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凭什么回去？
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死去，柳生内心无法平静下来。
好在身死之人死状安详，柳生倒没有感觉到恶心反胃。
不过狄云显然是怕这里的事情败露，引得周围之人恐慌，他驾着柳生的身体，又是提着韩庆的尸首，在一处无人察觉之地，这才将尸体丢掉，而后又找个安静的地方，放下了柳生。
“小侯爷可无恙？”狄云看着柳生道。
“你想我死？”
柳生的语气冷冽，让得狄云皱了皱眉，不由道，“小侯爷何出此言，侯爷让我前来，就是保护小侯爷，免得遭奸人陷害。”
“哦？”
柳生眉毛一挑，这个动作，要是以往，多少能勾动几许妹纸，可是眼下，这样的动作，竟是带着几分妖异。
那年轻瘦弱的身躯之下，似乎积压着一股怒火。
他是生自己先前不救他的气，还是生侯爷的气？一时间，狄云竟然有些没搞明白，不过他可不会表现在脸上。
跟在侯爷身边久了，见多了人，这说话，自然有他的一套。
若然不是如此，怎会有那么一句‘人越老越精’，就是因为见识多了，才会这样。
他虽然已年过五十，可在他的身上，看不出丝毫老者的孱弱，他刀削剑眉，隐含锐利，眉宇之间，一股淡淡霸气外泄。
他的眼睛眯起，却是道，“自是如此。”
这下子，柳生倒是哑然，若对方解释一番，他自然顺藤摸瓜，可对方如此淡定，他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柳生毕竟年轻，又怎会是狄云的对手。
不论实力，还是见识！
沉默。
半响之后，狄云才是开口道，“这次老奴出来，是奉了侯爷之命，前来接小侯爷回府。”
柳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而事实上，他内心极度生气，那个地方，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他反而对那地方产生了厌恶之感。
一入侯门深似海，
从此良知是路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十五年这么久？母亲死的时候，难道他不知道？”
柳生嘴里的他，自然是钧天侯。
“侯爷他知道。”狄云道。
闻言，柳生顿时大怒，“知道？知道他不来见娘亲最后一眼，为人夫君，竟连这点简单事情都办不到，他这算什么！”
狄云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愿意听到柳生说侯爷的不是。
“小侯爷请注意言辞，侯爷他始终是你父亲，而且那件事情，侯爷当时公务缠身，无法抽身前来……”
“他倒是给自己找好借口。”柳生冷哼一声。
“小侯爷似乎对侯爷有所误会。”狄云看着柳生，再度开口。
“他是他，我是我，不曾见面的两人，何来误会？”柳生一笑，云淡风轻。
狄云看着柳生说话的语气，竟然下意识将他与另外一个人重叠，只感觉两个人几乎一模一样，这说话的语气，这冰冷的口吻，当真如出一辙，不愧是小侯爷。
不过他可没有忘记此行前来的目的。
“小侯爷，如今京都之地时局动荡，天下纷纭，再起争端，侯爷孤身一人，难撑大局，所以这次老奴前来，就是接小侯爷回去，为侯爷分担一份力。”
“哦？回去？我为什么回去？”柳生看着狄云，道，“十五年来不曾回去，如今说回去就回去，把我当什么了？”
柳生语气，骤然一寒。“何况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吧？”
饶是狄云见多识广，但柳生话语中的冷意，依旧让他一惊。
对方的冷意他并非没有见识过，比他更加冷冽之人亦有，但像柳生这般年轻，却是头遭。
而且见识了自己的实力，却依旧不卑不亢，尽显风范，反而是他这个实力强大之人，落入了下乘当中。
他连声道，“不敢。”末了，却又是加了一句，“老奴不敢。”
如此之来，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想来小侯爷气消了不少，他有任务前来。
虽说钧天府内其他人听到还有这么个小侯爷存在，多少人等着看笑料，他也是其中之一，可偏偏侯爷声势强硬，老太太对这未见面的孙子也是心疼得很。
老人家的意思，可不能忤逆啊！
自己此番之行，倒不能空手而归。
而小侯爷身份特殊，老太太在自己出行之前，千叮呤，万嘱咐，就是希望自己的孙子不要受到任何损失。
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柳生这会儿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
十五年来，若说没有点怨气，那说出来，才不会有人相信，柳生也不过发泄发泄，况且娘亲临终之前，也并没有露出后悔之色，反而是带着满足而离去。
他说不定没有那么坏……
柳生如是想到。
要说别人家都有父母，整天围着父母转啊转的，柳生不羡慕，那也是假的，他今年才十八岁，孤苦伶仃十数余载，却也梦想着有一天能够一家团聚，如今机会摆在眼前……
哎呀。
头痛啊~
不过终究柳生少年心性，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白云镇我还舍不得放下，若你留在这里十日，说不定我可以考虑随你一同回去。”
“是，老奴留下十天。”狄云应声道，他也是看出了小侯爷这是为自己找的台阶下，嘴角不露痕迹露出一丝笑意。
小侯爷虽是不简单，可那心性，终究不过二十。
他隐隐有些期待，若是柳生回到京都之地，将会掀起怎样的一个浪潮。
面前的小侯爷虽然只是个读书之人，可那气质，内心中的想法，倒也是不简单的狠，何况与柳生有过接触，他才不相信，这个小侯爷回到钧天府内，会愿意受那些鸟气。
到时候，有的好瞧啊……
跟在钧天侯身边已经厌烦打打杀杀的狄云，本已古井无波，可是眼下，因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他的内心，又起波澜。
看着那年轻的身影，有些蜡黄的面容，唯有那双眼睛，如浩瀚的星空一般，带给人摸不透，看不明白的想法。
年轻……真好啊。
狄云看着无边天色，暗自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