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碧血丹心(30)
一百零九章</p>
队干部刘国勇, 上尉,飞学院干好几年,放飞的飞员也有好几届。</p>
但他还是一次经历这种情景。</p>
——有学生, 直接从三楼的窗户跳、出、来!</p>
他一时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就眼睁睁看着那新生攀住墙外的水管,双腿一扣,好像再简单不过的那么往下一滑, 顺顺当当地脚已经踩地上。</p>
人落地, 刘国勇才看清这居然还是个女生!</p>
就算是飞学员,也没必要走空投啊!</p>
而且这才哪到哪?!你要说是身利索的老兵玩这么一出也就算,可这是才刚入学三五天的新生, 新生啊!</p>
早上跑个操都能有人跑吐的新生啊!</p>
难不成一窝小鸡崽里混进个带鸡毛儿的老鹰来?</p>
并不知道又被用动物形容的宁馥一脚踩楼下窗户边的草坪边沿上,差点就破功。</p>
楼下学员们震惊的眼神中她努力保持平衡,连跟自己脸贴脸那人到底是谁也没往心上去——大家都看着呢, 既然装这个x, 就一定要保持最高的格调,追求完美——等等,刚刚那张脸怎么有点眼熟?</p>
她脚下还没站稳,目光后知后觉地转来, 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离得有多近,宁馥几乎下意识地伸想去扶一下对方, 只要这么一个支点, 半秒钟她就可以找平衡。</p>
对方也盯着她的脸看,脸上只有最初惊讶一瞬, 现是一种混合的,复杂的神情。</p>
但宁馥没注意。</p>
她只注意到一根指。</p>
一根命运般地,朝立足未稳的她戳过来的指。</p>
一切都刹那之间, 那人却仿佛瞬间就预判她的动,左侧垂下的臂漫不经心地往后微微一撤,宁馥的竟就这么落个空。</p>
然后肩膀上就被那人轻轻一戳。</p>
刚刚徒从三楼滑降,被万众瞩目、教官惊呆的凤霸天,晃一晃,“噗通”一下子,一屁|股坐倒草坪里。</p>
“高危违规动,扣你五分钟。”那人淡淡道。</p>
他的声音冷淡,不于队干部刘国勇那粗粝如被摔五六七八次的高音大喇叭般的嗓子,也没有言辞讥讽,——反正现坐草地里的女生也不需要太多讽刺,她这副模样就挺有意思的。</p>
宁馥:气到扭曲.jpg</p>
五分钟!</p>
五分钟黄花菜都凉!她只能戳队列外面看着所有后面的学员冲进队里,最后一名毋庸置疑就是她的。</p>
现她是完全清醒。睡意被清除,宁馥皱起眉毛。</p>
那人已经背着走开,但刚刚那张脸却她脑海里像电影画面一样“刷刷”地闪。</p>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p>
她知道!</p>
“原来是长得像……”宁馥低声嘀咕一句。</p>
“是你长得像。”</p>
有人她脖子后面淡淡道。</p>
神出鬼没!</p>
宁馥后脊梁一抖,不受控制地起一身鸡皮疙瘩。</p>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她身后,而且显然,听见她那句声音小得不能再小的自言自语。</p>
刘国勇已经整队。</p>
大家看起来还期待着什么——前天的紧急集合都是人拉下楼点个人查个军容就完,好多人还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心理盼着还能去睡上一会呢!</p>
现是凌晨四点十分。天都还没亮,星辰顶上闪烁。</p>
宁馥还要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便听见自己耳边一声尖锐的哨向——</p>
“目标702峰顶,跑步前进!”</p>
她转过脸,那人已经朝出的队伍走去,过来施舍给她一个眼神,“还不归队?”</p>
宁馥咬咬牙,拔腿跟上去。</p>
迎着凌晨的凉风,飞学院一区队全员向着702山峰峰顶跑部前进。</p>
队伍里犯困的终于睡意全无,都认命地迈开腿。</p>
他们还没跑过越野,这是一,大家心里都没有底。而且……粗略估计一下,路程不短。</p>
也有人不敢说话,但心里忍不住地揣测——</p>
这个新教官是什么来?那黑脸大嗓的刘国勇目前是总管他们这些学员的,但很显听那人的。</p>
看着比刘国勇年轻不少,居然已经两毛二*?!</p>
反正不管他们心里有多少疑惑难解,这一晚上是被折腾得没脾气。</p>
——所有人都累得都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气都喘不上来、腿也都倒腾不开,但还要扑腾着慢慢向前挪动。</p>
702峰顶,迎接他们的是“幕后黑”冷淡的脸。</p>
“所有人就地修整。”</p>
他的目光歪七扭八的学员们身上一一滑过,看着是面无表情,但大家不知为什么,却不约而地从中读出一种分的嫌弃。</p>
他挥挥让刘国勇后面车上带的东西拿过来。</p>
是给学员们准备的早饭,包子掰开还冒热气呢。</p>
