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邪灵和守护神(1)

  二邪灵和守护神(1)

  我们开着车,迎着渐次炎热的阳光在路上行驶了约莫半个多小时,除了开车的黄河,我们皆怀着惊恐的情绪左顾右望,随时注意周围的任何可疑动静。这种瞭望和放哨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其实是很值得怀疑的——当我们的车辆从一处草丛中飞驰而过时,一只具有完美流行性的猎豹陡然跳了出来,从我们车顶划拉着弧线轻轻跳过,而它藏匿的地方,早被我们扫瞥带过,可是直到它好象刘翔一般跳起之前,我们一无所察。

  那只豹子严重地打击了我们的信心,直到看见远处的草原上信步游走的长颈鹿以及其余一些动物,惶恐不安的心方才渐渐安宁下来。我们相信,一头狮子或许不能察觉那怪兽的动静,但是大群的野牛、斑马、牛羚等族群由于常年处于被捕猎的弱势地位,它们对于危险的感应,应该会更强很敏锐,行驶在它们中间,我们的周围就相当于布满了哨兵,随时能够在怪兽向悍马发动攻击之前就脚踩油门进行逃窜,且在逃窜的时间内,思忖应付它之方法。

  忽然,崔英娜发现出一声欢喜的尖叫,一只不知名的甚么小动物吓得从附近一处歪歪扭扭的荆棘丛中跳出,然后惶悚地往附近一条泥塘逃去。我想那是一只黑叶猴,不过按照记载,这种猴子是我们中国方才特有的国家级保护动物。若从侧面观之,黑叶猴就好象垂垂老矣的耄耋老翁,但是方才的家伙的脸颊侧面却类似瓦刀,很显得几分彪悍和狰狞,所以我又觉得那有可能是体型稍小些的狒狒。这也是一种猛兽,除了吃浆果和虫子,亦对鸟雀和一些小型的哺乳动物会有“荤欲”,狒狒并非这片高原大陆特有的动物,其实国内乡民常说的“山魈”,多半就是指该族群。“你们看,那里有村庄。”我们闻言,精神陡然振奋,纷纷张仰着脖子,努力顺着她指的方向嘹望。如果说那也是村社的话,可实在够潦倒的:十几间偌大的宽顶草棚按照一个尚算齐整的圆圈排列起来,形成一个桶圆阵的建筑群,所有的大门一律向着圆心。草棚之间的缝隙,便是贯穿“村内”、“村外”的路口,而且没有合适的栅栏进行遮挡。实难以想象,这种彰显着“极开放”和“不设防”之风格的村落建筑,很么可能在野兽出没的草原大地为居住于其中的村民提供保护?

  有了村落便会有人家,想起或许能在草棚或简陋的广场中喝到一杯香甜的饮料,我们就感到特别高兴。尽管这个地区非常贫穷,不过却存在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无论是荒馑之年或马铃薯的丰收之年,国际组织都会循例拨付来不少的救济物资,包括面包、小麦、大豆等诸多品种,也有矿泉水,但为数寥寥,替代这种无色无味饮料的东西是包装煊赫的“可口可乐”、“百事可乐”和别的一些奶茶、咖啡等。不过,也有人说过,尽管非洲的文明日益开化——并不代表这些国家的政治制度就愈发进步——这个地方,似乎还存在食人族。“也许他们不再吃人肉了,不过,他们肯定还保留着将陌生人的脑袋割下,制做成皮球或拐杖上的装饰品的兴趣。”黄河在埃塞俄比亚执行任务的时候,可没少听到类似的传闻。其实根据许多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的考证,现在的非洲,基本上没有食人族了,如果有谁尚在堂而皇之地论说此事,那么多半是他们借此在污蔑被论说对象。血淋淋的食人族,剥皮,挖心,如野兽一般抢噬着牺牲者的内脏,如此情景,多可怕啊,多野蛮啊,所以只要将这种帽子扣给敌人,便是打击仇家声誉的一种颇有效的手段。譬如以前埃塞俄比亚的独裁者斯图蒙特总统和**的解放阵线领导人,皆说过对方有吃人肉的恶习,而有次恶习,便意味着犯下了“反人类罪”。当然不会有甚么食人族了,我们这么想,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这种不安和兴奋糅合起来,便形成复杂、滋味万千的怪异情绪。

