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43
这是一栋看起来上了年纪的旧楼。</p>
墙面泼溅上些许星星点点的陈褐色污垢, 部分墙皮狼狈的脱落了。</p>
楼层并不高，一眼望去就能数出来：</p>
仅仅只有五层，说的就是这种老式建筑了。</p>
五条悟又左右环顾了一圈。</p>
他常年在全日本各地出差、祓除那些一级术师们搞不定的咒灵。</p>
而咒灵诞生于人心, 可以说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只都不奇怪。</p>
医院、学校。</p>
墓地。乡村。</p>
总之苦哈哈的外派之旅要多少有多少, 五条悟自认为没什么地方是他没去过的。</p>
——但那也常常只是单纯为了祓除咒灵罢了。</p>
像这种躲藏在东京都市之中、人类社会里藏污纳垢的地方，五条悟之前就没涉足过。</p>
这叫他感到相当新奇：</p>
“所以呢？这个和黑市酒吧一样, ”他歪头想了想。</p>
“又是一个私下交易的地方吗？”</p>
太宰为这个过于文质彬彬而显得相当学术派的词语笑了一下，“是啊, 大少爷。”他说, “没想到吧？人心可比咒灵肮脏多了。”</p>
没等五条悟对这句话产生质疑，太宰抢先催促：</p>
“快，用你的术式把这辆车给报废掉。”</p>
太宰保持着绝佳的好心情。</p>
“所谓毁尸灭迹, 这是第一步哦？”</p>
“……”五条悟无言般瞥了他一眼，伸出手、又停住。</p>
白毛大猫猫到底没能忍住他的好奇心。</p>
“所以。车的后备箱里真的有手提式榴//弹炮吗？”</p>
太宰治笑眯眯的：“怎么可能啊？真的信了？笨蛋。当然是骗的啦~”</p>
那个句子后面, 居然还轻飘飘的带了个波浪号。</p>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p>
（可恶）</p>
（要不是可爱致死的程度超标，我就、——）</p>
卡在这句话完全浮现出来之前, 人类最强咒术师赶紧捏了个术式，像捏扁易拉罐似的、把整辆车轻而易举碾碎了。</p>
身边太宰在接着问，“留下咒术残秽了没有？”</p>
五条悟撇嘴：“懂得真多啊，太宰老师。咒术界有不知道的秘密吗？”</p>
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他到底是乖乖回答了。</p>
“有的。只要使用咒术就会留下残秽，……”</p>
这句话都没说完, 太宰干脆利落伸手往他手腕上一搭, “[人间失格]。————现在呢？”</p>
“？？？？”五条悟忍住嘴角一抽的炸毛感，“没了没了没了，被你的异能力无效化掉了！快松手啊、喂！”</p>
连同无下限术式也一并无效化了好吗！！！</p>
极少处于毫无防备、谁都能给他捅上一刀的状态，更别提此刻可以说是危机重重, 甩掉的追击也不过只是第一波，整个界都敌意深重——想到这里，白毛大猫猫连尾巴尖都要炸起来了！！</p>
尽管如此，五条悟是没有主动甩开太宰治的手。</p>
（……）</p>
他垂下眼睫，品味着心底微微一动的那个思绪。</p>
（这个）</p>
（就是记忆里、被太宰握住手的触感吧）</p>
以及，一闪而过的——</p>
（这一次）</p>
（是我先哦）</p>
（小、鬼）</p>
但是呢，微妙的胜利感没能彻底占领心头，就被太宰又一次打断了。</p>
这个玩得兴致勃勃的年轻男人，偏头打量着炸起毛的五条悟，颇为恶劣的故意多了几秒、慢慢松开手：</p>
“这个被他人卸除自我防御的反应，稍微让我想到一个人呢。”</p>
五条悟：“哈？！？！”</p>
（要是敢说想起那个幼稚的小鬼————）</p>
他已经满腹不爽地眯起眼睛、开始磨牙了。</p>
“我曾经、见过，”太宰极少见地在话语中微微一顿，“一把没有刀鞘的刀。是一把不需多久、就能够成长为黑手党最强异能者的刀哦。”</p>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五条悟哼了哼，但是太宰从来对自己的界绝口不提，机会难得，他恼火归恼火，又忍不住开口，“说的，是你的下属？”</p>
太宰就笑：“不是哦。”</p>
“比起‘下属’，不如说是‘仇敌’吧。”</p>
虽然说着仇敌这样的词语，但是这个笑容却罕见的放松极了，宛如窥见一个不久之后即将化为现实的美梦。</p>
“那个、在我遇见他时，仅是一只痉挛般狂乱伤害他人的、无心的野狗罢了。”</p>
“——但是。”</p>
太宰期待着什么似的说。</p>
“有人正在坚持着教育和指导他、将他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p>
“想必。下次见面的时候。”</p>
“已经成长为足以承担重任的、强者了吧。”</p>
【弹幕傻了。</p>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宰你突然在干什么？？？”</p>
“我甚至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糖是刀？！”</p>
“我是课代表！让我来从头理一理！！——首先，首领宰看到被无效化了无下限术式的275，觉得没了无下限很紧张不安的275和消除了罗生门的芥川很像？？？”</p>
“先不说275和紧张不安这个词放在同一个句子里多么生草，我怎么觉得更像是港口一起去温泉的时候、死活不肯脱掉外衣下水的黑猫芥川……”</p>
