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62
沢田纲吉果然去了东京咒术高专。</p>
入学程没什么繁琐的。</p>
连之前叫他忐忑了一晚上、差点忍不住半夜给吉野顺平打电话的入学资格测试, 也简单得。</p>
据说是由于死气之火的缘故。</p>
不在入学之后好一阵子，沢田纲吉才偶尔在夜蛾校长的校长室外听见了：</p>
的入学，其实是五条家直接推荐的。</p>
经由咒术师家族推荐的新生, 可以说不管怎样都是直升了。</p>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 没再去询问些什么。</p>
那个名词，直接令他忆起同两位五条悟的遇。</p>
而哪怕这两人从外貌上看再怎样完全一致, 沢田纲吉也能够分辨清楚哪一位是来自纯白房间的五条悟，而哪一位、又是这个世界的“五条大人”。</p>
……那是怎样一种、安静的绝望啊。</p>
连站在一旁的沢田纲吉, 都险些在强烈的共感中落下泪来。</p>
而属于这个世界的五条悟, 又是怀抱着什么心情、去命令家族助沢田纲吉一步之力的呢。</p>
明明，世界往前每走一步、都距离太宰先生更加遥远吧。</p>
***</p>
五条家。</p>
仍是传统而古老的庭院。</p>
寂静的枯山水。</p>
间或响起的惊鹿。</p>
想必，今年的夏天, 也会在池塘里唱起清脆的蛙鸣。</p>
而翩然起飞的蝴蝶，总会落在某朵花娇嫩的花蕊上。</p>
至于当年那个从走廊上踮着脚尖偷溜去、准备对他老师恶作剧的八岁男孩。</p>
早已经, 长大成人了啊。</p>
“也就是说，‘天元大人’成神了？”</p>
太宰这样问, 漫不经心的。</p>
时隔二十年之后、再次住进五条家的男人。</p>
从那个人身上，丝毫看不出时间流逝的痕迹。</p>
——身上的时间，宛如已经停滞了一样。</p>
正将是，永远的二十二岁。</p>
“唔。”</p>
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的男人，用鼻腔答应了一声。</p>
手里端着托盘，走路的脚步沉稳极了, 半点没有年幼时跳脱而自我的气场。</p>
一边走、五条家的家主大人一边回答：</p>
“虽然成神了, 但也与之前差别不大。”</p>
走进来，弯腰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在床边蹲下来了。</p>
“各个用以辅助的结界术仍然能够正常使用，东京和京都高专的防御结界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动。反来说, 也没有普通人被额外赋予了咒力。”</p>
五条悟总结。</p>
“也就是一个旁观的老头子吧。我看薨星宫还挺稳定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吧、差不多。”</p>
“……这样啊。”太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p>
“是这样没错。”五条悟附和道，又轻声催他：</p>
“该喝药了，老师。”</p>
***</p>
“……沢田、沢田————喂！沢田同学！！”</p>
被人从后面大声喊了几句，沢田纲吉才突然回神来似的一激灵。</p>
“怎么事啦，这么走神？”</p>
的新同学笑嘻嘻地问他。</p>
沢田纲吉傻笑着揉了揉后脑勺：“没、没什么啦，哈哈哈。”</p>
差不多自言自语般说，“就是……总觉得有点恶寒，不知道为什么……”</p>
还好上课的铃声还没有响起，足够沢田纲吉和别人聊了两句、又在教室里转一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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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咒术高专的学生不算多，一个班级里也就只有十多位而已。</p>
据说十余年前，甚至一整个年级才只有两三个学生。</p>
——当年的咒术师，就是稀缺到这个程度。</p>
万幸的是，人类并非依靠“咒术师的天赋”、而是凭借现代科学技术。</p>
在那位‘太宰大人’的馈赠基础上，改进了“通电子手段看咒灵”的方法。</p>
使之应用更广，足以让普通人发现其可能并未展现出来的潜能。</p>
并因此有资格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咒术师。</p>
当然了。咒术师是当前最为热门的职业。</p>
不仅可以获得国家直接给予的各项奖金、津贴、赞助，另外还有完整体系的后勤服务。</p>
更别提咒术师可是几乎和“超级英雄”画上等号的，而又有哪一个心怀英雄梦的少年少女，不曾梦想过从天而降、再帅气不地帮助其他人呢？</p>
再说了……现在又没有什么危险的任务呀。</p>
沢田纲吉偶尔从楼梯口旁边走去，还能听见几个年龄比较小的学生笑闹着抱怨：“我也想祓除个一级咒灵出出名声啦”、“哈哈哈哈别想了，你从四级升上去好啦！”</p>
听见这份稚嫩又可爱的野望，沢田纲吉想到都快数不清自己和同伴一共都经历多少危机，便不由得为这份平稳的幸福露出一个微笑，打算去另一个教室找自己的朋友吉野顺平。</p>
