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蔡懋德

  太原城中,山西巡抚蔡懋德正搂着小妾睡的香甜,忽听远处杀声震天,顿时惊醒.没等他回过神来,卧室门突然被冲开。一个把总踉跄着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大人,大事……大事不好,匪军……匪军攻城,已经攻上了南城墙和东城墙。”蔡懋德吃了一惊,稳住心神道:“胡说,匪军正和周遇吉将军在阳曲鏖战,怎么会来到这里?肯定是小股匪军扰乱我等。”

  说完,却没听到把总说话。不由抬头一看,只见那把总呆呆的望着床上。蔡懋德回过头来,见自己小妾香肩外露,正在发呆,显然被匪军攻城的消息吓住了。蔡懋德大怒,跳起来,抬手给了小妾一巴掌,指着把总吼道:“来人,把这个畜生拖出去砍了。”那个把总醒悟过来,连呼饶命。几个蔡府家丁哪里管他,冲进门来直接把他押了出去。

  小妾委屈的在床上直哭,看见蔡懋德要起床,连忙上前伺候他穿衣。蔡懋德刚穿戴好衣物,又一个冒失的把总破门而入,叫道:“大人,匪军已攻破外城墙,正在攻打瓮城。”蔡懋德踉跄一下,差点跌倒在地。他明白过来,这真的是匪军攻城了,可不仅仅是扰乱一下。难道周遇吉在阳曲已经败阵,被匪军突破阳曲,攻过来了?蔡懋德心中越想越怕,脸上冷汗直流,也不再顾得小妾春光外泄,大声叫道:“快……快带我去看看。”

  蔡懋德带着家丁骑马直向南城冲去,正行间,被迎面而来的监司、山西兵备副使毛文炳拦住。毛文炳见是蔡懋德,大喜,说道:“大人,您总算来了。匪军已破瓮城,正在攻打南关。布政使赵建极赵大人已去东门,请您在南关主持防守事宜。”

  蔡懋德听匪军已经攻至南关,惊道:“匪军攻城,怎么如此之快?”毛文炳道:“半夜匪军忽至,我军毫无防备。人数少不说,而且无人指挥,这样怎么能够守住外城墙?大人,还是赶快去南关为要。”蔡懋德连声道:“对,对,对。守城要紧。”说着,驱马直向南关。

  守门官军见到巡抚大人亲自前来作战,士气大增。破寇军虽然勇猛无比,但也被官军几次击退,无功而返。杨靖在关下看的心头大急,却也无可奈何。宋达凑上来道:“大人,你不是让劳得志和向洪洞进城做内因了吗?怎么还无动静?”杨靖正烦着呢,听到这话,怒道:“我又不在城中,怎么会知道?”宋达见杨靖发怒,不敢再说话。

  破寇军的又一次攻城被击退,杨靖叫过一个大嗓门的亲兵,嘱咐了他几句。那亲兵向城内喊道:“官军兄弟们,你们人数太少,外面又无援兵,还是投降吧。”

  “放屁!老子世食明禄,岂会向你们这些反贼投降?”说话之人正是毛文炳。

  城下杨靖亲兵继续喊道:“官军兄弟们!是啊!大官们世食明禄,不投降,虽然迂腐,但也有些道理。但你们这些小兵呢?大明朝不仅给你们欠饷,那些大官们还毫无理由的欺压你们。兄弟们,投降吧!咱们破寇军是穷人的队伍,发誓要建一个人人平等,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国家。你们投降后,再也不会受人欺负,再也不受大户盘剥,堂堂正正的做人。”

  官兵们都愣住了,然后就是一阵阵的骚动。蔡懋德见军心动摇,连忙呼道:“这是匪军的欺诳之语,妖言惑众,不可轻信。”杨靖亲兵又道:“我的话句句为实,大官老爷的话才是欺骗你们的。你们想想,你们已经几个月没有发饷了?我来告诉你们,你们的饷银全部被那些贪官污吏克扣了。克扣了你们的饷银,还要你们卖命,难道咱们穷人就只能这么被人欺负吗?官军兄弟们,你们应该和破寇军在一起,诛除贪官污吏,救万民于水火。”官军们听了,觉得救万民于水火,还是算了,自己没那能耐。但饿着肚子为官老爷卖命,确实是心有不甘。

  蔡懋德气急:“胡言乱语。我为官清廉,什么时候克扣过军饷?你们想靠挑拨离间就能攻下太原吗?真是笑话。将士们,千万别上了匪军的当。匪军一旦进城,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蔡懋德确实受冤枉的,他与一般的大明官吏不同,他是确确实实的清廉至极,太原城中的吏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没等亲兵上前搭话,杨靖喊道:“蔡懋德,你是可能没有贪墨过军饷,但你不惩治那些贪官污吏,与他们有什么区别?我杨靖在此割发为誓,若破寇军进城有掳掠,无恶不做者,我必杀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说着,拔出佩剑,扭回剑锋,轻手一挥,一缕头发轻轻飘落于地。

  宋达慌忙拾起那缕头发小声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太原即将而下,您根本不必如此。”杨靖看了他一眼,只好低声解释道:“我这个誓言不仅是对太原军民说的,也是对咱们破寇军士卒说的。咱们破寇军越来越壮大,难免有不法之徒不听军令,胡作非为,我今天给这些人提前提个醒,别让他们太肆无忌惮。”

  太原南关城上城下,无论敌我,都惊住了。这个时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这个观念深入人心。不到不得已,没有人会割自己头发的。杨靖这么做,等于给了太原军民吃了一个定心丸。绝大部分官军都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与破寇军拼死作战,简直毫无意义可言,手里的刀枪也不由得松了。

  忽听身后一阵杀声,官军慌忙回头,见城中五六百人向自己等人杀了过来,正是早已混进城去的那五百破寇军。领头的两个人,一个像个莽夫,另一个像个儒生,正是劳得志和向洪洞。劳得志怒声吼道:“兄弟们此时不投降,还待何时?”

  山西副使蔺刚中和兵备敛事毕拱辰见是他二人,不由怒道:“劳得志、向洪洞,原来你二人并未战死,而是投降了匪军。”向洪洞面有惭色,拱手道:“正是。坦生兄、星伯兄(分别是蔺刚中和毕拱辰的字),现在太原已经守不住了,你们也该另作打算才是。”

  蔡懋德穴话道:“另作打算?难道要我们投降吗?哼,休想。‘忠臣不事二主’,我虽不敢比作先贤,但也会死战到底。”说完,冷笑一声,拔刀吼道:“过来吧,今天我血溅五步,亦有何惧?”举刀砍去,向洪洞侧身让开。

  蔡懋德是一个文官,没有杀敌经验,用力太大,一刀砍去,竟不能收手,直向前扑去。向洪洞连忙将他扶住。蔡懋德一把推开向洪洞,怒道:“我不用你这卑鄙小人相扶。”大声叫道:“怎么没人与我共同杀敌?”回身一看,除了毛文炳、蔺刚中、毕拱辰和自己几个亲兵等寥寥数人举刀相和以外,其余众人都低头不语,皆有投降之意。蔡懋德心中满是悲哀,难道大明朝已经人心丧失到如此地步。他心里悲叹,脸上泪水横流,竟然擦之不尽。众人见之,无不伤悲。他仰天长叹一声,口中连道:“罢了,罢了,你们都投降吧!”说着,手腕一翻,横过刀来,向脖颈一抹。众人大吃一惊,向洪洞连忙把他的腰刀夺过,但已经迟了,只见蔡懋德脖颈鲜血涌出,身子抽搐几下,魂归九泉,已经无可相救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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