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弃子
“看来唐龙这个恶棍的人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一个男子嗤笑着吐掉嘴巴里的烟蒂。再用厚重的鞋底将它碾碎。
幽深的暗巷，和街对面那一片被闪光灯警车顶灯包围着的喧闹区域截然成反比。
电视台、警方、联邦探员，聚集在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内。数名名嘴记者正在和忙碌的探员们抢夺最佳地形。那喧闹的中心，名为“den”的茶楼内，正流水样源源不断的搜出大量物品现金以及一些粉末。
借着又点燃一根香烟的zippo火光，深不见底的暗巷内踢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抽一根吧。”男人递出有一半的烟盒被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夺去。火机声，点烟。亮光一闪中，可以看见三来人的脸。他们都是当地的美国人。只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和个人气质上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三个迥异的家伙能像老友似的在现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刻，聚集在肮脏的暗巷内。
“是现场实况啊。”
身穿休闲服的年轻男子喷出一口青烟，借着烟雾的掩饰强按下眼中的厌恶。
“如果我是那个恶棍的话，我会干些什么？”另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喃喃自语道，他是这四个人中唯一没有吸烟的家伙。
“谁知道呢。”身型最魁梧的家伙穿着银行保安制服，有些粗鲁的抱怨着。
“好了。奥古斯丁。如果只是在旁边看热闹的话，今天你就根本不会来这里。”西装男子，名律师乔治打断同伴的抱怨，他回身用颇为复杂的目光环视了下身边的家伙们，“你们怎么说，纳什、欧文？”
“还能怎么说，干就干吧，就算那个恶棍欠老子一个人情。”
“不要问我。我唯一在想的只是没有了‘den’没有了那个恶棍，以后我们该找什么新地方互相调侃讥讽干架。”操盘手欧文如是说道。
“很好。”乔治微微一笑，这帮混蛋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也许大家并非出自真心，只不过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这几年来每隔数日一次盘踞，虽然那里的咖啡让人作呕，虽然每次都会损失几张桌椅，但，这也是他们这群可怜家伙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消遣了。
“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请你们按我马上要说的办”乔治的笑容褪去，他深褐色的眼珠里闪动着阴沉的光。像是为了再一次确定下面的策略，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回眼再望了一下这座茶楼，想到不久后可以看到那个恶棍狼狈的样子，心里面别提有多快活了。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是唐龙至少我不会想逃出唐人街。”
“因为绝对逃不出去。”欧文插口打断了乔治的说话，“谁都不是傻瓜，除非能变成苍蝇，fbi们编的网也许会失去效应。”
“所以，他会躲起来，等到风头过去。”
“那个恶棍精明的时候可以比狐狸还要难缠，如果他想刻意躲避，恐怕事情有些难办。”
听完同伴们的分析，乔治顿了顿，“习惯。有种东西不是你说改就可以改的。比方说对一个只要还要吃饭，就一定会去订‘福记’烧鹅肠粉的家伙，虽然那油腻奇怪的东西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有什么吸引力。再比方，对一个只要早晨还能正常的家伙，就一定离不开女人。还特别是那些专门混在红灯区的女人……”
提起这一系列的小细节，乔治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说真的对某些家伙的品位，他实在不敢苟同。
“列文大街368号，斯蒂夫大街20号。这两个地方，奥古斯丁和欧文，满反你们去看一看，能不能看到那个家伙的身影。”乔治指派道。
“至于我和纳什，我想，还有两个地方他也会比较的眷顾，所以我们……”快速的分配着任务，乔治的话忽然被一阵低微的震频打断。是乔治的手机。
他迟疑着掏出手机，将屏幕上显示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微微的在其他人眼前闪过。同伴们微不可觉的变了变脸色。最终，乔治按下了接听键，“少爷！”