“总之就是联想到了，然后第一把刀来了！首领宰本来想说‘我拥有那把刀’的吧？？说不定又被武侦宰的记忆影响到了……呜呜宰宰怎么忍心让275不要对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共情的呜呜……”</p>
“接着是第一颗糖！那可是黑时宰对着织田作夸芥芥的句子啊！！连织田作都震惊的！头一次见太宰这么毫无保留夸赞部下的，听到了吗芥芥！！老师其实早就承认了呜呜呜呜呜——”</p>
“再就是第二把刀，首领宰和芥芥第一次见面的血海深仇……”</p>
“第二颗……糖？？被织田作教导的白芥…………”</p>
“啊啊啊啊糖什么啊！！哪里有糖啊！！！下次见面可就是五步走跳楼计划了好吗？！这明是一把捅穿了主世界和if界——啊有弹幕这边一共三个世界的绝无比大砍刀啊啊啊啊啊啊！！！”</p>
弹幕被又糖又刀给一击破防了，顿时神志不清，只能看到一地尸体。</p>
芥芥、不是，芥川也傻了。</p>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p>
宛如大脑阈值被烧化了似的，曾拥有害兽之称的野犬，连一个字都不多说。</p>
——他直接在线宕机了。</p>
武侦宰：“。”</p>
不用想都知道芥川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太宰又一次感受到无言可对般的无奈。</p>
（另外）</p>
他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p>
（“书”的背面，由那个家伙亲自教导的敦君、会输给武装侦探社的芥川）</p>
（我这里，芥川又固执且倔强，何时才能把那把锋利无比的刀、自己做到收放自如呢？）</p>
武侦宰犹犹豫豫的。</p>
（难不成——）</p>
（‘太宰治’就是不适合带学生吗？！？！）</p>
他一眼又看到屏幕里那个老师不是老师、学生不像学生的，叫他牙酸（并且不知为何相当不爽）的二人相处场面，不由得冷哼起来。</p>
不！他不承认那个白毛是‘太宰治’的学生呢！！！！！</p>
武侦宰难得幼稚地这么想。】</p>
那么，既非老师又不是学生的相处场面，到底是什么呢？</p>
……不不不。并没有什么会带坏小朋友的公开处刑画面。</p>
仅仅只是思维发散了一瞬间、趁着没人知道难得坦诚了一下的首领太宰，更不知道他寥寥几句话收割了多少人头。</p>
（或许，是比他仅在一张港口黑手党文件上签署下姓名时、所冷酷杀死的人数更多吧）</p>
这位早已在黑暗王座上端坐许久的首领大人，难得有自己亲自出手、操纵着整个界追杀的机会，在每时每刻的新鲜刺激下，心情好到不行，都快要哼起歌来了。</p>
（那么）</p>
（暂时消除追踪之后、第二步）</p>
脑内构想着数条支线，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编织成没人有能力逃脱的蛛网。</p>
太宰治面上仍噙着笑、就要将手伸进西装内侧口袋，掏出自己惯用的手//枪上膛。</p>
两个人在五条悟（莫名其妙不爽的）哼哼唧唧之中，已经踏入了这栋楼。</p>
同片刻前的猜测相同，这的确是黑市的另一个交易场所。</p>
但是不同于酒吧尚算平稳的非战区，仅从墙皮上斑驳的血点就能猜出这里曾发生过怎样激烈的械斗。</p>
当然。与此对应、作为代价的，是此处地下组织成员们的“业务能力”。</p>
（哎呀哎呀）</p>
（面对那种人，可不能太温柔了呢）</p>
在首领太宰的脑海里，一瞬间简直要浮现出数种刑讯方法。</p>
哪怕是再怎样嘴严、顽强的敌人，在太宰治下手后而能撑住十回合以上的，可以说一个都没有。</p>
而、或许是被这一瞬间从男人身上泛起的晦暗气场所惊，连环抱双臂、正准备一脚踹破房门的五条悟，都忍不住微微低头看了旁边一眼。</p>
“……”五条悟有点犹豫，又感到点熟悉的头疼：“要么悠着点，别太过？”</p>
太宰稍微仰起脸来看他。</p>
将近十厘米左右的身高差，叫五条悟恰到好处地望见那片鸢瞳眼底。</p>
几乎在那波光泛动、满载着笑意弯起来的时候，他差点又要举手投降了。</p>
（要么、）</p>
（算了？）</p>
五条悟不那么正派地想着。</p>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p>
（都还有我这个最强啊！！）</p>
而且思来想去，对面也不是什么无辜者/好人/值得保护的人、对吧？？</p>
…………不。所谓犯罪者思维模式，所谓正义人士是如何一步步滑深渊的，说得正是你这种人吧，五条君。</p>
可是，太宰倒好像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似的，竟然郑重地点点头。</p>
“说得对，五条君。”</p>
太宰轻快地说。</p>
五条悟：“？？？？？”</p>
明明难得被顺从了，却不明缘由的感到背后一阵发寒？！</p>
那个缘由很快在下一秒揭晓了。</p>
太宰笑容满面，乖乖把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的无武装：</p>
“那就拜托给吧！”</p>
就这样，把做坏事的机会、让给了五条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