虽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要他们拉到这鸟不拉屎的山顶上吃早饭,但已经累得半死的学员们看到食物,还是露出由衷的笑容。</p>
宁馥脸不红心不跳,气息均匀步伐稳健,但就是有点饿。</p>
然后刘国勇早餐到她面前,她给略过去。</p>
宁馥看那人的目光顿时凶残十倍。</p>
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p>
她要是叫他一声“二舅”,她就不是宁虎虎!</p>
天边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p>
大家吃着,宁馥看着,吃的也吃完,看的也气饱,拉练似乎应该收尾。</p>
中校示意刘国勇整队。</p>
大家精神微微一振,——终于可以去吗?!</p>
刘国勇整队,却将他们又往前带带。702峰顶啥也没有,连植被都少,触目所及全是嶙峋怪石,光秃秃一片。四面风呼呼地吹。</p>
学员们就这么站着队列,面朝着一个方向吹风。</p>
等日出吗?</p>
教官的兴致未免也太好点!</p>
中校的声音他们后面响起:“太阳一会儿就升起来。”他声音一次带上点感情色彩,不过听起来显得懒洋洋的,“这里景色很好,以后你们也一定会常来。今天是一次,认真看看。”</p>
金色的太阳从远方地平线跃入视野,云浪千层,都镀上一层光。</p>
光线亮,视野也随之清晰,都是飞员的预备役,他们人人都有一双极为亮的眼睛。</p>
可以清楚地看到山下的田地,树木,小路上的拖拉机,再远一点,是刚刚苏醒的城镇。</p>
生机勃勃。</p>
他们大约白中校的意思。一边觉得这煽情有点儿过,一边也隐隐约约觉得心中有些感触。</p>
只是说出那感触是什么。</p>
然后有人听到声响。</p>
隆隆的,由远及近,迅速向他们而来。越近,那声音便越巨大,仿佛立刻就要从他们的顶上掠过,这山峰上的石、草木,连地面,都一震动起来。</p>
有人忍不住抬去看。</p>
下一瞬。</p>
编队的战机,掠空而过!</p>
机翼投下的影子划过下方每一张年轻的面庞。</p>
他们不约而地抬仰望,追逐着那些战机的方向,战机从顶飞过的瞬间,他们几乎能看见机身下挂载的导|弹。那种锋利无匹,那种冷肃威严,让所有人一瞬颤栗。</p>
顷刻之间,战机编队已经越过他们,越过这座山峰,如利箭,刺入层叠的灿灿金云之中!</p>
蓝空战魂,卫戍九霄。</p>
“想想你们为什么飞。”中校慢慢道:“今天,才是你们真正的开学典礼。”</p>
这开学典礼一个区队的年轻人震撼得说不出话来。</p>
有人晕晕乎乎。</p>
不是因为没睡醒,不是因为过度疲劳,而是像一脚踩如云端一样觉得喜悦,觉得充盈,觉得仿佛真的摸到“理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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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两眼放光。</p>
他们已经幻想到未来的模样,迫不及待,充满力量。蓝图已经描绘完成,只需要他们一步一步将这一生的光阴赋予。</p>
……也有人画着圈圈,肚子空荡荡。</p>
老实讲,宁馥也挺触动的。</p>
可奈何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她饿得慌!</p>
刘国勇整队带,宁馥走最后。</p>
中校没开车,走她旁边。</p>
“飞机不好看吗?”他问。</p>
宁馥觉得他这个语气有点像哄小孩,又有点像逗小狗。这让她觉得自己有点被轻视。</p>
她慢吞吞道:“好看有什么用,看得见,摸不着。”</p>
“总有你摸得着的一天。”他顿顿,“但你要证你自己。”</p>
中校宁馥反唇相讥以前淡淡道:“不是证给,也不是证给学校。你为谁飞,就证给谁。”</p>
宁馥不做声。</p>
为国家飞,就要证给领空。</p>
——她可以捍卫。</p>
为人民飞,就要证给百姓。</p>
——她可以守护。</p>
为亲人飞,就要证给英灵。</p>
——她可以继承。</p>
她还不敢夸下海口。</p>
队伍带到学院,一路上撞见好几个其他院系出操的队伍,旁人看他们这一撮的眼神都有点惊讶——</p>
“听说飞学院又半夜吹紧急集合?”</p>
“嘿,那动静,折腾得们都听见……这星期三次吧?!”</p>
“你说他们是不是有受虐癖?这拉练来怎么还各个跟打鸡血一样……啧啧啧……”</p>
飞学员们还沉浸一种“众人皆醉独醒”的状态里,不屑解释,哼哼。</p>
带的队伍食堂解散,他们上午是军理课,下午才是继续进的队列训练。</p>
食堂已经没饭。</p>
没、饭、!</p>
宁馥悲愤地看着最后一波学员列队从食堂离开。</p>
一只举到她面前,里是一根能量棒。</p>
宁馥骨气和食物之间选择后者。</p>
中校淡淡地道:“再敢从那么高跳下来,你一天的饭没。”</p>
宁馥动飞快地接过能量棒,就差眼泪汪汪——</p>
“谢谢二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