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没有回头路

  纪琴在幼儿园门口见到端端时,端端正被老墨和一个矮胖的姑娘牵着手。想必那就是老墨的新婚妻子,纪琴冲那矮胖姑娘笑了一下,对老墨说:“我接端端去住两天!”

  矮胖姑娘不置可否。老墨说:“行,晚一点我把端端的衣服给你送过去!”

  停了一下,老墨指了指身边的矮胖姑娘说:“这是罗美珍!这是端端的妈妈纪琴!”

  罗美珍眼皮都没抬一下,纪琴的笑凭空没了着落,伸出去的手也只得在半空中划了一道犹豫的弧线撤回来。

  娟那则短信还梗在心里,她也不想答理老墨。那样快结了婚也就算了,真的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说的话太绝情了。

  纪琴让端端跟爸爸和……说再见。“新妈妈”三个字纪琴说不出口,倒是端端说得顺溜:“爸爸妈妈再见!”

  一路上,端端说着幼儿园里的事儿,问家里的事,端端也说。奶奶嫌新妈妈煮饭不好吃,太咸。“奶奶要跟爸爸一个屋睡,让新妈妈陪我,她不高兴,跟奶奶吵起来了,结果新妈妈赢了!”

  榍纪琴为端端叫了那个女人妈妈的事心里别扭着,却只得努力调整情绪,不在端端面前显露出来。她拍了拍端端的小脸蛋,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掺和,妈妈挣钱挣多了,就接你来跟妈妈一起住好不好?”

  “好!我想吃比萨饼、海鲜大虾的!”

  “行!”

  有辆车子停到纪琴身边,是付北兴。

  付北兴下车,走到端端跟前,说:“这是端端吧?这么帅的小伙子啊?”

  “我不是小伙子,我是男生!”端端一字一句地纠正他。浪客^中文-.lk

  付北兴笑了,“走,叔叔请吃饭!”

  端端扬起头瞅了纪琴一眼,“他是新爸爸吗?”

  纪琴的脸红了,“别乱说,他是付叔叔!”

  那样酷酷的付北兴却很能逗小孩子笑,他给端端出题:“端端,叔叔考考你,你说金、木、水、火、土,谁的腿长啊?”

  端端皱着眉很认真地想。好半天,说:“木,木头最高啦!”

  付北兴摇一根手指:“NO,NO,NO,是火!”

  “为什么呀?”纪琴跟端端异口同声地问。

  “因为火——腿——肠(长)啊!”付北兴拉着长音很得意地揭晓答案。

  纪琴跟端端哈哈大笑起来,“这什么题啊?”纪琴乐,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笑一笑了,心无尘滓一样,纪琴恍然觉得幸福又回来了。

  端端露出豁牙齿,说:“叔叔,叔叔,我特别爱吃火腿肠!”

  “好,一会儿叔叔给你买!”付北兴从反光镜里看满面笑容的纪琴。目光里不有忧伤的纪琴仍然很漂亮。

  笑过之后,现实又回到了纪琴的脑子里。这幸福不过是借来的,付北兴……纪琴似漫不经心地问:“你家的宝宝多大了?”

  “我——我们没有要孩子!”付北兴瞟了一眼反光镜里的纪琴,他知道女人是在试探着他。

  “哦!”这是许久以来,纪琴第一次问到他的家庭。那像是个雷区,问了,便会炸得粉身碎骨。

  纪琴没敢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时光有可怕的力量,从前那么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经历了时间的阻隔,也会变得畏手畏脚。

  当年,付北兴有个叔叔在澳大利亚,纪琴和付北兴在一起时,曾有意毕业后去那里的。纪琴还设想过看袋鼠,然后生好几个孩子,像看过的电影那样,在空旷的土地上,有间带花园的小房子……恋爱中的人总是天真得像童话世界里的小孩子。一切都是美好的。

  现实却那么严酷。如果他们不分手,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呢?没有如果……

  毕业分手后,有次同学会,纪琴听同学说付北兴去了澳大利亚,在那边娶了个富商的女儿……听到那消息,纪琴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问过自己:自己都结婚了,有了老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进了公司一段时间,纪琴知道付北兴是在一年前回到这座城市的,公司也慢慢都移回国内。纪琴暗中打听过,同事从来都没见过付北兴的爱人。同事说:据说老板娘很漂亮,也很厉害呢!

