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

  09

  城中下第一场雪时,纪琴接到了李金玲打来的电话,她说:“纪琴哪,我腰不好,出门不方便,你来家里一趟吧!”

  纪琴不知道李金玲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但是,她是老人,既然她有事,纪琴觉得自己照理总该去一趟的。

  路很滑,纪琴买了些水果拎着去。一路上,心情复杂,从前自己的家,现在去,倒是做客人了。

  娟中午,老墨不回来吃饭,李金玲给纪琴开的门,弯腰给纪琴拿了拖鞋,冲纪琴笑了笑,问:“冷吧?”

  纪琴笑了笑,换鞋,悄悄打量着李金玲,李金玲的脸色虚浮浮地白,人清瘦了很多。一件暗紫色的羊毛衫上起了很多小球,从前她是绝不允许自己这么不整齐的。

  家里很零乱,端端的玩具仍得到处都是,茶几上扔着苹果皮和小食品包装,沙发背上搭着一些不知道是洗过还是没洗过的衣服。

  榍纪琴欠着半边屁股坐在曾经自己家的沙发上。离婚两个月了,再回到这个家里,熟悉又陌生,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李金玲给纪琴倒了杯水,还削了只梨,人也和颜悦色的。浪客^中文-.lk她说:“纪琴,你能来,我挺高兴的。我打电话时,还害怕你会拒绝我!”

  “有什么话您尽管说,我不是武文涛的妻子,还是端端的妈妈!”纪琴的心里也打鼓,她到底要说什么。

  李金玲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想跟你说端端,我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文涛处了个朋友,没结过婚的,是个老师,条件很好,他们要是结婚的话,恐怕要单独相处一段时间才好,中间隔了个端端……”

  纪琴明白李金玲什么意思了,身上的血往头顶涌,但是她还是故作冷静地说:“我今天就把端端接走!”

  李金玲不好意思了:“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跟你商量……”

  “没事的,离婚时孩子是归我的,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纪琴说得客气得像是无关的人。

  去端端的房间收拾孩子的衣服时,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老墨到底是个什么男人,离婚时还哭着说自己一辈子都不再娶了,这才二个月!为了结婚连儿子都要赶出去,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家?

  也好,把端端带走,以后跟他们武家再没半点联系,越远越好!

  李金玲跟在后面,说:“纪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站在我的立场上你想想……”

  纪琴努力地把眼泪收回去,不接李金玲的话。浪客^中文-.lk端端的衣物都很脏地扔得哪都是,纪琴去阳台找了彩条袋子一点点往里收拾着。

  老墨回来,看到纪琴,有点吃惊,再看到纪琴收拾端端的衣服,问怎么回事,纪琴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李金玲显然没想到武文涛中午会回来,脸上有些讪讪的,说:“纪琴要把端端接过去住些日子!”

  老墨大概以为是事实,没吭声。

  “给你大婚倒地方!”纪琴不大不小地来了一句。老墨的脸腾地红了,他说:“妈,肯定是你的主意,端端碍着什么事了?端端要是走了,这婚我不结!”

  老墨像个任性发脾气的孩子。纪琴在心里鄙夷了一下,自己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个窝囊废?

  她尽量心平气和,说:“没事儿,本来我也是想稳定下来把端端接走的!”

  从武家出来,纪琴走得飞快,老墨在后面喊她,她也没回头。

  晚上,在幼儿园门口碰到老墨,端端为爸爸妈妈能一起来接自己高兴得手舞足蹈,嚷着要吃肯德基。

  纪琴带着孩子去,老墨跟在后面。纪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跟端端说话。老墨也没话,愁云惨雾地坐在母子俩的对面。

  纪琴说:“儿子,跟妈妈一起住好不好?”

  “好,爸爸也跟妈妈一起住吗?”

  “爸爸要看家,不能住到新房子里来,只咱们俩,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端端露出豁牙子嘻嘻笑,“好!”

  老墨站起来拉着端端的胳膊就走,纪琴拉住孩子的另一只胳膊,端端吓得哇地大哭起来。纪琴松了手,她说:“武文涛,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在孩子面前耍威风!”

  老墨弯腰抱起端端,头也不回走出肯德基。纪琴的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淌。

  从肯德基出来,冷风吹得纪琴清醒了许多,街上车已经不多了,等了半开公车没等到,走到路口想打出租,电话响了,刚从包里掏出电话,身后“嗖”一下伸出两只手来先抓了手机再抓包,纪琴死命地拉住包,却被一脚踹倒,摩托车飞驰而去。

  地上又滑又冷,纪琴爬起来时,周围空空荡荡的,路灯昏黄,世界像把纪琴遗弃了一样。

  有路人把纪琴扶起来,把电话递过来说:“赶紧打电话给家人让他们来接你吧!”

  打电话给谁呢?纪琴想了一下,朵渔不在城里,找颜樱吧。等了半天,颜樱的电话里只有一个冰冷的声音:“您拔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纪琴愣了一下,打电话给老墨吗?纪琴的心里恨意升腾。

  一个号码冒了出来。她以为忘记了,却那样清晰地记了起来。

  第一次见面时,他告诉她,旧的号码他又花钱买了回来。他说:“我是个念旧的人!”

  把手机还给路人,纪琴看着黑暗的天空,还有远远近近的灯火,她突然变得很困,很想回家,躺在干爽柔软的棉被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睡觉,三天三夜。

  付北兴的车停在纪琴身边时,纪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根冰棍。

  坐进车里,她不停地哆嗦,哭不出来,手上竟然全是血。

  付北兴拉过纪琴的手,他轻轻一带,她倒在了他的怀里。泪水突然汹涌而至,她说:“你怎么那么狠,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冰冷的世界里?”

  纪琴和付北兴的生活停顿在六年前的一个玩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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