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p>
太泽湖的水冬天虽然不会结冰，但冰寒刺骨。</p>
而古代医疗条件落后，一个受寒感冒就可能死人……</p>
太泽湖的渔民们到了冬天往往寻找一些滩涂与荒岛之地，舟结连绵，形成一座座‘船岛’、‘船村’，互相报团取暖，晾晒渔网等等……</p>
不过年节之时鱼获价格也高，因此还是有不少渔民冒险出湖捕鱼。</p>
当冬日的第一场小雪落下之后，亚伦将船与‘老余头’、‘老楚头’靠在一起，请他们代为照顾，自己则是带着大部分铜钱，前往太泽府城。</p>
乌篷船上只有一些普通家什，杀了‘瘌痢刘’缴获的书页被他重新包好，埋在芦苇荡里了。</p>
因此，根本不怕有人发现什么端倪。</p>
……</p>
沿着官道走了一个时辰之后，一片砖石垒砌的青黑色城墙就浮现在亚伦面前。</p>
在城门口还排了长长的队伍，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与小商人。</p>
至于鲜衣怒马、佩剑挎刀的江湖武师以及达官贵人，自然不需排队，守城士卒还得点头哈腰地讨好送行。</p>
亚伦排到队伍末尾，耐心等待。。</p>
与此同时，他的头抬起，看到了城门楼上的巨大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p>
“嗯……这应该是‘太泽府’了……又学到了学到了……”</p>
亚伦心中暗自记忆。</p>
一个渔民去读书识字，简直太过惹眼。</p>
并且，那些清高文士愿不愿意收他的‘束脩’都还两说呢。</p>
亚伦心中的打算，是靠着平常慢慢积累, 自己暗中学习。</p>
反正素材还有很多，比如他手上的大钱, 后来在渔阳酒家里听到叫做‘定元通宝’, 反面则是‘一钱’……这又是六个字！</p>
而象形字本来就有一定规律, 学得越多，到后面连蒙带猜也就越来越快。</p>
亚伦反正不急, 这次进城名义上是置办年货，实际上则是四处看看，摸摸情况, 顺带学字。</p>
那么多匾额、商铺……问一问、看一看……就能学会不少。</p>
如果能淘到一本蒙童的千字文之类，就更好了。</p>
‘不不……买书还是太过招摇了，我不取也……’</p>
亚伦暗中摇头，慢慢跟着队伍前进, 看到城门口有榜文，似乎是海捕文书之类。</p>
还有一个小吏专门在旁大声念诵，显然是给他们这些不识字的人听的, 顿时来了兴趣。</p>
“兹有人犯马千, 杀两人, 逃亡……身高七尺，左面有三痣……如有获者，赏钱五百！”</p>
“江洋大盗白玉鼠……夜盗十数家……罪大恶极……如有线索……官府重赏, 另有城内十三家集资百两赏银……”</p>
……</p>
亚伦看着榜单上的文字，努力一一与小吏口中的话语对照。</p>
他毕竟不是小孩子，学习能力与主观能动性都很强。</p>
当牢牢记住字形与读音之后, 又好奇地瞥了一眼画像。</p>
结果马千的头像还算清晰，有素描画的风格, 跟亚伦以为的古代胡乱画一通完全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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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白玉鼠’？</p>
则是完全没有画像，连是男是女，年龄多少都不知道。</p>
亚伦也不以为意, 排到了城门口位置。</p>
守城的士卒扫了他一眼, 闻到鱼腥味，脸色就带着难看：“入城费一个大钱！”</p>
虽然心中吐槽这是阻碍商业发展, 但亚伦什么都没说, 乖乖交钱，进了太泽府城。</p>
这城市两边是高低不一的平房, 道路也不算太宽敞。</p>
总体而言, 令亚伦大失所望。</p>
直到走到交易的东市, 才感觉稍微热闹了一些。</p>
或许是因为过年集体赶集的缘故，四面八乡的农夫也汇聚此处, 叫卖着一些自己做的手工艺品。</p>
