西,说要懂得攒钱,否则买房缺钱又咋办?

  且不重复我后来买房果然就遭遇了资金困境,连我父亲省吃俭用帮我积攒的部分搭上,我仍然债台高筑,单说后来我娘告诉了我我父亲对于这些昂贵东西的消费方式,实在令我啼笑皆非。

  ——这些东西,我父亲肯定是舍不得享用的,尽管我父亲绝对不会缺少享用它的欲望,因为他最初便打算选择某一个人多的场合说是享用倒不如说是炫耀一番,这毕竟是儿子的孝心。后来出于为我的影响考虑的意思,他决定单独享用,但必须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

  我的这点儿或许在别人看来并不起眼的东西却委实让我父亲作了难,他最终也没有选择好这个恰当的时机,竟然还是拿它到一个没有熟悉他的商店换成了足以让他享用半年的同类产品。

  所以,我之后回家从不买高档商品并非因为人们所讥笑的不孝,而是我实在不想让我父亲再去作难。

  正是因为我父亲的这种教育,我对金钱看得极为淡薄,对生活从不追求奢侈,只要能够正常地维持,从不会去奢求什么,有时候我甚至想象不到自己除了吃饱喝足之外还能再做点儿什么。

  所以,待我结婚之后,我从不过问属于我自己那部分钱的事儿而全部交由我妻子去打理。至于集体的钱,我也是极为谨慎的,全部由会计而并不象有的负责人那样喜欢自己去动手。

  这实际上是一个人清正的基础,而清正的标志则是严格地执行财务制度,因为凡是要想从中揩油的人,必然地会首先集体与个人不分,而后就要把集体的财务搞乱。所以,我从不赞成有的人对我“假正经”“假清白”的指责。

  关于这一点儿,当然会有不同的看法。在我看来,这种观念与这种观念指导下的行为成就了我的今天。这显然与不少人当然其中多数算是我朋友的“若是……将……”的现实看法背道而驰,尽管人的行为必需要受到观念的制约与支配,但观念终究是观念,而现实终究是现实,而且现实终究要比观念更有说服力。

  所以,我有时候也会产生动摇,而动摇的标志往往便是连自己也胡涂了,“若是……将……”的格式不停地袭扰着自己。

  我们的讲述完全没有必要因此而浪费过多的口舌,只说我的关于私房钱的意识应该是自不做部门负责人开始,又经过了其中的一段自我否定,直至我进城买房那一刻才完全觉醒的。

  为了证明自己这一说法的准确性,这时候我想到了一个不知是否恰当的比喻:人的大脑就象一个同时带有等速进出水阀门的密封水桶,由于水桶原就是满的,同时打开进出水阀门,尽管仍然是满的,但水却逐步被流入的水所代替,因为水桶永远是不可能空的。

  又由于人追求高尚的天性,所以大脑里首先塞入的应该就是高尚的,就象咱们的比喻,高尚的东西被排空必然为其他的东西所取代,前面的讲述曾经提及,当我从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时,突然而来的清闲总算让我偶尔地过问了一下我们夫妻的收入,但随之而来的“我决不肯就此罢休”的倔强让我甚至没有听清收入的具体数额,直到我决定进城买房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在金钱上的困境。

  不能不佩服那些看起来似乎文化水平还不高的中国农民的创造力,譬如“穷吵吵,吵吵穷,越穷越吵吵,越吵吵越穷”,这实际上是总结实践的魅力。

  确是这样,尽管深知自己在金钱上困境的原因,但当我的注意力转移到金钱上来之后,我还是产生了“难道我的收入仅有这些?”的疑问,我变得不敢相信自己。难道妻子会……?

  虽然我没敢深想下去,但人的念头绝不可以妄动,一旦有了哪怕是苗头性的倾向,也会迅速地蔓延开来。那一刻,我分明就觉得妻子可疑,而且这种可疑并非现在的,而是已经发生的过去——难道妻子果真会在对待双方父母的问题上存有严重的失误?这时,似乎这个问题成了我其时最大的问题。

  我不否认,我妻子是极善精打细算的女人,但此时的我似乎已不是在过分地关注金钱的数量而是公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在追求公平,因为公平是他在心里产生平衡的基础,除非他必须首先满足自己的生存需要。

  说起来惭愧,我们很快就发生了第一次争吵,尽管我们也曾经吵过,但因为金钱确是第一次,而且我很容易就被妻子少见的伶牙俐齿所折服。

  或许果如妻子所说,男人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不仅重活累活脏活都是男人份儿内的事儿,连有没有钱也是男人的责任。

