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55
这份撼动了整个世界根基的剧变。</p>
既重如雷霆, 又悄无声息。</p>
身入彀中的诸无法察觉。一如踏入泥淖被无声吞没口鼻的迷途之鹿,又如不知不觉间一头撞上蛛网的蝇虫。</p>
或者。是衣饰华美而面带不变微笑的傀儡木偶。</p>
这些拴住木偶肢丝线的细绳,从一开始, 就被操心师轻笑着, 宛如不经意般拨弄一下。</p>
普通根不知道有咒灵?</p>
——简单。让他们知道就好了。</p>
无咒力者压根没有看见咒灵的能力?</p>
——简单。使别的方法让他们看见就好了。</p>
至于使方法……哎呀哎呀,是叫发笑。五条家的长老们, 这不是直接把答案主动送到面前了嘛。</p>
呵呵、哈哈哈哈,值奖励呢, (摸摸头), 是乖巧。</p>
咒术界是不为所知的隐蔽之地?</p>
——说什笑话呢。没有到国家上层的许可与支持,所谓咒术界又怎样这个国家生存下去?</p>
而一旦找到了缺口…………(操心师又笑了起来)。</p>
就算以看见咒灵,普通也无法同其相对抗?</p>
——咒具这一武器, 难道不是咒术界流传了成百上千年吗?</p>
至于咒具是如何制作、又有没有办法以量产……这并不是操心师需要放心底考量的问题。</p>
经十年前的围攻五条家大事变,现“太宰治”无疑是世界敌?</p>
——哎呀。那不是好不了吗?</p>
操心师端坐于一片黑暗之中。</p>
微弱的荧光映照他唇角令胆寒的微笑, 却照不亮捏那根苍白手指间的棋。</p>
那是、自从十年之前,给整个咒术界遗留下的可怖阴影。</p>
叫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小觑太宰治,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太宰治存活,无论如何、只要太宰治仍存于这个世界上,就令所有夜不能寐,咬着牙、嘶声半夜里惊醒。</p>
咒术界那些烂透了的高层们,或许也曾是年轻气盛的英雄们,或许, 他们为了守护类、因此而做的牺牲、祓除的咒灵, 都一点也不少。</p>
只是岁月已经完全侵蚀了那把老骨架。</p>
头脑深处浸淫着的权、钱、势,消散了曾经或许留存的血与骨。叫这些无法不战栗。</p>
‘如果太宰治前往京都咒术高校该怎办?’</p>
‘如果太宰治直接深入东京咒术高专底层、薨星宫殿,该怎办?’</p>
‘可恶——该死——那个恶魔可是足足东京高专住了好几个月啊?!’</p>
‘为什没有想的到,凭借那个头脑、难道不会找到天元大的所地吗??!’</p>
‘戒备起来!!!立刻戒备起来!!!!那个无效化的异能力, 天元大的结界根阻拦不住他!!’</p>
‘万一被那个男触摸到了天元大的体——————’</p>
“间失格”同“不死咒术”碰撞起来,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剧变,是所有无法想象的。</p>
……因此,哪怕这种全世界咒灵暴涨如飞蝗的情况下,咒术界依然硬扛住压力,留下部分手坚守安全的东京高专底部。</p>
又一次、</p>
又一次。</p>
身处棋局中时根无法看清,唯独只有超脱了那个局面,才能够白来:</p>
所有,只是又一次被操心师戏耍于掌心了。</p>
太宰治,完全没有靠近京都——咒术界的另一个关键据点。</p>
他的目的地,也根不是东京咒术高专。</p>
这个男,绕着东京一个区一个区的行走,每天赋予追击者新鲜的刺激,钓鱼一样屡屡放下鱼饵、又不等咬钩就翩然离去。</p>
他仅靠自己现视频里,就吸引了整个世界的全部注意,成为了一举一动之间牵动整个世界呼吸的焦点。</p>
——而这短短十天,一步步走到了尾声。</p>
几乎是全日的每一个,都手持有以看见咒灵的底牌。</p>
原上下倾斜的天平,被强行另一端放上了砝码。</p>
——这是,为的平。</p>
而太宰始终期待的性,终于开了花朵。</p>
原只有天的“星浆体”同化准备期,由于咒术界高层的惧意,硬生生提前到了十天。</p>
就这漫长的十天里,被派遣去保护原打算为咒术界牺牲的“星浆体”、那些正值年少青春的高专学生——未来的咒术界顶梁柱们。</p>