  “喂!有人吗?”黄河在进入圆形棚圈之前,试着用格雷特语打个招呼,不多时,里面走出一个皮肤漆黑、眼神浑浊,皮肤上的皱纹浑如岩石的褶刻一般的老人。黄河从车上跳了下来,微笑着迎上了上去,和那老人嘀嘀咕咕说叨些什么,然后回头招呼我们开车进去。悍马尚未停稳,一群好奇的孩子欢呼着围了过来。

  老人、妇女则在远处不慌不忙地慢慢走过来,跟在兴奋的孩子们的后面,看得出,她们对我们也充满了好奇。这片海拔六百米之上的辽阔大草原,并不乏外国来的访客,但大多都是金发碧眼的欧美人,像我们这样黄皮肤的有色人种,他们倒是非常难得一见。通过黄河和这些土著——妇女之中,有的穿着T恤,有的围着草裙,有的却依旧保持民族的朴素传统,胸前露出肥硕的Ru房,浑无丝缕,随着身体的动作而不停颤抖着,其中不乏身材美好的少女——的交流,我们知道,村子里面所有的成年男人,都去远处的卡尔德吉尔镇参加“神显*会”。“那是一个很大的镇,不逊色于世界上的任何一座大都市,”耄耋老翁因为年迈以及村老的身份,被留了下来,他满怀自豪地向黄河说,“这么一座伟大的城镇,非人力可为,乃是神迹。”对于黄河同声传译过来的话,我颇不以为然,在没有来非洲之前,我就听朋友们说过,非洲腹地的居民,往往喜欢将一切宏伟美好的东西,都归为“神的创造”。我想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无知,只是表现了他们的一种虔诚的宗教意识和浪漫情怀:即便他们有亲戚刚刚参加了工程队,运用现代化的机械装置建设起一座甚为雄伟的纪念碑,他们依旧会顽固地认为那是“神的创造”,因为“冥冥之中,他们接受了神的指导”。

  我们并没有喝到饮料,按照那位老者的说法,是因为“西方送来的并不是好东西,它们麻涩而味苦,而且喝了之后,容易让人产生不愉快的感觉”。对于这种话,我不是太介意,如果黄河翻译得浑无错讹,那么这句话更像是体现了这些村民的某种偏见,百事可乐、可口可乐,喝起来可不就是有些“麻涉而味苦”吗?不过我们既能花钱买下这种饮料,说明我们乐意享受这种味道,不会产生任何“不愉快的感觉”。似乎看到我、陈博士、巨涛以及崔英娜在脸上赫然写着的不相信之表情,村老让一名妇女从草棚中端出一篮子他们尚未及时处理的那些饮料。“请别客气,喝吧,看看西方送来的是什么好东西。”黄河脸上略带讥诮地替村老翻译着。我们掀开罐扣,就着罐口喝了一口,也就是那第一口,便让我们眉头直皱,将口里的黑色液汁纷纷吐了出来。“看吧,他们将坏了的东西送给我们,博取慈善的好名声。”村老有些无奈和愤怒地说着。周围的妇女和孩子们看见我们痛苦的神情,皆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接过一位女孩递上的木碗,喝了一口水,嘴里的那股糟糕味道淡了许多,然后看了看罐子上的生产日期,竟然可以追溯到三年年以前。“你们这些罐子摆了多长的时间?”“哦,三年左右吧?我们一直没来得及处理。”听了黄河的翻译,村老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摆放了三年?加上炎热的天气,我笑了笑,没有将心中的狐疑说出来,在这里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同土著争吵,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我于是另外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将这些饮料摆放了这么长的时间,始终都“来不及进行处理”呢?“你们或许以为,我们将这些饮料抛到村子外面就行了,是不是?不,我们非洲可不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垃圾场。如今将这些讨厌的罐子随地乱抛,被别的甚么动物给吃了,那么会给它们造成疾病的。”村老耐心地解释。这让我不觉感到有些汗颜,陈博士的脸也略有些红赤,不过巨涛和崔英娜的神情丝毫无动。黄河则一直充当着翻译的角色,不知为甚,看着她的冷冷眼神,我感觉她这时好像变成了此地的黄皮肤村民,而并非我们这个团队的成员,淡淡的陌生感,还有强烈的别蔑视感。在翻译玩村老一句话后,她嘴角微微斜翘:“别以为自己是文明人,便把非洲土著看成是野蛮人,他们可比你们更懂得珍惜大自然。”陈博士讪讪说:“其实,我们国家古代也有‘天人合一’的和谐观念,只不过——”我轻轻拉了他一下。陈博士愣了愣,咳嗽一声,没有再抗辩。<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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