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西渡黄河(4)

  魏长青领命前去调查奸细,制止谣言的传播,希望能够稳定军心,但谣言这个东西不比其他:你越是严禁,它越是传的厉害.几天下来,人是杀了不少,但里面到底有没有破寇军的细作,这就很难说了。结果,最后谣言是没人传播了,但士兵们却也从心中彻底相信了官军缺粮的消息。虽然这几天跟破寇军的几次水战,官军都大占上风,可官军的士气却怎么也提不上来,不断地出现逃兵,上官们怎么也控制不住。

  王世国心中着急,心道:这样下去,即使破寇军不来攻打,自己这十几万大军也散了。在大帐中来回踱步,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忽听的外面脚步声响起,抬头一看,正好看到十几个守备,参将走了进来。王世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吕元进闷声道:“将军,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士兵们都逃散了,还怎么打仗?”陈永福躬身道:“将军,魏长青在军营中滥杀无辜,非得把士兵们逼得造反不可。”

  王世国心想:魏长青就是我派去杀人稳定军心的,你这样说,岂不是在斥责本将过错。心中愤怒,脸上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沉着脸道:“陈永福,依你所说,军中谣言四起,不杀人,又怎样才能稳定军心?”陈永福看出王世国愤怒,不敢说话。吕元进接口道:“将军,我们要想稳定军心,只能让士兵们相信咱们军粮充足才能行。依在下所见,咱们不如把粮仓打开,叫士兵们都去看看,他们自然相信了咱们军粮充足,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都任喜道:“好办法。”停了一会儿,又皱眉道:“可是当时为了以防万一,咱们把军粮都分布在好几个州县,大营中并没有多少军粮,士兵看了说不定反而会更加相信咱们缺粮。”吕元进笑道:“咱们把草垫在下面,粮覆其上,士兵们又不会扒开看,自然会相信。”王世国一跳而起,抚掌道:“好,就这么做。”吕元进欲言又止,停顿半刻才道:“不过……将军,魏长青滥杀无辜,已经激起士兵们怨怒,请将军杀之以平众怒。”

  王世国好生为难,心知魏长青是冤枉的,自己怎能杀他?都任做了一个长揖道:“将军,为将不能心慈手软,魏长青不杀,何以平众怒?”众将纷纷相劝。他们这几天受够了魏长青的气,自己手下的士卒只要稍微说些关于军粮的话,就被魏长青拖出去斩杀,丝毫不讲情面。因此,人人心中都对魏长青杀之而后快。王世国想了半天,脸上直冒冷汗。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大大的帅印,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来人,将行军主簿魏长青押进来。”几个亲兵大声诺一声,领命而去。

  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听到帐外魏长青破口大骂和亲兵的喝斥声。账帘一卷,几个亲兵将绑成一团的魏长青推了进来。魏长青全身被绑,身子不方便,竟然被推得跌倒在地。抬头看见王世国,不顾的全身疼痛,叫道:“将军,卑职有何过错,为何要绑卑职?还望将军明示。”

  王世国看着披头散发,浑身尘土,身上青一片红一片的魏长青,心中过意不去,嘴上却说道:“魏长青,本将领军剿贼,把行军主簿一职交给你,并让你主管军纪,以示信任。没想到你却仗着权势,滥杀无辜,该当何罪?本将今天若不杀你,何以显军威?”魏长青一怔,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知道自己成了替罪羊,心中悲愤不已。转头一看帐中不断冷笑的诸将,知道王世国也是无奈而为之。挣扎起身道:“将军,卑职铸成大错,死而无怨。还望将军看在属下追随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多多照顾在下的父母妻子。”

  王世国眼睛饱含泪水道:“你就放心去吧。你的父母妻子,本将自会妥善安置。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几个亲兵大叫一声“诺”,押着已经成了死狗似的魏长青就往外走。忽听得一声“将军且慢”,王世国抬头一看,原来是行军司马韩巍走进了大帐。王世国道:“你有何话可说?”韩巍道:“将军,魏长青罪固然该死,但念其以往功劳份上,饶其死罪。”王世国心中大喜,不等其他人反驳,便开口说道:“此言有理。魏长青,本将就念你辛苦为国的份上,饶你死罪。但死罪可恕,活罪难免。本将免你主簿之职,贬为士卒,你可愿意?”魏长青喜出望外,连忙叩头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魏长青在营中当士卒,能够活得一命,心中已经很是满意。但他过去得罪人太多,士卒哪是那么好当的?最累的、最苦的、最脏的活都是他干,整天被人欺负,他一个贫弱书生哪里能受得了这种苦?没有几天,便瘦了好几斤,这也多亏了他原来的老部下经常来照顾他,要不然他早被逼疯了。这天,魏长青正在马棚为战马添草。陈永福带着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过来换马,正好看到喂马的魏长青,心中对其恼极,马鞭一指笑道:“诸位,你们可知他是谁吗?”

