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换人

  毕竟闯贼都成饿鬼了。

  天使挨刀,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谁也没有说破。

  能回来一颗雕头,已经超出了预期期望值,穆里马爱星阿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嘴上也没多说什么。

  大萨满很是伤心,趴在地上,对着红绸盖着的天使,声泪俱下。

  一群猎户出身的八旗将佐,哗啦啦趴倒了一大片,有些人哭的竟然比死了爹娘还要伤心,撕心裂肺的令人动容。

  以穆里马爱星阿为首的一帮打渔的,也跟着趴了下去。

  孙子法宝等一帮满洲中二少年们,支着手臂趴了下去。

  李国英张长庚等一帮二狗子,把可笑深深滴埋在心底,扑通扑通的趴地声音,比八旗老爷们还要响亮。

  有些人还用沙土迷了眼睛,扣了扣鼻孔,雷声雨点骤然而下。

  又不敢超过八旗老爷们的音量,伸手把顶戴往下拉了拉,声音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老鼠。

  山上瞭望塔上,通过镜头清晰地看到这一幕,中二少年们喜笑颜开。

  李破虏懒得和他们闹,告诫他们声音小点。

  锦衣卫审讯,除了诏狱那点手段,就剩下吃烧饼了。

  千户曹忠明打了个饱嗝,拍了拍刚刚隆起的肚皮:“跟鞑子还啰嗦什么,弹琵琶趴地虎老虎凳给他一上,不信他不老实!”

  李破虏瞪了他一眼。

  锦衣卫的陋习,绝对不能再延续下来。

  曹一铨也瞪了他一眼,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

  指挥使李如刚,还是有大局观,偷偷对曹忠明道:“少将军这是要立新规,不会就跟着学,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自以为是!”

  又是锦衣卫又是太监的,阿隆着实有些紧张。

  李破虏笑道:“听说叶赫那拉氏东娥,长得很丑?”

  阿隆:“……大放狗屁,格格当年是我们所有女真部落最漂亮的女人,你听谁胡说八道,我一拳打爆他的脑袋!”

  李破虏摆手制止了李如刚三人的异动,将从小和尚那里要来的一杯大高粱递了过去。

  “长弓跟我说的,难道是他说错了?”

  “长、长弓……长弓那小子一副大嘴巴子,他就是个大忽悠,你千万别听他的。”

  一杯大高粱下肚,这货的紧张早飞九天云外去了。

  以长弓吐露的信息为基准,在李破虏真真假假的引导刺激之下,阿隆很快就暴露了大漏勺的属性。

  “东北老爷们,一如既往的大条!”李破虏心里笑道。

  沈忠一画出来的图像,在阿隆的信息比对之下,很快就被确立了身份。

  “特么一群大佬,用不了年,大多数都要去见佛祖的人!”李破虏心里震惊。

  穆里马,鳌拜三弟,五年之后将会被小麻子给干掉。

  镶黄旗参将科普索,遏必隆的侄子,命运和穆里马一样,已经被注定了。

  黑尔苏,苏克萨哈孙子,三年之后将会被鳌拜干掉。

  正白旗参将何哉,满洲户部尚书苏那海儿子,和黑尔苏一样,命运已经被鳌拜给定了。

  法宝,索尼小儿子,索额图六弟,三十年后将会被小麻子给干掉。

  四大ceo的代表全在,都是要被大清给钉在耻辱柱上的家伙。

  李破虏要是按照高桂英李来亨等人的意愿,把他们全给砍了,岂不是助他们为大清光荣了!

  正治斗争的复杂性,远超军事斗争。

  助人为乐应该大力提倡,助人光荣的事还是算了吧!

  怎么才能依据这份情报,令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虎穴行动,一个大胆而充满想象力的行动方案,在李破虏脑海中灵光一闪。

  曹一铨李如刚等人,偷偷看向少将军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不动声色地就把想知道的全都知道了,少将军的审讯手段,从所未闻,真是太高明了!

