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碧血丹心（2）
第八十一章</p>
“宁馥——！”</p>
王晓燕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立即被烟气呛得剧烈咳嗽。</p>
她不知道自己闺女脑里在想什么，她为什么要冲到前面去？！现在是她逞英雄的时候吗？！</p>
她心中急得要冒火，却被推推挤挤的人群困住, 只能勉力保证自己和张雅茜保持站立被人推到踩踏，一双眼被烟熏得直流泪，却拼命地睁大，紧紧盯着宁馥的一举一动。</p>
“、干什么？！”年轻的网管看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小姑娘竟然要往着火的大门处冲, 惊慌失措地喊她, “火就是从那里着起来的，没看吗，啊？！”</p>
这个女孩子穿t恤短裤, 染一头粉色毛，是经常光顾他们网吧的。</p>
网管脸上都是烟灰，但也无法遮盖他面容的苍白——因为他知道, 这里, 这道正在燃烧的大门，就是网吧唯一能够通行的出口。</p>
也是所有人求生，唯一的希望。</p>
可是……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又能做什么？</p>
绝望的情绪正在人群中断蔓延发酵。</p>
他们都出不去了……火已经越烧越大了……</p>
大家……都要死在这里了！</p>
有人哭叫出声。</p>
更多的人不顾那年轻网管歇斯底里的“大门被锁上了, 门打开，要挤！”的喊声, 跟从着恐慌和本能的指引, 拼命地朝着网吧闭锁的大门挤过去。</p>
眼看就要发生踩踏事故。</p>
网管瘫倒在一旁，嗓音已经嘶哑。他完全陷入绝望。</p>
早知道, 谁为了每天六十块钱来这里打工呀！他没谈过恋爱，就要烤成人干了！</p>
网吧里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有些未成年。恐惧让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失了方寸, 已经有人摔倒，后面的人还在不停地往前挤。</p>
烟气越来越重，明火已经在蔓延。挤到大门前的人终于绝望地意识到网管刚刚绝望的大喊说得是什么。</p>
大门冒着烟，包在门外的装饰物早已经烧焦，发出极难闻的气味，门框上的金属扭曲变形，那仿佛融化的颜色说明了此刻险恶的高温。</p>
人们又开始拼命地往后退，四下张望着，徒劳地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其他出路。后头的人还在往前推挤，前面的人已经在疯狂后退，两股人扭缠在一起互相冲撞，跌倒在地的人发出哀叫，随即被其他人的吼声淹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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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在两三分钟内发生。</p>
已经放弃了求生希望的年轻网管眯起眼睛，“打开……打开的……”他喃喃自语。两扇大门之间不知道被谁挂上了锁，只透出一丝缝隙，却因为气流，使火烧得愈快愈烈。</p>
被从面反锁的大门，怎么可能从屋里破开？更何况，整扇门都已经被烈焰点燃了……</p>
他模糊的视野中是那个女孩越众出的身影。</p>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发现大门已经被从面锁上了，她还要往门前找死？</p>
只见那个一头粉色半长发的女孩仿佛根本不在乎已经被火焰包裹的大门，也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形在这扇大门前是多么渺小。</p>
她抬起腿，朝大门上重重一踹！</p>
“——砰！”</p>
这一声巨响，几乎重敲在所有人耳中和心头，盖过了所有所有嘈杂的惨叫和哭喊。那锁住大门的金属链子在她这抬腿一击之下仿佛脆弱的橡皮筋，轻易就达到了崩断的极限。</p>
只一下，那道封死了所有人逃生希望，仿佛牢不可破无法逾越的燃烧着的铁门，就被踹得猛然破开，两扇门页几乎是重重地弹开到两侧，烈焰中的轴承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p>
已经断电的网吧内烟尘滚滚一片黑暗，被困的人们一时间几乎都没反应过来——</p>
这光明从何来？！</p>
逆着光，五岁的女孩只有一个剪影，在烈焰火舌中勾勒出“生”的轮廓。</p>
在下一刻，他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p>
一个奇迹，降临面前。</p>
“妈，跟我走。”</p>
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往跑，宁馥逆着人流回来，找到了王晓燕和她的精神小妹跟班张雅茜。</p>
王晓燕毕竟是成年人，此刻还比较冷静，知道逃离火场刻不容缓，立即示意宁馥和她一左一右拖着张雅茜离开，——精神小妹已经害怕得掉了一脸眼泪，腿也软了，几乎挪不动一步。</p>
宁馥怕张雅茜拖她妈|的脚步，干脆地摇摇头，然后一把把张雅茜扛起来，另一只手托住王晓燕的手臂，示意快走。</p>