竹篓、板凳……还有小孩玩的竹马与草蜻蜓……</p>
两边的商铺人来人往，外面还挂着牌子。</p>
比如米铺外面就挂着‘米’字。</p>
茶庄则是挂着‘茶’字。</p>
还有盐号、当铺、布庄、金银铺、酒楼、茶馆、胭脂店……</p>
看多了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再看这种东方集市，莫名就让亚伦有些亲切感。</p>
亚伦宛若乡下人进城，一路走走停停，东问西问，但就是不买，让不知道多少商家腹诽穷鬼。</p>
不过生意人讲究笑迎八方客，又是过年，这客气与场面还是不能丢的。</p>
亚伦也不去找那些有豪奴打手的大商号，只凭着脸皮厚，倒也学到了不少东西。</p>
逛了半天，学了一肚子的常用字，只等回去默默消化。</p>
并且，也从货比三家的摊铺上，买到了最便宜的半斤‘高沫’与一条腊肉，当做年货。</p>
‘高沫’就是碎茶叶，摊主是茶庄搬运茶叶的苦力，这些都是平日搜集的细碎茶叶。</p>
各种品种的茶都有，混杂一体，有些穷酸，不过味道还不错。</p>
腊肉是山里猎户自己打的野猪肉，风干腌制后舍不得吃，也拿来换钱。</p>
那猎户看起来人高马大，笑容却相当憨厚，说着要攒够钱给家里的婆娘孩子扯布做一身新衣服。</p>
亚伦看了看身上的破麻衫，耸了耸肩膀。</p>
反正，他是没钱买新衣服过年的了。</p>
就这么一边走一边看，当路过一家高门大院时，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一片巨大的广场，数十个精壮汉子正在举弄石锁，演练武功，让亚伦不由停下脚步。</p>
“这就是青山武馆吧？馆主薛青山，当年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拳师，如今老当益壮啊……”</p>
“这武馆也就过年这几天大开门户显摆，吸引人去拜师学武，平时门户紧闭，敢偷看就痛打一顿，说你偷学武功……”</p>
……</p>
四周行人议论纷纷，亚伦看着武馆前面把守的两位武师，感觉肌肉是挺发达的，至于更多就看不出来了。</p>
他慢慢路过武馆，又看到就开在武馆旁边的‘回春堂’。</p>
自古医武不分家，武馆旁边经常有医馆、药堂之类的建筑，并且，对于治疗跌打损伤一类很有经验。</p>
亚伦在‘回春堂’之前站的时间，可比武馆长多了。</p>
毕竟这具身体同样会生病，甚至可能还会病死。</p>
想要活下去，就得找到好医生，要吃药！</p>
‘以后得注意这一点，嗯，最好自学一下医术……’</p>
在城内还白嫖了一场说书，一直等到黄昏之时，亚伦才由来时的城门出城。</p>
那守城的士卒还故意扯开他的包裹检查，看到里面的腊肉跟茶叶，骂骂咧咧地嘟囔了一句穷鬼，才挥手赶他离开。</p>
等到亚伦的背影消失之后，那个守城士卒来到旁边的棚子下休息。</p>
在棚子里还有一个满脸堆笑的人，立马过来给他倒茶，笑问道：“军爷，如何？”</p>
如果亚伦在这里，必然能认出来，他就是那个经常跟在‘虎爷’身后的跟班。</p>
“穷鬼一个，连匹布都买不起。”</p>
兵卒骂骂咧咧地喝了口热茶。</p>
“亏我还以为他独自进城，能有点好东西呢。”</p>
倒茶的‘金鱼帮’成员陪着笑脸：“劳烦您了，‘虎爷’有吩咐，这些打渔的都精得很，别趁着过年绕开鱼市，将珍惜鱼获拿到城里来卖，都得看紧点……”</p>
说完，又有些可惜地说：“以往还有癞痢刘当眼线，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提前知道，但这杀才最近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唉，可惜了，他的孝敬还是蛮丰厚的……”</p>
“呵，男人么，不是死赌场就是女人肚皮上……至于眼线还不简单？没了就换！”兵卒又喝了一口热茶：“以你们‘金鱼帮’的势力，稍微威胁一下，那些水腿子哪有不乖乖就范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