  也不能怪妻子有那么充分的理由,因为妻子所说我确是一样都不会,我甚至不会使用液化气为妻子做一次饭,更不要说洗衣了,并且现在适逢是个大家都拼命挣钱的时代本身就少不了一些发家致富有道的例子。

  反正,我难免要泄气而很快就让我丧失了争吵的勇气,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原来竟是个懦夫,懦夫一无是处,表面上却常常表现得甚为强大。

  或许越是貌似强大越是懦弱,这就是男人。

  凡男人,不能靠强悍的体魄而要凭脑袋生活。这实在是我的一种自我安慰,因为脑袋并没有为我换来改变困境的金钱。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话随后又得到了更加充分的论证——我娘病得真不是时候,手头无钱,该咋办?因为不信任的争吵虽已告一段落,但我妻子分明仍是满腹委屈——在她看来,不信任是一个人最大的耻辱,如果能够联系到工作上的不信任,我原是能够理解她的委屈,但此时我却不能理解,所以当她赌气索性把难题全部推给我时,我恶狠狠地骂道,贼婆娘。

  骂归骂,其中的仇恨却已经少过了无奈。哼,别想难为我。我想着,头脑里已迅速形成了包括借在内的十几种筹资方案。

  象我这种男人,曾经有不少人说只适合搞政研。我曾经甚不理解,现在想起来,竟觉有一定的道理,或许适合搞政研的人永远是思想上的强者,但行动力却远不如一个小学生来得更干脆有力。

  而我此时甚至会觉得自己绝不仅行动力的问题,连观念都总是要慢半拍,或许这就是导致我屡屡失败的根本原因,因为我周密研究的方案竟被我逐一否定而无一得以成功实施。

  最可笑的就是借,我逐一分析了我所有的朋友才选择了其中最有实力而且自信只要开口必能应允的三位。可每到拿起电话,心里又总是不够踏实,只觉自己从未帮过人家人家又何必要帮自己呢?

  于是又去分析自己的朋友,似乎没有一位与自己有太过紧密的关系,要有也是工作上的,现在这社会,人走茶凉是常事儿。

  如此想着掂量着,我没有忘记这曾经是自己一贯坚持的原则,至此我方始明白了有些人何以会在位期间不惜牺牲原则地团结人,原来竟有这么一天。尽管他们团结的人当中更多的也是人走茶凉,可终究还会有这么三两位吧,总胜过我这样孤孤单单。

  显然地,我在这种“雄心勃勃至泄气再至意气风发”的思考中过了三天仍没有勇气去向人开口,我甚至会想到自己倘若真的开了口会不会影响到自己执行职务,尽管我当时的职务前面的讲述曾有提及已无多少能量可以发挥,但一点儿也不行,我自信自己不是个自私的人,我绝不能去沾职务的便利。

  但我妻子偏骂我是个自私透顶的男人,而且绝不容许我去列举那些我自以为的曾经的辉煌。她一字一顿地强调说,现在最紧要的是娘的病,没钱,咋办?没钱?你去想办法。

  我突然暴怒起来,但仍未忘记了为自己找理由:你不是一直在管钱吗?你的亲戚不是也曾借过咱的钱吗?

  我指的当然是她哥哥曾经借过我们二百元钱的事儿,这事儿也不过是我偶然碰到的,因为我从不管钱,但以此推论她的家人必不止一次借过我们的钱,尽管我依稀记得她曾多次向我说过我们的困境以及我们必须靠她家人摆脱困境的话,在当时我也曾心存感激,但此时却固执地认为那不过是她自己摆功评好的表现。

  无论如何,我绝不能失了男人的尊严,虽然我心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隐隐不安,但我还是必须要摔门而去,身后空留下她压抑的哭声。

  这是她的优点,也是致命的缺点,那便是死要面子,所以她从不会高声地叫骂,连代表着伤心的哭也是如此模样。

  虽说是豪气万丈地摔门而去,心里终究有亏,那毕竟是我的娘亲。所以,只茫然无措地蹓跶了一会儿,就又回转,期间当然不曾注意因为忽视了某熟人主动跟自己说话的应答而得罪了他的事实。

  只说待我回到家里时,她已带我娘去了医院。为了省钱,背着去的,据说见到医生时她已经虚脱。

  这一刻,我好感动:不仅渐渐涌起的与之结婚的悔意霎时便去,而且只觉自己的没有任何深思熟虑的选择竟是如此地伟大——人的婚姻确是现实的,千万不要盲目地去追求志趣相投,若是我选择了一位学历相当者,我不敢想象后果的严重。

  对了,找一位学历低于自己的女人,尽管可能自己的儿子或许会因此而不够聪明,但当代却有享不尽的艳福。

  去,一辈子不管两辈子的事儿,最难得的还有男人的尊严。

  这不,见我总算到来,她又小鸟依人地告诉我,钱是借我得罪过的那位某人的,难怪他会如此地高傲,难道待别人有求时人非要这样吗?