  据说是据谁说,无从考证。

  给端端要了冰激凌,端端埋头吃得高兴。

  付北兴给纪琴切了披萨,深情地看着她,很慢很慢地说:“我在一年前就见过你们。我跟旧同学打听的,我去你住的小区,在那看着你领着孩子进进出出……我还想,如果我们结婚,孩子是不是也像端端这样?”

  “叔叔,你要跟妈妈结婚吗?”端端从那份冰激凌间抬起头,童声童气地问。

  纪琴的脸微微地红了,赶紧训斥端端别乱说。目光抛出去,看着不远处一对彼此给对方拍照的年轻恋人,恋爱时,目光里只剩下了彼此。年轻真好,心无旁骛爱一个人真好。

  半晌,纪琴幽幽地说:“北兴,人生没有回头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现在这样,也很好,不再像当初那么天真地以为一个男人便是天,只是,可笑的是,基本上是一样的错误,我犯了两次……”

  付北兴明白纪琴说的是她曾经把自己的幸福至少是安定寄托在自己身上,后来把这种希望寄托在老墨身上。他说:“你总是太会自责了,你是好女人,只是没遇到好男人罢了!”

  纪琴笑了,自我解嘲:“女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婚姻成功,可以做女人,婚姻不成功,可以做女强人,你瞧,我正走在女强人的路上……不都说好女人是所学校吗,大概我不适合做校长……不赖学生!”纪琴吐了吐舌头,有几分顽皮。

  付北兴伸手抹掉纪琴嘴边的沙拉,说:“琴,你变了许多!”目光里满是怜惜和包容。

  从前的纪琴,会鞍前马后无怨无悔地照顾他,会注意他举手投足的变化,却独独没有了她自己。现在,她会买贵一点的化妆品,买好一点的衣服。有男人疼爱时,就爱着那个男人。没男人疼爱时,就努力地爱自己。这样,其实很好的。

  元旦时,纪琴带着端端回娘家住了两天。临走前,一遍又一遍叮嘱端端到外婆那儿别乱说家里的事。端端却还是露了马脚,吃外婆做的菜时说:“真好吃,我新妈妈做的菜一点都不好吃!”

  老妈把纪琴叫出去,站在冰冷的院子里,院子里的一棵香椿树孤零零的。纪琴含了泪,说:“妈,我离了,是高兴着离的!”老妈抹了泪,回屋,给纪琴和端端做好吃的,准备让她们带走。

  回到城里前,纪琴给老墨打了电话,她说:“在长途汽车站口接端端吧!我那儿不知道冷成什么样呢,我怕孩子感冒!”

  她到了长途汽车站口,远远地看到猫着腰的老墨,这几个月,他瘦成了一只虾米。

  把端端交到老墨的手里,纪琴说:“以后,不是孩子的事儿,我不会再打扰你的!”她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像是要保证什么,也像是在维护着自己一点可怜的尊严。

  老墨回过头来,问:“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纪琴,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我希望你有事想到我!”

  纪琴盯着老墨,说:“我手机里的短信不是你发的?那是端端奶奶发的?”

  掏出手机给老墨看,老墨脸阴沉着,没吭声。纪琴心里却想,可能是老墨的现任妻子罗美珍。

  罗美珍约纪琴出来坐坐。纪琴说了家茶屋的名字,就在老墨家小区的对面。

  纪琴很细心地化了妆,换了套蛋青色羊毛套裙,外面套米色大衣。

  罗美珍在某种神情上跟李金玲很像。她说:“武文涛现在是我老公了,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常来往!”

  纪琴喝了一口茶,强按下心里的火,她说:“你放心,我只是端端的妈妈,除了孩子,我跟武文涛不会有半点瓜葛。”

  罗美珍冷笑了一下,说:“孩子的事,你可以找我,找孩子的奶奶也行,干吗非找文涛?前妻的小伎俩我看多了,打着看孩子的幌子干涉人家的事,勾引前夫,然后半铺半盖的,勾引回去复婚的不也很多吗?”

  纪琴的手哆嗦着,如果换做颜樱坐在罗美珍的对面,手里的一杯热茶恐怕早就泼上去了。可是纪琴就是纪琴,她说:“你当成是天堂的地方,曾经是我的地狱,我很珍惜我现在的生活,如果你约我出来,只是为了说这话,那可以省了!”

  纪琴起身出来,差点被一飞驰过来的绿色出租车撞到。她捂着胸口,车里的司机探出头来骂:“死娘们儿,找死啊!”

  纪琴的眼泪铺天盖地涌上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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