  李破虏懒得听他们奉承,以图像为基础,天使计划总结报告的材料,也基本准备完毕。

  临行前,他又返回招待室,将大清国文和蒙兀文的协议递了过去:“既然你说长弓是个大忽悠,你跟他都二十多年了,难免近墨者黑。将这两份协议多念几遍,如果你念的一直都不出错的话,说明你还是个实诚人!”

  阿隆:“……”

  恐怕有二十年没在念书了吧!

  没办法,满洲语和蒙兀语,对大明来说都是外语。

  曹一铨虽然语言天赋惊人,但也得多练几遍听力,才能掌握满洲語和蒙兀语的发音方式和规律。

  以便在将来的外交活动中,更好滴发挥作用。

  十七世纪的神州,人才依旧是关键,李破虏要抓住一切机会,培养专业人才。

  阿隆拿出了在八旗子弟学堂上学时的劲头,满洲文和蒙兀文叽里咕噜地念,曹一铨脸色像是便秘一般,耳朵却如天线锅一般地竭力张开。

  他在山上念文件的时候,山下长弓和隆多也都在担心他的安危。

  李阎王是守规则的,但他手下那些是啥人啊?

  一群吊儿郎当的中二少年,苦大仇深的火器营将士,太监,还有锦衣卫,要是趁李阎王不注意,阿隆落在他们手里,岂不是要步赵四的后尘了?

  对满洲神祗的膜拜刚刚结束,长弓私下里就阿隆的情况给爱星阿作了说明。

  听了李破虏的条件,爱星阿眉头一皱:“这个李阎王,厉害啊!”

  长弓跪了下去:“还请定西将军救救阿隆!”

  隆多也跟着跪了下去。

  铁三角折了一角,就不像回事了。

  爱星阿无奈,只得摆手让杜敏过来了。

  杜敏听了李阎王的条件,也是相当震惊:“李阎王这一手,真够歹毒的,只是这等脏活你让我去,不通知靖西将军一下?”

  大萨满伤心过度,晕过去了,此时穆里马正忙着救人呢。

  爱星阿无奈道:“这点小事,就不要惊动靖西将军了。我是正黄旗副都统,阿隆的直属领导,总得避嫌吧?叶赫那拉氏人口众多,占了咱满洲两旗还要多,阿隆要是不救,以后队伍还怎么带?”

  从辽东到山海关,从山海关到岭南、云南,满洲一直在用分而划之的计谋,对付大明境内的各种反对势力。

  李阎王的计谋并不高明。

  杜敏也打了将近四十年的仗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相对于阿隆对八旗的意义来说,换个二狗子这点损失,满洲还是可以承受的。

  杜敏只好避开众人,走到一棵无人的大树旁边,向于大海招了招手。

  负责灯包山防务的总兵于大海,得到了西京副将军的单独召见,以为好事来了,向身边的同僚们挑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立即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一番奴颜婢膝的礼节之后,杜敏也没多废话。

  于大海听了之后,埋在地上的脑袋,猛然间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主子。

  杜敏手按刀柄,语气平静地问道:“李部院手下,多少个总兵,多少个副总兵?”

  “52个总兵,180个副总兵!”于大海脱口而出。

  顶戴花翎者多如牛毛,不可替代之人几乎不存在。

  杜敏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于大海:“……”

  老二于友国和老三于友萌见老大闷闷不乐地回来了,忙问怎么回事。

  于友国于友萌,原本叫于佑国于佑明,这不加入了大清,名字也跟着改了。

  本来他们想更时髦,要直接换成满名,但又怕惹得八旗老爷们不高兴,仓促之下的于大海于友国于友萌,只好凑合着用了。

  他们都是当年曹文昭帐下游击将军孙守法的部将。

  遥想当年,跟着孙守法擒高迎祥,战李自成,打张献忠……

  当年回不去了。

  于大海摸了摸光溜溜的脑壳,叹了口气:“蒙兀人那帮废物,惹恼了李阎王,结果正黄旗一位老爷被扣了,他要副总兵王三宝来换,八旗老爷同意了。”

  他简单地说了一下前因后果。

  于友国:“……八旗老爷不带这么卖人的吧?老头下毒被杀,那是他自找的,可王三宝一直老老实实,并没有破坏八旗老爷的和谈,就这么把他给卖了,兄弟们不服啊?”