在巨大的震惊下王晓燕几乎都已经麻木了，一时只全然听从女儿的安排，三人迅速地冲出了网吧。</p>
逃出生天。</p>
消防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众人站在大街上，一个个心有余悸地缓过神来。</p>
有被踩伤的，有吸入烟尘的，有被火焰灼伤的，几个小孩子吓得脸色苍白。</p>
张雅茜脸色煞白两眼发直，对外界几乎没反应了。</p>
那扇熊熊燃烧的铁门被宁馥一踢重创，摇摇欲坠，终于“咣当”一声巨响，摔砸在了地上。</p>
这一声巨响终于把张雅茜的魂儿给唤了回来，她看正站在自己身旁的宁馥，突然一伸手，猛地抱住宁馥的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p>
“呜呜呜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啊！”这个染一头鹦鹉彩毛般头发的初三姑娘抱住宁馥就像刹那间找回了自己的主心骨和依靠一样，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宁姐，宁姐救我一命，呜呜呜，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p>
宁馥：……</p>
虽然看精神小妹儿把明液体曾在自己的衣服上略感嫌弃，但她还是轻轻拍了拍张雅茜的彩虹头，轻不重地笑她一句，“瞎说八道，我要的命干什么？”</p>
正说着话，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宁馥一转头，是王晓燕。</p>
她妈。</p>
中年女人也是满脸烟熏火燎的灰黑色，眼白全被红血丝占满，被熏得兔一样。</p>
能看出她的后槽牙都咬紧了，腮帮绷得紧紧的。</p>
“疯了是不是？！成什么英雄？！”偷偷逃课上网吧的事情容后再议，现在王晓燕只觉得一颗提在嗓眼的心终于稍稍落回肚里，随后便是灭顶般袭来的后怕。</p>
这孩子才五岁！她怎么敢、怎么能这样把自己的生命当儿戏！</p>
王晓燕要说，把脸埋在宁馥腰上的精神小妹终于缓过来了，抬起头抽抽噎噎地维护自己的大姐头&救命恩人，“王老师，宁姐……不是、宁馥，她救了我，救了您，救了这么多人的命呢！”</p>
为了她家宁姐，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反驳了自己的数学老师！</p>
——且是一脸要吃人般的表情的数学老师！</p>
张雅茜赶紧往宁馥的背后躲了躲。</p>
王晓燕咬牙，“她要是没踢开那扇门呢？！她要是被人推到了呢？！她要是——”</p>
她害怕得心都要跳出来了。</p>
宁馥“诶呦”一声。</p>
数学王晓燕老师立刻吓了一跳，“怎么了？”</p>
宁馥龇牙咧嘴地指了指自己的腿。</p>
低头一，女孩腿上本来穿着的短裤都已经被烧掉一截，裤筒一边长一边短。她的小腿侧面有一片灼伤。</p>
王晓燕气得行，“怎么让人省省心！”</p>
一边说一边叫宁馥赶紧在马路边的花池旁坐下，将脚搭在她膝上，检查伤口。</p>
宁馥噘嘴。</p>
王晓燕这个妈当得，嘴也太硬了。</p>
数学王老师的手指有些自觉地颤抖，她盯着宁馥腿上那片灼伤，悄悄把掉下来的眼泪擦掉。</p>
气死了气死了，听话的死孩。</p>
“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啊？”一边张雅茜气氛有点僵硬，赶紧“懂事”地打岔问宁馥。</p>
宁馥耸了耸肩膀，“我也知道。”她朝自己的小妹儿露出笑容，“也许是天赋异禀。”</p>
她妈气得抬起眼来，“我怎么知道生出来的时候有这个‘异禀’？”</p>
宁馥忍住还嘴：“我也是为了自救，救们，救大家。”</p>
且她也的确救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性命呀。</p>
王晓燕脸上的黑灰被眼泪冲出两道明显的沟壑，这让她在自己女儿和学生面前的威严荡然无存。但她也顾不上这些了。</p>
只道：“这次你把门踢开了，以后呢？下回呢？！果没有这一次的力气和运气，就没有命在了知不知道！”</p>
她是气急了，也怕极了，说话根本没有逻辑，一副宁馥再辩驳就要和她没完的样子。</p>
宁馥只好乖乖闭嘴。</p>
张雅茜悄悄跟她眨眼睛，以示同情。</p>
一会儿工夫，救护车也来了，宁馥被送到医院里做了简单的包扎，王晓燕摁着她上上下下做了一遍全面检查，确定她的身体没有因为“拼尽全力”踢开那扇铁门而受到任何伤害。</p>
医生都被这位高中数学老师骚扰得厌其烦，几乎要崩溃，只能在王晓燕紧追放的眼神中妥协似的给宁馥下了个力量透支的医嘱，教她好好休息。</p>
一边心里嘀咕——这姑娘除了小腿被烫伤了一片皮肤外，身体比小牛犊健康呢！这当妈的也太紧张了。</p>
宁馥被王晓燕带回家关了禁闭。</p>
她要休息三天，确定被“透支”了的体力恢复以后才能回学校。</p>
三天后宁馥活蹦乱跳地回学校时，她因为翘课去网吧玩，差点被火烧死，并且毁容了的事已经传遍了校园。</p>
校门口的值日生到宁馥，仿佛了鬼：“没事？！”</p>
宁馥反问：“我有什么事？”</p>
值日生拔腿就往班里跑：“宁馥回来了！保护费照收，快点准备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