  我就不这样,当然要把严格地执行职务排除之外,否则的话,就太多了,反过来说,如果你没有了职务,人家还求你作甚?

  胡思乱想着,妻子显然在唠叨不休地念他的好,说只要一个电话他就叫儿子送过来二千元。

  我想,他何以会这样呢?我遍寻记忆也没有找到他何以会这样的足够理由。依稀记得,他曾找我办过两件事,可那些事情都是申请文化许可证之类的该办的事儿,根本算不得帮忙。

  正独自咂摸着,他又赶来了,极尽真情地看望了我娘,又留下二千元。

  或许商人都是精妙的,见我口不应心地推辞着说自己不缺钱时,他见缝插针地提了找我帮忙且我拒不收礼的事儿,一脸的感谢,却绝口不提我刚才因神志恍惚不跟他说话事后才得知竟因此而得罪了他的事儿,而且给我编造了让我满意的因为孝顺而焦躁的谎言。

  我不再推辞,实际上也已无法再推辞,因为太需要这笔钱,我妻子已伸手接过了钱,我只好尴尬地笑笑,说:暂借吧。

  我妻子更加念他的好,我却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是……

  尽管我没有说下去,妻子还是破例地反唇相讥,要知道,这四千元可是救了你娘的命啊。

  说来奇怪,我竟然忽视了这样的事实,仿佛又找回了男人的自尊。反正是借呗,借总是要还的。

  至于还,在我们家里已不再是我的事儿。现实是,我妻子后来还了两次,都被他拒绝了,而且说什么知道我的家境不好。

  这可是太伤男人尊严的事情,显然地我妻子至今未还他这四千元的行为让她因给我娘治病而在我心目中形成的好印象一抹而光,这终究是个世俗的女人,我认为,世俗的女人永远都这么不懂事,我分明在为自己找着理由,难道就不为我的前途着想吗?倘若真的出了事,岂不是有嘴难辩?倘若丢工作蹲监狱,岂不得不偿失?愈想愈是害怕,愈想愈是发狠。

  当然这不仅是害怕与发狠的问题,更重要的还有人的清白问题。难道人高雅一点儿不对吗?难道人就不应该象正常的人那样生活吗?这是一个充满矛盾似乎永远也没有答案的问题,心下一时间惶惶然不知所终了。

  其实,有不少事情没有而且也没有必要去苦苦地追求答案。

  不妨耐心地观察自己,许多至今仍百思不得其解东西不是也随着时间过来了吗?

  只不过人不会象熟记自己有十个指头两只眼睛和一个鼻子那样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我当然不会因为区区的四千元而破坏了自己的清誉。

  ——拿工资的人终究都有一个稳定的职业,虽然钱不多,但只要肯自口里一点儿一点儿地省,固定的收入总会让你的处境得以改善,尽管似乎太过漫长,处境却终究在日益地改善。

  某一天,妻子兴奋地告诉我,我们居然又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万元。我意外地迎合妻子帮她数了三遍,明明白白的一百张。看着妻子的兴奋劲,我故作冷静地劝妻子,还是存银行吧,免得招贼。妻子愉悦地应着,又数,数过之后放到枕头底下睡了一觉才恋恋不舍地去了银行。

  这可是嘴里省下来的钱啊,我突觉鼻子酸酸的,要知道,妻子那一段可是连自己最心爱的衣服也没舍得买呀!

  打那以后,我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关注这些曾经被认为最污浊的东西,细辨起来,应该说从我娘生病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或者再远一些,从我红杏出墙之后就意识到了,只是当时还远不如现在这样强烈。

  或许这就是大人物与小人物之间的最根本的区别:是否过多地关注蝇头小利?

  但这一万块钱虽然不多,能算得上蝇头小利吗?我无法说服自己,莫非我正在堕落?分明地,我在关注这些所谓的蝇头小利。

  我知道,人的思想绝不可以为这些我们姑且可以不称之为蝇头小利的东西所左右,否则人的前程便就此毁了。

  意识虽是清醒的,行动却已经不由自主了。这或许又是我与众不同的另一个地方。

  我存在着一种强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不知是否因这种渴望而诱发了我的堕落。

  姑且称之为堕落吧,我竟会如此不堪,标志便是我对妻子的疑心又起,尽管面对众人的时候我仍会毫不迟疑地道出妻子的公正,而且能够列举出无数的事例,并且这些事例并非完全属于捏造,虽然其中也会有许多的谎言。

