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早起

  入夜，</p>

  长安城东北方向，永嘉坊，赵王府。</p>

  名为李南蕾的乐安郡主，披着鹅黄轻纱，独自坐在庭院中，穿针引线刺着绣。</p>

  刺绣的图案是凤朝凰，角落里绣着一个“善”字。</p>

  轻轻的脚步声在廊桥中响起，</p>

  李南蕾头也不回地随意说道：“表弟睡下了么？”</p>

  “雍家二郎已经睡下了。”</p>

  白天在长安城外驿舍出现过的女官，微低下头，容貌姣好但表情淡漠，恭敬回答道：“没有再犯恶心。”</p>

  “是么？看来，那个洢州来的李医师，还有点手段。”</p>

  李南蕾淡淡说道，声音无悲无喜。</p>

  女官恭敬地站在原地，就像是个普通侍女。</p>

  院外虫鸣阵阵，</p>

  一只洁白飞蛾，被石桌上的明亮烛火吸引，翻飞着靠近。</p>

  女官默默抬起眼帘，淡淡地看了飞蛾一眼。</p>

  飞蛾身躯猛然顿住，虫翼还保持着摆荡姿势，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向前飞行哪怕一寸。</p>

  嗡——</p>

  飞蛾一分为二，悄无声息地坠落到石桌侧方的草丛中，没有影响到自顾自刺绣的李南蕾。</p>

  “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明明雍家不想和亲王府扯上关系，我却还是把雍二拉了过来。”</p>

  </p>

  李南蕾像是没察觉到死去的飞蛾一般，随意问道。</p>

  女官依旧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头不语。</p>

  “唉，不得不找帮手啊。”</p>

  女官不作回应，李南蕾也并不在意，自言自语道：“我那个当襄州太守的姨夫，为了避免御史说他结党连群，故意不与亲王府和右武卫扯上关联。</p>

  也不想想，就算他刻意不往来，御史想要弹劾他，还是照样能弹劾。</p>

  明年或者后年，善哥哥就要受封了，</p>

  受封地点很可能在襄州附近的度州或者旿州。</p>

  如果姨夫聪明点的话，听到我把雍二拉到亲王府，兴许能反应过来。”</p>

  李南蕾所说的李善，是当朝天子的第九子，同时也是李南蕾最亲近、最仰慕、最希望将之推上皇位的人。</p>

  然而李善的母族孱弱，在宫中并不受宠，需要更长远的谋划。</p>

  拉拢襄州太守雍家，只是计划的一环而已。</p>

  李南蕾随意问道：“对了，说起那个李医师，我不喜欢他的眼神。</p>

  举荐他的人是谁，知道了么？”</p>

  “查到了，是即将出任水司令史的学宫弟子，程居岫。”</p>

  “程居岫么？”</p>

  李南蕾眉头微皱，回忆了一番，“程居岫那几个人，是支持太子的对吧。”</p>

  女官答道：“是，与程居岫亲近的师兄何司平，现正担任东宫左春坊中允。”</p>

  “麻烦。”</p>

  李南蕾放下刺绣，淡淡地叹了口气，“那个洢州来的李医师，治好了我和其他几家从南周买来的名贵马匹，又比我请来的邱枫，更先一步治好了雍二。</p>

  看来在医术上确实有些手段。</p>

  不过举荐他的人是程居岫，而这两个人，又将那起什么沙洮村白犬案，举报到了刑部。</p>

  要不是我在刑部有人，压下了这桩案子，说不定又要闹出什么风波。</p>

  啧，我养白犬，可是为了结交专门为镇抚司饲养猎犬的钟家的嫡女啊，</p>

  都让他给毁了。”</p>

  “要，抹去么？”</p>

  女官淡淡开口询问。</p>

  “你说那个李医师？”</p>

  李南蕾将手放在桌上，撑着下巴，歪着头淡淡道：“他的眼神很讨厌，</p>

  嗯...听说他灵脉天赋一般？正好在学宫合格线上？</p>

  可以找人先看看，就找学宫的奚阳羽教授吧——他一向很听话。”</p>

  “是。”</p>

  女官施礼后退，留下李南蕾独自在庭院中刺绣。</p>

  一主一仆，都没有为李昂的事情继续讨论。</p>

  毕竟，只是个洢州来的穷医师而已。</p>

  ————</p>

  “日升，已经卯正了，该起床了日升！”</p>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屋外响起，李昂打着哈欠，嘀咕了一声“才六点”，从床上艰难爬了起来，朝门外的宋绍元喊道：“这就来！”</p>

  “快点吧，不能让其他州府的学子嘲笑，今天我们要游完整个长安呢。”</p>

  宋绍元精力十足地迈步走开，脚步渐行渐远。</p>

  李昂看着隔壁床上同样睡眼惺忪的柴翠翘，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穿衣服，打水，洗脸刷牙，然后又拿着另一块毛巾，在柴翠翘脸上抹了两把，没好气地嘀咕道：“到底我是女仆，还是你是女仆，咱俩谁伺候谁啊。”</p>

  “嗯？啊...”</p>

  柴翠翘一脸没睡饱的痴呆表情，下意识地接话道：“少爷你擦脸的动作太马虎啦，要有你这样的仆役，早就被主人家赶出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