极端环境下,那些肮脏、污垢、复杂、多变,同时又美好、易碎、温柔、瑰丽的性。</p>
又亲目睹了多少呢?</p>
棋盘上,操心师托住下颌浅浅一笑。</p>
又有多少高专学生,经历了那些同祓除咒灵截然不同的磋磨之后,正如同七海建一样。</p>
选择了反抗咒术界。</p>
而愿意拯救“星浆体”呢?</p>
至于另一边、普通的社会。</p>
操心师愉快极了似的眯起了睛。</p>
“星浆体”少女的求救视频,他完全没有插手。</p>
更别提那个简直叫他赞叹不已的投票,亦根不是太宰治的手笔。</p>
太宰根不会去介入这件事。</p>
也绝对不会允许什,胆敢破坏这场盛宴。</p>
……类、类,这就是类啊——!</p>
蕴藏其中的。</p>
会是他既厌恶又向往,无法摆脱、亦惧怕被照耀到的……</p>
“光”吗?</p>
操心师黑暗里猛地站起身来。</p>
他捂着脸低低笑着,伸手捏住棋盘边缘。</p>
——但是。</p>
不管那个选择,结果如何。</p>
咒术界都已经输了个彻底。</p>
要问为什的话:</p>
这已经是第十天了。</p>
是满月。</p>
也是‘天元大’能够与“星浆体”同化的,最后一天。</p>
时间,已经走到最后一步。</p>
可怜整个咒术界,别提“星浆体”了,连一个主动回去报道的高专学生都没有。</p>
所有,都一心一意期待着、由整个类所选择的那个未来。</p>
“………………”</p>
操心师离开了那片黑暗。</p>
棋盘已经不桌面上。</p>
它坠落地,跌个粉碎。</p>
太宰治将第一个棋落棋盘上之前,这个绝望世界就已经输了。</p>
输一败涂地。</p>
***</p>
千代田区的十小时便利店。</p>
店员维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同前来换班的同事点了点头。</p>
同事从口袋里掏钥匙,准备将便利店锁门、提前结束营业。</p>
店员走路上。</p>
插衣兜里的手指动了动,她从路旁同样紧紧合拢的窗户玻璃上,看见自己疲累而冷淡的脸。</p>
‘对不起’,她想。</p>
‘唯独母亲大、……不,妈妈。’</p>
‘哪怕半点可能性也好。我也不想,见到的面孔。’</p>
那个手指,按否认键上。</p>
‘请还给我……平静的生活吧。’</p>
***</p>
文京区。</p>
几个少年少女正激烈地辩论着。</p>
“……我不管!”其中一个少年大声喊,“总之我就是不能接受!!”</p>
他的脑袋上还戴着那顶球帽,但是胳膊却打上厚厚的石膏、吊脖颈上。</p>
那是有一次,这少年直接咒灵面前挥舞起棒球棒的结果。</p>
既不是木质球棒形状的咒具,也并没有矫健到足以及时躲开攻击的身手。</p>
仅仅只有胳膊骨折,实已经是少年命大。</p>
“我不能……我做不到……”他激动语无伦次,时时挥舞着那个一层层包扎的胳臂、简直像是已经觉不到痛,“难道说,要我之后活着的那几十年里,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我是一个杀犯吗?!?!!!”</p>
少年大喊着,另一只手猛捶一下桌面:</p>
“——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叫我现去死!!!”</p>
“……”</p>
“……”</p>
停顿了片刻之后,马尾少女偏头去。</p>
“……说不定也不会有那糟,”她努力分析着,“不是也说吗。会有所有都拥有咒力的那个未来吧?”</p>
另一个少年也鼓起勇气、笑了笑,打趣棒球帽少年:“有可能……到时候大家又一起同一个学校里上课了呢。”</p>
镜少女则虔诚地低下头,按下了自己的选项:</p>
“请…………活下去吧。”</p>
这是来自少女的祈祷。</p>
***</p>
丰岛区。</p>
戴墨镜的地下组织成员,询问自己好不容易从医院里抢救回一条性命的同伴:</p>
“……怎选?”</p>
他那侥幸活下来的同伴,默默吐了口烟圈。</p>
“随喽。说不定咱们能接到新的生意,又说不定、”他顿了一下,“干咱们这一行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新世界’的那一天呢。”</p>
