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颠倒黑白

  周遇吉闻言,心中一惊。他一时没有想明白杨靖在说假话,还以为晋王造反了。藩王造反,这可不是小事。周遇吉怒道:“晋王呢?让他来见我。万岁待他不薄,他怎能如此?”杨靖一听,不由哈哈大笑,朗声说道:“晋王已经回京了。他临走时嘱托我替他老人家督管山西军政大权。”又脸色一整,叫道:“周遇吉,晋王命你把军政大权交给我,你不交军权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囚禁晋王,聚众造反?你为了自己一己的荣华富贵,不尊晋王号令,不服管教,以下犯上。周遇吉,你该当何罪?”

  无论是官军还是破寇军都不由哗然。稍微读点书或稍微了解一点明朝政局的人都知道杨靖这是在胡说八道,蛊惑人心,但大部分普通士卒可不知道——他们要是读过书,也就不会来当兵了。他们只是觉得王爷的官位当然要比总兵的官位大多了,周遇吉不听晋王号令,还把晋王囚禁了,那岂不是周遇吉真的造反了,而原本“造反”的破寇军其实是在平叛。这样一想,官军人人惊惧不已,都觉得自己被周遇吉欺骗了,个个大怒。相反,破寇军士卒突然从反贼变成了晋王的平叛大军,虽然明知是假,但也不由欢欣鼓舞。

  杨靖如此颠倒黑白,是可忍孰不可忍。周遇吉听杨靖说晋王已经回京了,才明白过来刚才杨靖是在戏耍自己。后来又听到他说自己聚众谋反,胸中更是怒发如狂,厉声道:“胡言乱语!我堂堂一个总兵,岂会造反作乱?再说,晋王只是一个藩王,他有何权利命你督管山西军政?”杨靖笑道:“晋王乃是皇室贵胄,太祖后裔,你竟然说他没有权利命我督管山西军政,难道你有?”

  官军士卒都觉得杨靖此话大有道理,晋王是王爷,周遇吉是总兵。难道王爷没有权利督管山西军政,反而周遇吉这个总兵有?真是岂有此理。他们这些小兵哪里知道,大明朝的王爷确实不如总兵有权利。他们身份卑微,食不能裹腹,衣不能避寒,又怎么会了解大明朝的藩王政策?现在听了杨靖的话,反而都觉得杨靖有道理,周遇吉在胡说八道。古人的愚民政策,竟至于斯,不得不令人扼腕叹息。

  周遇吉怒道:“在下身为山西总兵官,虽然不能督管山西军政,但却有统兵之权。剿灭乱匪,除暴安良,正是老夫职责所在。杨靖,只要你能悬崖勒马,老夫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许还能绕你一命。”杨靖哈哈笑道:“周遇吉,你为何还要如此执迷不悟?晋王殿下命令杨某来此剿灭你等反叛,你不束手就缚,反而让我投降,真是笑话!”

  周遇吉听杨靖张嘴不离“晋王”两个字,怒不可遏,高声骂道:“放屁!你们攻下太原,挟持晋王。他说的话、下的命令还怎能做得准?”官军士卒一听,顿时吵吵嚷嚷起来。由于周遇吉等将官封锁消息,他们一直不知道太原已经被攻克的消息。这些官兵都是太原附近的人,家中老小尽在太原或太原附近,现在一听这个消息,心中岂能不惊?周遇吉也知道自己一时激愤,说了不该说的话。但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怎能收回?看着众士卒议论纷纷,不知所措。

  杨靖笑道:“怎么做不得准?太原确实被我等攻下了,但晋王乃小子的岳父,在下岂敢挟持他老人家?况且,如果我真的挟持了晋王,我又怎能还会放晋王回京城?周遇吉,你可不能血口喷人,现在晋王府总管就在此地,他可以作证。”手一挥,一个身穿会袍长褂的太监颤颤巍巍的站出来道:“杨大人所言句句为实。晋王见杨大人替天行道,攻克太原,救了被周遇吉囚禁的自己等人,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心中好生感动。又见杨大人身型俊朗,气质高贵,富贵逼人,便把端祥郡主和端瑞郡主赏赐与他,临走时还殷切拜托杨大人替大明管好山西军政,剿灭周遇吉等乱匪。”

  众人大是哗然,怪不得晋王把山西军政大权交给他,原来他是晋王女婿啊。周遇吉等官军将官都知道杨靖在满嘴胡言乱语,但一时之间哪里能解释的开?周遇吉越听越觉得窝囊,怒发冲冠,拔刀吼道:“给我冲,把他们全部杀光。”旁边陈尚志慌忙拉住他道:“将军,现在将无战心,兵无战意,况且又新败一场,将军请三思。”其他人也纷纷劝阻。周遇吉冷静下来,四处一看,见绝大部分官兵都还在议论太原被占的消息,哪里有什么战心?只得令道:“我亲自断后,尽快撤回阳曲。”众人纷纷应诺。