  于友萌:“就是嘛,王三宝手下五千多人呢,他们不是八大王的手下就是李闯王的部下,如今剃了头,那可就是和上面的仇不共戴天了。是咱灯包山的主力,要是把王三宝这么卖了,万一他们炸营怎么办?”

  于大海:“炸营倒是不会,他们既然舍弃八大王和李闯王剃了脑壳,就应该明白炸营就是死路一条。但是要把王三宝这么卖了,咱们灯包山的防务形同虚设,这个倒是真的!”

  灯包山是封锁锁子沟通道的第一道关口,位置非常至关重要。

  于大海所部将士,都是原明军系统的,而且还是曹文昭的关宁军余脉,战斗力虽然强悍,但要他们和李阎王拼命,那是不现实的。

  所以灯包山的满血战斗力,就是原本李自成张献忠所部的那些降人。

  满洲把王三宝卖给李阎王,基本上等同于连灯包山一起卖给他了。

  于友萌:“那大哥你还卖?”

  “是我想卖的吗?是八旗老爷要卖,你以为我于大海多大能耐啊?总督大人手下光是总兵就有52个,要是八旗老爷不高兴的话,连我特么都是正黄旗老爷的添头。”

  顶戴被打的嘭嘭嘭乱响,于大海打得于友萌抱着脑袋直往后躲。

  事情很明了,李阎王揪住了八旗老爷的小辫子,他点的人,八旗老爷是不卖也得卖。

  哪怕是李阎王要点他于大海,八旗老爷也不可能会心疼一下。

  毕竟当年孙守法活捉了闯王高迎祥,孙家和以高桂英为首的高家,那可是生死大仇。

  越是想起这些陈年往事,三兄弟越是害怕李阎王点他们的菜。

  如今有王三宝顶一下,对三兄弟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年头但凡剃了脑壳的人,都是为了活命。

  三兄弟嘀咕了一阵,很快就做了决断。

  于友国还有些担心:“王三宝那些家丁怎么办?”

  其他人明白事理,即便被卖也会忍气吞声,不会炸营闹事。

  明国的丘八们,有谁没被文官们给卖过?

  大家都被卖习惯了。

  可是家丁属于私人武装,只认家主。

  王三宝手下三百多个家丁呢,真要是凶狠起来,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于大海脸上露出残忍,竖起的手掌,重重地挥了下去。

  此时,灯包山副总兵王三宝,对此浑然不觉,他还在营中为了消除老头等人的不良影响,做出不懈的努力。

  “李来亨算个锤子,从一片石开始就被咱们八旗老爷追着屁股打,一直到被困在前面的这座小山包上。不过八旗老爷看在他能跑的份上,赏给他颗黄金头五万两,兄弟们眼馋不眼馋?”

  王三宝劲力勾起二狗子们的欲望。

  “不眼馋是假的,肯定是假的。兄弟们不要怕,李阎王算个什么玩意,老子当年跟着闯王干的时候,他还躲在娘胎里没出来呢。八旗老爷在他那里吃了亏,那咱们就要替八旗老爷把公道讨回来,毕竟咱们是最了解他们的人,兄弟们说是不是?”