</p>
男勉强站起身来,把烟蒂随手摁灭。</p>
“………………只是。”</p>
握住门把手的时候,这个日常生活就刀尖上舔血、亦不知犯下多少罪孽的男,低声说。</p>
“我也有一个女儿,同那孩一样年龄。”</p>
***</p>
北区。</p>
仍是那位五官端肃而笑容和蔼的、政客的脸。</p>
只是那副该毫无纰漏的笑容,记者哄抢着奔上来举起话筒、而围观者一股脑大喊起来的时候,不由崩裂了。</p>
“不许作假!!”、“拒绝政治作秀!!”、“撒谎——”、“骗!!!!”</p>
这些都曾经是他的选民。</p>
“示的手机!!”、“有胆就给我们看啊?!”、“不是说好了要保护无辜少女的吗?!?”、“这个懦夫!!!”</p>
这些是亲目睹视频的观众。</p>
政客虚浮地笑着,掏他的手机。</p>
旁边护卫他的私武装保镖们,不知为何,也完全拿不当日胁迫“星浆体”来到宴会场地的理直气壮了。</p>
“请大家作证,这一次、这一次一定——”</p>
那个讪笑的语句都没能说完,已被一颗臭鸡蛋砸了回去。</p>
***</p>
若是有有心观察东京地图的话,就会立刻发现:</p>
太宰治这十天的行走路线,其实是东京内部绕了一圈。</p>
最终来到了这里——</p>
东京晴空塔。</p>
已经快要入夜了。</p>
整座塔都点亮了灯。</p>
不同于以往“雅”和“粹”的这种灯光模式,今日的灯光经了殊调整,正如同拥有了心跳一般、紧张地闪烁起伏着。</p>
(倒计时)</p>
而从塔顶悬挂下来的个巨型led屏幕,足以让身处下町的,都看清清楚楚。</p>
那是左侧的“是”,与右侧的“否”。</p>
个庞大的数字正以惊的速度增长着。</p>
逐渐、持平了。</p>
不知道从几点起,慢慢有聚拢到东京晴空塔下面。</p>
他们有些手捧着鲜花,一朵玫瑰、一捧雏菊、新鲜的白百合。</p>
有点亮了蜡烛。</p>
有攥紧了手中的十字架,有握住了胸前的御守。</p>
这片小小的区域,并没有说话。</p>
所有,都保持着安静的沉默。</p>
祷告着、祈祷着。</p>
恳求着,祝福着。</p>
太宰治与五条悟也同样站那一片群之中。</p>
他们换回了最初的服饰。黑衣红围巾、高专的教师制服。</p>
也同样撤下了所有伪装。</p>
可是,已没有对他们投以视线了。</p>
这个也并不乎。</p>
他们也只是如同所有一样,仰着头,倒数着时间,目视着天平左右摆动。</p>
(…………时间到了)</p>
个的面庞上,同时浮现笑容。</p>
几乎持平的天平,向左侧微微一斜。</p>
最后一票,投给了“是”。</p>
这是类的选择。</p>
接纳了咒术界。</p>
直面从心中诞生的咒灵。</p>
拥抱了无辜的“星浆体”们。</p>
仿佛心有所似的,个同时抬头、看了天空。</p>
(关键的时间节点被更改)</p>
(时间线……一次向前走了)</p>
(那)</p>
(下一个、恐怕就是类亲手所选择的那个未来了吧)</p>
——就这时。</p>
“老师。”</p>
年轻沙哑的嗓音,不远处响起了。</p>
预料到了什,紧急解决了手边一切事情、最快速度赶来。</p>
追踪着老师故意留下来的定位器。</p>
十七岁的最强、“六”的五条悟。</p>
却依然只能望着那个,逐渐消散了的身影。</p>
“老师。”</p>
年轻轻声呼唤:</p>
“又要——抛弃我一次吗?”</p>
琉璃蓝的六,执着地,试图望进鸢瞳的底。</p>
可是太宰他只是笑着。</p>
沉默着。</p>
缄默着。</p>
一言不发。</p>
“………………老师。”</p>
五条悟狠狠闭上睛。</p>
睁的时候,原地哪里还有那的影?</p>
他深深吸进去一口气,攥着拳,舌头力摩擦齿尖。</p>
尖锐的疼痛之下,五条悟笑了来。</p>
那个笑容里,又哪里还有当年那个乖巧男孩的影?</p>
“既然这样的话。”</p>
“十年之后、见吧。”</p>
“绝不会让抛弃我了。”</p>
“——老师。”</p>
五条悟恨声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