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8
……第二天清晨, 白色小猫猫连自己的白毛、都软趴趴蔫嗒嗒的耷拉下来了。</p>
男孩没精打采地趴在餐桌，下巴枕着自己的手背。吧台椅很高，他踩不到地面, 两条小腿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来晃去, 脚挂着的毛绒拖鞋就跟着半掉不掉的。</p>
他自己整个裹进新的毛绒连体睡衣里，兜帽一扣、尖尖的猫耳朵也跟着一晃, 故意卷起的白色猫尾巴垂到吧台椅面，也随着男孩的动作、一动一动的。</p>
那双琉璃蓝眼睛藏在兜帽下面, 因为困倦的打哈欠而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看着可怜极了。</p>
【弹幕看着自己主动拼命卖萌的五条小猫猫，满屏都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和安吾乱葬岗。</p>
武侦宰：……</p>
武侦宰：然而安吾又做错了什么？】</p>
唯独首领太宰端坐于餐桌另一端，垂眸注视着手里的——从诅咒师身上搜出的——联络器。</p>
好一个心如铁石、动于衷。</p>
白毛小猫猫又哼哼唧唧一声, 卖萌不成，只能在自己手背蹭蹭脸颊, 眨眨漂亮的蓝眼睛。</p>
（呜呜，过分, 老师）</p>
五条悟真的蔫了。</p>
（报告原来这么难写的吗…………）</p>
提体会到了成年社畜的辛苦呢，五条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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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酒店房门外、响起了礼貌而克制的敲门声。</p>
（唔，早餐到了啊）</p>
五条悟坐直身体，双手一按桌面、从高椅呲溜滑了下来，几步跑过去, 打开了房门。</p>
侍者恭恭敬敬地将手推餐车推进房间内, 一道一道餐盘摆放在桌。</p>
全程乖顺地垂着头，不敢将视线到处乱瞄。</p>
倒也并不奇怪。不过短短两天，栋高档酒店内的侍者、基本都被迫形成了样的条件反射。</p>
——他。花大价钱订下两间套房的个男孩，虽说样貌出众、打扮可爱、笑容乖巧, 些全都是冲着他口中“老师”去的，是唯独一人才能享受的特殊待遇。</p>
一旦转头对着其他人，男孩的神情便立刻冷淡下来，连打量他人的视线都带刺，浮现出冰冷的警惕。</p>
若是侍者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窥探那位“老师”的形貌，便有幸被男孩冷酷的视线盯得冷汗直冒、心脏狂跳，最终只能踉踉跄跄地倒退出房间。</p>
总之。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和微妙的师生二人组合吧。</p>
（侍者们得出了奇妙的共识）</p>
一旦将早餐布好，侍者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便在五条悟紧迫逼人的视线里、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p>
房门一合，男孩的脸上几乎是立刻的浮现出笑意。他双手一撑、灵巧地跳餐桌椅，探头看了看早餐：</p>
“啊。今天是英式的呢。”样感叹了一句，紧接着又忍不住催促。“老师——别忙啦！”五条悟黏糊糊地喊，“吃饭喽？看样子不会很难吃呢。”</p>
首领太宰：“…………”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p>
沉默了一早上的男人，慢吞吞手东西推到一边。</p>
他换了右手撑着下颌，满是倦怠地、看着五条悟往他餐盘里塞东西。</p>
一边塞一边还语调活泼地劝说着，试图让老师多吃点：</p>
“啊啦，今天早晨是太阳蛋呢。……加点奶油薯泥好了。”</p>
“煎烟肉老师会不会觉得有点油呢？不过我感觉种类型的香肠还好一些。”</p>
“……不想吃那些的话，煎蘑菇、煎番茄、焗豆什么的，每样都可以来一点嘛，样就营养均衡了。”</p>
“唔唔，吐司烤得很香哎，老师你要什么果酱？我帮你抹哦！还是要黄油呢？”</p>
滔滔不绝。</p>
滔滔不绝。</p>
太宰以沉默的视线注视着他……和餐盘，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p>
（种没意义的事）</p>
晦涩的念头一闪而过。</p>
紧接着，太宰察觉到如果在这种小事浪费时间、恐怕会被男孩话题扯远到天边，便一如之，放任了五条悟的决定。</p>
（不管我怎样）</p>
（其实都无所谓啊）</p>
他恹恹地摆弄着刀叉，卷起加了醋汁的沙拉菜，用牙齿磨磨蹭蹭地嚼碎。</p>
“写不出合格的报告，不如直接当面汇报好了。——让我听一听你都学到了什么，悟君。”</p>
狡猾的成年人，悄声息开始转移话题。</p>
太宰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淡，摒弃了好恶、掩饰了波动，没人能听出男人绵延不绝的痛楚。</p>
尚且年幼的男孩、被老师牵着绳子拽走：</p>
“终于不用写了？！真的？好耶！！”五条悟眼睛顿时一亮，在空中兴奋地挥了挥抹黄油的餐刀，“那老师听我说了哦？其实事情挺简单的、就和老师预料的一样嘛。”</p>
男孩咬了一口烤吐司，鼓着脸咽下去了才说话。</p>