——听说也交到一个新朋友。</p>
不知是谁呢？</p>
沢田纲吉有出神地想着，而或许是自己那份废柴体制又一次发作了的缘故，在转弯的时候脚底一滑、一边挥舞着手臂“哇啊啊啊”叫了一声，一边毫无悬念地一脑袋撞在对面同学的肩膀上。</p>
“啊好痛痛痛痛、——等等，你没事吧？真是对不起！！！”</p>
沢田纲吉苦着脸猛揉额头，神来赶紧忙不迭地道歉。</p>
倒是没有一屁股坐倒到地面上。</p>
——对方反应快极了，一把拽住了沢田纲吉的胳膊，没叫两个人摔成一团。</p>
留着一头黑发的少年反过来把上下打量一通，急声问：“你没事吧？！”</p>
又十分抱歉地浅浅一鞠躬，对着电话那端说了什么、连声许诺了许多好处，才面带羞赧地挂断电话。</p>
“那个……真是对不住。”</p>
少年伸手抓了抓自己后脑勺的头发，与方才迅速的动作不同、有羞涩地笑了：</p>
“刚刚光顾着和女朋友打电话，可能没注意看路。总之你没受伤吧？”</p>
对着沢田纲吉伸出手来：</p>
“我是东京高专的二年级生。”</p>
“啊对了，我的名字是乙骨忧太。”</p>
这位二年级的学长，笑着询问：</p>
“——你呢？”</p>
***</p>
太宰治将喝空的药碗放下来。</p>
骨瓷碗底还没有触碰到托盘，就被五条悟接了去。</p>
接着又顺手递来洁净的擦手巾，等太宰连同指缝也一并慢悠悠地擦拭过一遍，又递了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清茶。</p>
倒是知道老师对甜食没什么喜好，没把自己往日最喜欢吃的甜口点心拿出来献宝。</p>
“那么，咒术界层已经解散了？”</p>
太宰略微敛着眉喝了两口茶，散去了口中的药味。</p>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全不是有在关心的模样，只是出于长久端坐于那个黑暗王座上的习惯、只是来自手握大权之人、惯例要掌控新世界情报的本能。</p>
——纵使，这个习惯也不是他自愿养成的。</p>
五条悟简单收拾了下托盘里的零碎杂物，就把它丢去一边等其余仆从处理了。</p>
听到这个问题，在那张成年了的帅脸上、倒是终于露出点真心实意的快活笑容。</p>
“是呀！”幸灾乐祸地说，“老橘子们终于彻底解散了，我当年可是整整在他们门口放了三天烟花来庆祝呢~~~！！！”</p>
这幅毫不掩饰的嘚瑟劲儿，同这个人小时候半点差别都没有。</p>
……别在这种性格糟糕的地方毫无长进啊。</p>
五条悟还没得意完呢。又接着说、语调欢快：</p>
“总之在咒术界和普通社会达成一致之后，所有咒术界层都解散了，唯独各个大小家族还存留着、也向人类社会妥协了，接受了信息公开化处理。”</p>
这位名义上权势最大的、“御三家”之一的家主大人，居然要歪着头想一想才终于想了起来。</p>
“啊，现在有个新的重组机构。叫什么来着——哦对，‘咒术协会’。”</p>
五条悟灿然一笑。</p>
“我可真是捧着肚子笑到打滚！——老师、老师，你想象一下~那些死活攥着权利不放手的老头子们，那些满脑子都是钱啊权势啊名声啊地位啊的垃圾，们满口都是些什么‘咒术界的荣誉啊’、‘咒术界的根基不可动摇啊’之类的废话，结果！”</p>
真的哈哈笑了起来。</p>
“奋斗了一辈子，这还不是被人类社会淘汰了嘛！！！”五条悟绘声绘色地学着：“‘根据新法规定，需保障每一位咒术师的人权，决不能坐视任何一件星浆事件的再次发生’————老师~你真该看看那群眼高于顶的垃圾们听到这句宣告的时候、脸上的颜色都可以当调色盘啦~！”</p>
这倒的确畅快。</p>
太宰想起那群连呼吸都带有腐朽气味的活僵尸们，又紧跟着联想到咒术界层原本触手可及的至高权利、擦着指尖握了个空，再想想他们现在该是如何的悔恨——至少该憎恶自己不该同“太宰治”贸然说出第一句话吧——便也随着露出一个浅笑。</p>
“既然这样。”</p>
太宰温声说。</p>
“你又为什么还穿着这套和服呢，悟君？”</p>
“——、————”</p>
五条悟的笑声止住了。</p>
“……你总是什么都明白。”</p>
“真是太可恶了，老师。”</p>
闷闷地哼了一声。</p>
“那么，你应当知道我不会看错人。”</p>
太宰这样回答。</p>
“不要勉强自己。不必捏着鼻子、忍住恶臭，做同那些层们一样的事。”</p>
太宰治用安静的声音，说出冰冷的真实。</p>
“五条悟，你的灵魂比们高洁多了。”</p>
“——不要让我失望。”</p>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来，用额头轻轻碰了碰老师搭在床沿的手背。</p>
“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延长这个世界。”</p>
太宰没有拒绝这个动作。</p>
曲起指节，轻轻顺了顺学生细腻柔软的白色头发。</p>
又了好久。</p>
将整张脸都埋在被褥间的五条悟，才又开了口。</p>
“老师。”</p>
声音轻极了。</p>
“我还是你眼中的…………‘好孩子’吗？”</p>
太宰勉强凝聚起注意力，“嗯”了一声，用鼻音回答了。</p>
五条悟便心满意足般笑了。</p>
站起了身，弯腰给老师仔仔细细盖好了被褥。忍了忍，又把脸颊凑去、蹭蹭老师的手背。</p>
“睡吧，老师。”</p>
五条悟满足地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