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踪灭

  暮客心的确是做出了出剑的动作，但绝非是她真的有出剑之意。而是练剑多年，所形成的习惯，毕竟这可是承接“千山鸟飞绝”的一剑，其霸绝之势，可令万物皆灭。</p>

  而此刻的她，却陷入了沉默。</p>

  或许真如洛飞羽所说。很多事就算是说了，她也不会懂。</p>

  她自幼便生在昆仑山上，从小到大所见到的只有一望无尽的飞雪，未曾见过世事，更不曾来过江湖，去经历过江湖的铭心爱恨。所以有很多事，就连她也不懂，自己为何要那样去做，那样去想。</p>

  就比如现在，她见了那一招“微雨燕成双”之后，心中竟有些羡慕。</p>

  此刻的她，就像是在雪花之下幽幽独立的孤影，看着燕子在春风中双双翱飞。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与那个人之间，有的只是论剑，日复一日永无休止的论剑，似乎从未有过联手，出过一剑。</p>

  若有朝一日能与他共出一剑，该有多好。</p>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想。</p>

  可心中，偏偏就这那么想了。</p>

  “她在想啥？看她这个年纪，该不会是，情窦初开了吧。”洛飞羽撩起了额前的一撮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都怪我们这合力的一剑实在是太暖了。暖得让不曾见过春天的仙人……”</p>

  “都做起了春梦。”</p>

  公孙诗潋微微蹙眉，“臭美。”</p>

  是，我不会懂。</p>

  暮客心忽然摇了摇头。</p>

  与其多想，倒不如快点结束，再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那个人口中念叨了许久的应龙台，说不定到那时，就能有与那人共出一剑的机会了吧。</p>

  “算了，就让她傻站着吧，我们走。”洛飞羽等得也有些烦了，于是朝公孙诗潋招了招手。</p>

  可忽至的一道寒气，将他的手给打了回去。</p>

  “看来，神仙的春梦醒了啊。”洛飞羽折剑逆回，打散了那道寒气。</p>

  “我只能胜。”暮客心忽然喝道，同时抬剑。</p>

  冰山寂冷，最为世人常见。</p>

  可风吹过山间如有万鬼嘶吼，雪花如刀般碎尽了长空的雪山险景，非特殊时节难以得见。就算有人见过，也大多数都死在了那场寒风中。</p>

  洛飞羽此刻竟有种错觉。</p>

  仿佛这只能在书中才能看到的雪山险景，即将就要呈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了。</p>

  “想亲眼看看，那昆仑大雪漫山的景色么？”</p>

  “我的剑，便是了。”暮客心一剑落下。</p>

  这一剑，容不得天地，更灭绝万物。</p>

  万迹，人踪灭！</p>

  先前聚起的暖光瞬息消散得无影无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寒冷而又可怖的冰雾，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就算能，也只能呼出细碎的冰屑。</p>

  洛飞羽急忙仰头，眼神凝重。</p>

  他行走江湖时间虽然算不上久，却托“折”剑的福，见过不少剑。</p>

  可这一剑，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铺天盖地，袭卷而下的绝望，根本无处可藏，无处可躲。到了这种程度的寒冷，就算用上剑脉诀，只怕还没等到将剑气融会贯通，全身上下的血液就会被这寒意给尽数冻结。</p>

  “不如，用那柄剑吧。”他身后的公孙诗潋忽然道。</p>

  还未等洛飞羽有所回应，寒风中便传出了笛声。</p>

  一柄剑，在他身后显形。</p>

  正是他那日从孤山剑窟中得到的剑，号称可将一切都给拒之门外的，绝尘悲泪。</p>

  “剑起！”洛飞羽沉声喝道，那近乎透明的长剑落到了他的手上，哪怕浸落在了寒雾之中，这柄剑上的水波依旧在荡漾如初，似乎并未被影响分毫。</p>

  他持剑，斩向了前方的寒雾。</p>

  却遇到了强大的阻力，再也无法前进分毫。</p>

  暮客心的这一招，看似剑阵，却非剑阵。而是由她接连不断地出剑，出剑，再出剑，用无数道密不透风且宛若雪花般狂涌的剑气，所形成的一个，剑的世界！</p>

  像是昆仑山上的风雪！</p>

  洛飞羽阅剑无数，其中还包含了柳藏月尘不问那些堪称剑仙的仙人剑。可在世人眼中，真正能配得上这“仙”字的，唯有此剑。</p>

  难怪，难怪，天下剑仙辈出，却能像白鸟仙君能以仙之一字名震天下的，恐怕除他自己外就没有第二个了。</p>

  因为剑起之处，即是仙境。</p>

  亦是绝境！</p>

  “当得我，逢生一剑！”洛飞羽眼神变得无比狂热。</p>

  “孤尘万仞，仙迹无寻。”雪雾中的暮客心声音清冷，手上的孤寒却仍是不停。</p>

  “你又拿什么，来寻找我的剑？”</p>

  “既是我们剑客之间的对决，自然是拿剑来找啊。”洛飞羽出乎意料地回答了，可他回答的却又是那么的简单，简单到令人难以反驳，“的确是称得上是至仙至绝的一剑了。”</p>

  暮客心一愣，“你看到了？”</p>

  “自是看到了。”洛飞羽点了点头，眼底血光涌现。</p>

  “看得到，并不代表你寻得到。”暮客心轻轻跃起，便又是十余道剑气，孤寒所过之处，剑花明暗，寒气森森。</p>

  若仙影迎寒独立，孤独缥缈。</p>

  或许在这“万迹人踪灭”里，也本该只有她一人。</p>

  “只是，可惜了啊。”洛飞羽扭头，笑着看向了公孙诗潋。</p>

  “她心中，还藏有着缠绵不清的纠葛。”公孙诗潋收回了玉笛，轻轻说道。</p>

  “太可惜了！这一剑最忌讳的就是情啊。”洛飞羽冷笑一声，持剑而上。</p>

  凌于半空的暮客心微微俯首，看着在寒气中往来无阻的洛飞羽，竟少有的笑了。是啊，她心中既有着牵绊，那么，便不再孤独了。一个不孤独的人，如何才能使好这孤独的一剑呢？</p>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洛飞羽大吼大叫，进而挥剑，“吃我诛仙一剑！”</p>

  公孙诗潋脸色微微一变。</p>

  暮客心也揽过了一道寒气，想要朝着洛飞羽挥下。</p>

  “可我心中，有啊。”洛飞羽点足后掠，退到了公孙诗潋的身边，那柄绝尘悲泪竟化为了一道渊潭，将二人笼罩在内，绝去了漫天寒气。</p>

  武当剑法，离渊。</p>

  暮客心瞳孔一缩，“你！”</p>

  “哈哈哈，你未曾见过江湖，不了解江湖之事，自然也就不了解江湖人的无耻行径！”洛飞羽笑得很是得意。</p>

  公孙诗潋扑哧一笑，“厚颜无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