“好。——首先呢，五条家段时间在老师的操纵下，像滚雪球一样疯狂膨胀，其他的大大小小家族，还有诅咒师们、哦，应该还有咒术界那些老不死的高层们吧？看着就眼红。是，如果一直保持目前的进度，就好像走在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踩破它，叫人心惊胆战的。”</p>
五条悟说着，一边切了一片烟肉，在餐桌左右找茄汁。</p>
太宰顺手推给了他。</p>
“……啊谢谢老师~我觉得烟肉还不错哦？老师真的不来一片吗？”被一口否决了之后，男孩沮丧地撇了撇嘴。</p>
“总之——总之呢，我们这次主动出门、做五条家的活靶子，杀的很干净，诅咒师们和其他观望者吓得够呛，以后恐怕没有足够握、也不会贸然出手了。五条家立威的目的，完、美、达、成~~”</p>
五条悟倒是笑着，从那副嬉笑的神情里、很难看出对五条家野望的什么认同感。</p>
“然后要说的就是这几天的经过了吧？嗯……我和老师的悬赏一直都在黑市挂着，次出门遇见的、大着胆子伸出爪子的垃圾们，应该也是诅咒师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我猜？”</p>
男孩轻蔑地冷笑一声。</p>
“剩下的杂鱼们，连头都不敢伸出来呢。”</p>
一想起些渣滓就生气。五条悟气鼓鼓地灌了半杯英式奶茶、又嫌不够甜、给自己倒了鲜奶进去。</p>
他探头看看太宰手边的马克杯，相当自然地给老师续了咖啡。</p>
“按照黑市习惯的话，应该是有中介人在其中牵线、看谁先杀死我们，总之是先到先得，”男孩接着说，“然后这些杂鱼又害怕我用‘六眼’看穿他们的咒力、发现他们的踪迹，就先派遣了一群没有咒力的绑匪过来试试水，哼——！”</p>
五条悟想起老师受伤的脸就生气，拿餐刀愤愤地切太阳蛋。</p>
流淌出的蛋黄淌了半个餐盘，太宰沉默了一下，以成熟大人的身份提醒他“不要玩你的食物，悟君”。</p>
“——知道啦，老师~”男孩切完又嫌弃太阳蛋破碎得没有胃口，它推到一边不吃，只接着愤愤嘟囔：</p>
“然后就是诅咒师自己场，分成两边、故意把我调走、又用小孩子威胁老师。还好我赶到的及时……”</p>
说到这里五条悟的ptsd差点又要犯了，忍不住就盯着太宰治、充满怨念地眯起眼睛。</p>
“哼哼，我错了嘛……我以后才不会么简单就被骗到！可是！！老师！你绝对不准再吓我了，知道了吗？！真的只差一点点、就一点点！！你看不见才不知道那个咒灵就在你————”</p>
类似的话题在这两天之内已经重复了数遍。太宰冷酷地无视了学生的抗议，问他还有没有别的疑问。</p>
男孩愤怒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手动把怒火降下去。</p>
“那，就问一下：为什么会知道那个诅咒师和绑匪的关系呢？”</p>
已经听老师简单说过如何激怒对方、骗她动用了所有咒灵，五条悟倒是仍未想明白这一点。</p>
太宰并不藏私，只是以看透了一切的空虚声线说：</p>
“简单。在绑匪的手机里、藏有个女人的照片。”</p>
“明明是相同的容貌、一致的身形体征，神态却迥异。”</p>
“放在手机里珍藏，对这种亡命之徒来说应当是绝对的重视了。”</p>
“论是找到绑匪同伙时、还是拷问他们相关讯息时，那些人都没有表现出对个女人的丝毫了解。”</p>
“——总之。随便猜测一下，结果倒没什么出乎意外的。”</p>
短短几秒电光火石之间的大脑运转，被太宰以不值一提的趣口吻说了出来。</p>
男人将餐盘推远，接着又问男孩还有没有别的疑惑。</p>
五条悟歪了歪头，那双琉璃蓝色的眼瞳显得十分剔透。</p>
“老师——”他轻声问。</p>
“我们，为什么……”</p>
“会被找到呢？”</p>
男孩显得困惑。</p>
“第一天、我们明明才刚刚出门，我又没有用过咒力，不可能凭借咒力残秽找到我们的。”</p>
他的声音轻轻的，几乎像是自言自语。</p>
“之后，诅咒师又怎么知道我们在咖啡馆、又提让人质去等着的、呢？”</p>
五条悟微微皱着眉。</p>
“难道……中介人背后，还有什么我没听说过的庞大势力吗？”</p>
（………………）</p>
太宰温和地守望着一刻的五条悟。</p>
在那个浮现的浅淡笑容背后，潜藏着什么年幼孩童还尚未意识到的东西。</p>
他没有回答个问题。</p>
“五条悟。”</p>
太宰轻声问。</p>
“你怎么看待——目前的咒术界呢？”</p>
男孩没在意老师的避而不答，只不爽地“哈？！”了一声，抱起双臂：</p>
“很烦、很讨厌、很恶心、很看不起。是也没所谓吧、反正也管不到我头上。”</p>
五条悟一股脑地抱怨着。</p>
在这些话语里，满溢着独属于五条悟的骄傲、轻视、以及——年少轻狂。</p>
他扬起脸，灿然笑着。</p>
“我会是最强哦，老师？所以咒术界那些老橘子们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担心那些老头们，老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啦！！掀翻到他们头好了，我早看不顺眼这些家伙啦~~~”</p>
在自以为守护了老师的男孩面前，太宰微微垂下眼睫。</p>
（——不对）</p>
冷酷的操心师样想到。</p>
（不够）</p>
（错了）</p>
（个世界、可不能完全依赖我呢）</p>
（还要——）</p>
（再推一）</p>
某个早已决定好的未来，正冰冷伫立于眼前。</p>
在这一刻、</p>
在这一刻——</p>
太宰轻轻笑了一下，询问八岁的男孩：</p>
“可以推迟一点再返回五条家。在此之，你想去哪里玩吗，悟君？”</p>
在五条悟兴奋的欢呼声中，太宰缄默不语。</p>
那个是、</p>
温和的。声的。</p>
怜悯的。守望的。</p>
——目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