  众人打趣道:“我等不知,还望将军明示。”陈永福哈哈笑道:“这就是那个过去跟咱们找茬的魏长青魏主簿。他不给咱们面子,可咱们现在不能不给他面子啊!”一个亲兵道:“怎么给他面子?难道要让他尝尝咱们的‘圣水’?”陈永福拍手道:“主意不错。”手一挥,几个亲兵扑将过去,把魏长青按倒在地。魏长青怒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众人哪里在乎他?只管把他摁在地上。陈永福就站在马上,拉开裤子,掏出大家伙,就撒气尿来,淋得魏长青满头满脸,嘴里耳朵鼻子里都是。陈永福解决完毕,呼啸一声,拍马走了。

  魏长青羞怒交加,生平从未受此奇耻大辱,心道:自己受此大辱,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列祖列宗。只觉得万念俱灰,撩起衣服蒙在脸上,拿起长刀就要自刎。十几个士兵从墙角窜出来,一下子将魏长青的刀夺了。这十几个士卒原来是魏长青的心腹,今日来此看望他,结果看到他受辱。陈永福官大,他们不敢得罪,只好躲在一旁。等陈永福走了,他们又害怕让魏长青因为自己受辱的场面被人看到而羞愧,所以仍然没有出来。直到见到魏长青拔刀自杀,才赶忙跳出来阻拦,道:“大人何必如此?官军将官自视甚大,又不纳直言,定为破寇军所破,咱们不如去投之?”

  一句话点醒了魏长青,自己在此受奇耻大辱。官军不能容身,何不投降破寇军?至于王世国大恩,自己也顾不得了,肃然道:“好,咱们就都去投降破寇军。走之前,必须做两件事。第一是把家眷藏好,第二是为破寇军先立一功,以作进身之阶。”十几个士卒都道:“谨遵吩咐!”魏长青先安排了几个人逃走,去后方安置家眷,才说道:“我原来身为主簿,知道粮草有多少。前日咱们到粮仓看那些粮食堆积如山,其中必定有诈,下面肯定有其他东西在垫底。你们回去偷偷的宣传这件事,明夜子时,咱们再一同逃出营区,坐你们的船只投奔对岸。”众人纷纷应是。

  第二夜子时,魏长青带着十来个士卒,偷了一条小船向对岸荡去,半道被破寇军哨船敷住。魏长青心道:“破寇军哨探严密,军纪严整,自己果然没有投错。”连忙对破寇军斥候道:“在下是官军原来的主簿,特地来投奔破寇军的,还望壮士能够通报。”那几个破寇军斥候不敢怠慢,连忙回营通报。

  傅山听到官军主簿来投降,心中大喜,连忙穿上衣服,冲出营寨,心道:不管是真是假,有人来降,那对几天来因战事不顺而士气不高的士卒来说真是雪中送炭。远远看到魏长青,首先施礼道:“大人能来,傅某真是不胜之喜。”魏长青慌忙扶起道:“大人一军主帅,何必如此客气?”曲身还了一礼。傅山笑问道:“最近几天,由于我军不习水战,战事连连不利,大人可有破敌之策教我?”

  魏长青连道“不敢”,说道:“贵主杨靖率领三万军马南下,装作主力,吸引孙传庭大军。其实傅先生这里才是真正的主力,可对?”傅山惊道:“你怎么知道?”魏长青道:“开始大家都不知道。但经过一个月的战斗,两军主帅,谁还不知道对方虚实?”傅山愕然道:“大人,请多多赐教。”魏长青笑道:“不敢。贵军主帅杨靖以五万孤兵,对抗孙传庭十五万兵马,很难预料能够挡得住多久。所以,傅先生必须尽快取胜,方能支援贵主。”<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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