  周遇吉刚刚下完命令,只听破寇军鼓声大响,抬头一看,只见破寇军左中右三路纷纷向官军杀来。原来杨靖趁官军军心已乱之际,下达了进攻命令。官军现在军心大乱,根本无心杀敌,都望风披靡,只顾逃窜。破寇军则气势如虹,一鼓作气的冲入官军阵中。等到官军撤回阳曲城中,关上城门,已经被破寇军砍瓜切菜似的杀了六七百个,破寇军伤亡还不足五十个。

  周遇吉回到阳曲城中,心中郁闷不已。他本想在阵前喊话,趁机扰乱破寇军军心。结果,破寇军的军心没有乱,自己军心反而大乱,心中岂能不怒?越想越是郁闷,对帐中众将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军心,不知诸位有何良策?”陈尚志犹豫着说道:“大人,现在士卒都知道了太原陷落,要恢复军心恐怕很难。”周遇吉瞪了他一眼,只觉得陈尚志说这话还不如不说,勉强笑道:“你说的有道理。”

  樊一衡道:“今日一战,我军损失较大。这几天先坚守。军士士气虽然不高,不能野战,但守城还是可以的。等到援军来了,我们再与‘匪军’决一死战。”张春等将纷纷称是。只有陈尚志道:“援军,山西哪里还有什么援兵?要想活命还得靠咱自己。”

  樊一衡反驳道:“山西虽无援兵,但咱们多向朝廷派出求救信,朝廷总不会眼看着咱们全军覆没吧,我相信朝廷总会挤出一点兵力来救咱们的。”陈尚志苦笑道:“全国各省哪里不是和山西一个样子的,怎会有援兵?除非从江南调兵。但江南离此遥远,等援兵来到,咱们说不定已经成为匪军刀下之鬼了。”众人都说不出话来。周遇吉怒道:“陈尚志,你怎敢乱我军心?来人,将他押下去。”

  陈尚志吃了一惊,连忙跪下道:“大人,卑职失言,还望恕罪。”其他人也纷纷请求,周遇吉只是吓唬他一下,也没真的要惩罚他的意思。听到众人求情,训斥了一番,便作罢了。于是,众将官立下了坚守之策,各归笨寨,修筑营寨,做久守之用。

  破寇军营中,由于今天大胜,众人皆欢欣鼓舞,杨靖在营中空地上破例摆下酒宴与诸将庆功。酒过几巡,众人皆微有醉意。杨靖醉的尤其厉害,命道:“来人,将俘虏押上来。”傅山笑道:“今天咱们庆祝胜利,叫俘虏做什么?”杨靖想站起来,却不料酒意上涌,打了一个踉跄,幸亏被傅山扶住。杨靖推开傅山道:“傅先生,这你就不懂了……”傅山道:“那是,那是。大人醉了,来人,把大人扶下去休息。”

  杨靖勃然大怒,斥道:“胡说,我怎么会醉?”见两个亲兵上来就要扶自己,杨靖更是大怒:“我没醉,你们扶我做什么?快去押俘虏上来,我要审问他们。”两个亲兵见杨靖醉的厉害,不敢多言,只好去押俘虏。今天破寇军大胜,斩杀官军两千人,俘虏也有两千人。不到一炷香时间,众俘虏都被押解上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发话。这一片空地顿时被挤了一个水泄不通。

  杨靖醉眼迷离,问道:“你们都是谁的部下?”众俘虏纷纷回答,有说是周遇吉的,有说是樊一衡的,有说是陈尚志的,有说是张春的……。杨靖笑道:“我刚进太原时,听市井小儿都在唱:著《管见》,是维立;平阳将,有尚志。傅先生,你可知这尚志是谁?”傅山道:“应该是平阳守将陈尚志吧。”杨靖笑道:“正是,正是。这人可不简单,在山西战功赫赫,积功至平阳守将。我对其仰慕已久。”

  傅山提醒道:“大人,您醉了,他现在是咱们的敌人。”杨靖怒道:“敌人?敌人怎么了?来人,给我拿纸笔,我写一封信,让他归降。”众人一听,先前闹哄哄的场面顿时一静。傅山连忙劝道:“大人,你真的醉了。这种话,你怎么大庭广众之下就说了出来?”杨靖大怒,斥道:“怎么不能说?我不仅写信让陈尚志归降,还要给其他人写信,让他们都归降。不要废话,快拿纸笔来。”<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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