  “王大人,于大人要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传令兵很突兀地打断了他。

  王三宝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怀疑什么。

  满洲正在和李阎王和谈,汉军就要准备和谈之后的事情。

  毕竟以当年大明的尿性,和谈从来都是幌子,大清也好不到哪里去。

  等八旗老爷把大雕抬回来的时候,就该是汉军卖力气的时候了。

  这个道理,几乎所有的汉军都懂。

  总兵大帐内,于大海并没有向他回礼,手里悠着小茶,语气平静地问道:“王大人,大清要你奉献,你可愿意?”

  王三宝:“……奉献?为大清奉献?当然愿意了,求之不得呢。生为大清的人,死为大清的鬼,咱老王这副身板,就是为大清生的。”

  于大海的雅言,着实令王三宝刮目相看。

  “奶奶滴,卖命就卖命,还搞出个奉献,狗娘养的于大海,什么时候也学会文化人那一套了!”王三宝心里大骂。

  投降之后,借着剿匪的名义,抢大户捞银子玩女人,忙的是不亦乐乎。

  这不,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抢到了良田上万亩,捞到了几万两银子,挑了十八个漂亮女人做小老婆,日子过得是要多爽有多爽。

  这些可都是大清给的,王三宝自然“知恩图报”,想起这些,肥嘟嘟的脸上灿烂成花。

  而反观跟着李来亨混,不准抢老百姓,不准偷盗,不准赌博,更不准玩女人,就连酒都不让吃,总之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规矩是一套一套的,最终连个糊糊都没得喝。

  想起这些,王三宝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从山海关就开始投降了,也不用跟着李来亨吃那么多苦了。

  幸福就在对比中产生,他对李来亨一家的恨意也就更深了。

  于大海懒得跟他废话:“王大人,说话算数不?”

  王三宝:“咱老王一口唾沫一个顶,只要大清需要,那就招呼一声,绝不反悔!”

  于大海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好,正黄旗有位老爷被李阎王给扣了,大清现在需要你上去,把那位八旗老爷给换回来,你准备准备吧!”

  王三宝:“……于大人,这是给上面送人头,哪能是奉献啊!”

  “于大人这玩笑……哎哎哎,于大海你个驴球子竟敢绑我,我入你……呜呜呜……”

  于大海见他磨叽,手一松,杯子自由落体,啪地一声响,茶叶末子四处飞溅。

  于友萌带着一帮人,饿虎扑食一般,将王副总兵绑了起来,又嫌他嘴臭,并用麻布堵了嘴。

  于友国从他怀里掏出令箭,带人跑去后营,以王副总兵的名义,将忠心耿耿

  抢大户捞银子玩女人的忠心耿耿,三百多名家丁全部集中。

  然后,刀光剑影,王副总兵将军厅流出的血,比残阳还红。

  隆多对于大海的办事效率很是满意,难得的给了他一个笑脸。

  可惜于大海没看到。

  哈腰低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

  长弓一脚将他踢开了,和隆多一起,正要压着王副总兵上山,突然醒来的大萨满也要跟着去。

  她要去天使坠落之地祭拜,以告慰鹰神格格的灵魂。

  这可把穆里马爱星阿等高级将领给难住了。

  大萨满坚持要去。

  众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胆子也是够大,大家给分析了一下,李阎王是守规则的,不像大明那帮读书人那么奸诈。

  穆里马最终决断,同意了大萨满的要求。

  大萨满看了孙子一眼。

  孙子急忙躲在了树干后面。

  大萨满只好借用长弓手下正黄旗的兵丁,抬着猪牛羊鹿上去了。

  迤逦的山道之中,走上来一支极为奇怪的队伍。

  大家纷纷伸长脖子瞧稀奇。

  而有望远镜在手,中二们看的更加清楚。

  镜头之中,他们看到那么多肉,口水犹如被顶开的可乐一般,瞬间就迸溅了出来。

  大家纷纷嚷嚷要肉吃,好不吵闹。

  李破虏揉了揉脑壳。

  痛!

  “检讨都写了没有?还有敌情分析报告……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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