  这一段显然发生于我经商失败之后,或者在经商期间就开始了。至于时间问题,我们没有必要过多的关注,现在只需按人变化的顺序去看人的变化。

  ——谎言通常是诱发私房钱念想的前因,因为谎言看似为自己创造了自由的空间,本身却在限制着自由,这恰恰是人自由意识在夫妻方面的觉醒。

  关于这个方面,刚才已有详尽的讲述,且不再赘述。只说由于工作上的不得志,或许就是人性格上的互补规律吧,我在家里的懦弱态度日益强硬起来,不再喜欢听从她的安排,有时候甚至宁愿自己动手去做自己从未动过手却自以为理论满腹的自觉甚为可口的饭菜,尽管经常出现烧糊烧焦的现象。

  对于我的这种变化,她自是欣喜异常,但她很快就对我固执不已的表现感到了厌恶。譬如,只要我喜欢的事情,无论花多少钱都必须去做,从不会去考虑她的感受。

  其实,这只是我对她的试探。她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刚开始她尚且能够以最大的宽容来包容我。但我就是这种得寸进尺的人,受到包容之后愈发任意而为。我们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所谓的爆发,无非是不停地吵架。由于她同样是个我从未意识到的倔脾气,我们的争吵就显得漫长而持久,据我自己的统计,最长的一次居然持续达三个月之久。

  但我们从未动过武,不是没有想过,而是因为尽管她只有不高的文化却同样不失女人的机敏,她很快就在这种似乎大家已经习惯了的争吵中学会了对付男人最有力的武器,那就是眼泪。

  ——对付男人是女人的天才,根本勿需多高的文化。正是因为眼泪,我成了这场争吵的最终失败者。

  ——我不仅必须收敛自己肆意而为的做派,而且还要继续接受她更加严厉地经济管束,譬如她连买烟钱也不给了,她宁愿代为效劳,只要你说出自己的所需。因此,我可以说,在经济方面女人的算计永远都优于男人。

  这次以我最终失败而告终的争吵,无疑把我拥有私房钱的念想变成了一种欲望,我无时无刻地不在幻想着拥有私房钱的妙处。

  但对于国家公职人员来说,如果还不想出卖自己的灵魂,要想拥有私房钱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不仅工资是恒定的而且因为发工资人员的偷懒把你所有的工资全部打到了一个折上,只要牢牢地控制了这个折,就足以控制你所有的收入。

  仅凭着一点儿就足以证明,或许我就是妻子所说的最无能的那种男人,以致于她对我充满了信任,说我红杏出墙打死了她也绝不会相信。

  这里面似乎蕴含着夫妻关系的一个哲理,尽管我此时无法准确地表达出这个哲理。

  这么说并非就意味着拥有了欲望就没有实现的机会,只要有欲望,就会让自己有动力,有动力凡事就有实现的可能。

  某一天,终于有了这样一次机会——局里在临近老局长退休时,总算发了五百元的奖金,尽管这笔奖金后来因人告发而被追回,但总算让我体味了一次拥有私房钱的感觉:这种兴奋虽是莫名其妙的,但整个下午都让人晕乎乎的。

  但这种兴奋并没有维持多久,并非因为后来的被追回,而是因为我那位贼婆娘很快就掌握了线索,这个线索也并非因为有人告密,而是因为女人永远都不缺少小聪明,只要诸如多感叹几句单位的福利往往就容易激发男人的表现欲而把资金来源的秘密暴露无遗,而若是想要,并不需要强行,只要不停地冲你唠叨:家里缺钱,但折上的钱只要几天就到期了,若是现在取出来,必要损失多少多少的利息。如此三番,不怕你不乖乖地交出来。

  所以,我必须提醒兄弟们,千万不要小瞧了女人,为了自己的目标,女人往往比男人更能不顾一切,虽然其中没有多少新招,但她们似乎并不需要新招,旧招照胜新招。

  或许这就是她所说的无能男人的典型表现。从此不难看出,男人是否有作为并非单纯地要看男人是否有如何强健的体魄,尽管这个体魄是男人必不可缺少的。

  我不想太多太滥地去继续阐述,最后再说这样一句感悟:对于男人来说,坚忍不拔的毅力往往是男人是否有所作为的标志,越是貌似强大的男人越是最虚弱的。

  这样的男人经常会为自己的无能找一些看似名正言顺的理由,这些理由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男人的适应性,说男人必须要首先适应社会而后才能好好地改造社会。

  并非在为自己找理由,由于妻子的坚持,我竟然渐渐地适应了无法拥有私房钱的现实,尽管有了欲望就必须实现曾经是我长期坚持的原则。

  说到这里,乡丁平静地结束了自己的讲述,就象所有的人在讲述之后必然地会产生片刻的平静甚至会暂时的茫然无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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