斯文温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通话只维持了十几秒钟，简短有力。
合上手机。乔治神色复杂的看向同伴，“也许，我们应该忘记刚才所谈论的一切。”
忘记刚才的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对于唐龙现在被抓捕的情况，他们就不闻不问了吗？短暂的沉默后，其他人开始暴躁起来。
“你在开玩笑吗乔治，这绝对不可能！”奥古斯丁手中的全钢zippo立即被捏成了一块。他闪电般扼住乔治的衣领，毛茸茸的手背上青筋爆突。
“放手。”乔治很平静，语气里也充满了惋惜，“难道你想违抗少爷的命令！”
“这绝对不可能。唐龙手上握有纽约整个黑帮势力，少爷不可能说丢就丢。”欧文辩解到，似乎想要让乔治回心转意。可是事实上，真正决定一切的人不是乔治，而是少爷。
“这不在我们的关心范围之内，现在少爷的命令就是让我们按兵不动，其他的都不必再去理会了。你们听明白没有！”
似乎已经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奥古斯丁放开手，他的眼珠瞬间变成血红色，像一只愤怒的灰熊；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将这条暗巷里能撕碎的东西全部撕碎。
慢慢的，就像死了的一般沉默之后。所有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悄无声息的离去，就像他们今天晚上从来没有碰头过。捡起被丢在地上zippo残骸，欧文有些无奈的苦笑。
街对面，最后的盘查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大量枪支毒品现金被堆砌在警车围成的半圆内。茶楼的招牌“den”被摄影机打了个大大的特写。
不过这一切，再也跟乔治这一群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拉斯维加斯一昼夜的豪华旅游让众人精神极度兴奋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肉体的疲惫。饱食终日疯狂游乐，有时候也是很累人的。
耀扬全身犯懒的靠在沙发上，桌子上除了摊开的报纸就是小叶准备的茶点零食，电视上如火如荼的搜捕画面权充做饭后调剂。
小叶和深蓝则忙着在堆满大半个客厅的物品中翻翻拣拣。真难为她们两个辛苦，只是一昼夜的行程居然就买了这么东西。
“深蓝，你手上拿的什么？”小叶从大堆纸袋中探出来，盯着深蓝手里那只可疑的包包。蓝色的镶嵌了水钻和锈饰，很华丽的一款。
“什么什么？小叶你手里又拿的什么？”深蓝边拽紧手里包包，同时眼睛戒备的看着小叶正抓着不放的一款粉红色大衣。
“我说，你那个包包好象是我的吧。”小叶决定先发制人，毕竟对于某些无耻的家伙是不需要讲究道义的吧。
“好象搞错了吧。你手上那款大衣才是我的吧。我清楚的记得二千八百块美金，在太阳百货二楼。小叶，你也太无耻了吧。”深蓝丝毫不留情面的提出证据。
“啊？是这样么？哈哈。”小叶开始毫不脸红的打哈哈。
“白痴。迦罗你说。”毕竟有时候双胞胎也是有好处的。她们独特的心灵相通，即便吵起架来也比普通两个人强得多。
“哦，大概是的吧。”迦罗头也不抬的敷衍道。谁让她也在忙呢，忙着翻最新款的时装杂志，并在心里盘算着还漏买了哪些新款包包鞋子裤子配饰。
耀扬有些头疼看客厅里混乱的场面。有深蓝和小叶的日子，只能用聒噪二字来形容。天知道这两个女人有多么相似，在面对钱的态度上。另外挑选物品的眼光竟然也是这样。两个人还总是喜欢好死不死结伴去血拼。每一次，除了要耀扬亲自出马帮她们搬回大包小包外，还在在她们分赃不均的时候出面调停。
天啊！更可悲的是曾经还有不止一个的组织同事在羡慕他。要知道异能组织里的男女组员可是严重失调。男女比率为五比一，大部分比如风野那组，都是清一色的光棍男组员。偏偏耀扬这组，除了他一个男性，竟然有四个女组员，而且个个还都是绝对的美女。真是有时候想到都让人不得不感叹同人不同命。
耀扬忽然在想，也许应该把类似于今天这样的画面拍摄下来。当下一次再有人用那种让人鸡皮疙瘩乱掉的暧昧羡慕眼神看他的时候。可以原封不动的来堵他们的眼他们的嘴。
“唉。其实查看一下信用卡消费记录的话……”
耀扬又在五十年如一日的思考调停的措辞。
忽然，放置在客厅角落的那台电脑陡然爆发出一阵劲爆的音乐。这一次是“西班牙斗牛曲”。谢天谢地！里奥的出场虽然恶心，但总算是救了场。
“哦，我可爱的小京京，许久不见你还好吗？”电脑扬声器里发出肉麻恶心的问候。天知道，里奥口中这个许久，只不过隔了七八个小时。
“请问，有什么事？”耀扬长长松了一口气。
“耀扬次席执政者阁下，请注意你的措辞。我想必要提醒的是，你现在正在和谁说话。”扬声器里的声音飞快调换了成了一种沉稳威严的中年男人声线。
和刚才那种轻浮的声调完全判若两台电脑。
“呃。”耀扬无奈的摸了摸鼻子，绝对还是保持缄默的好。对于里奥固执的把他定为第一排挤对象，他实在无能为力。
“哼！”
占了上风的家伙，趾高气昂的冷哼，“里奥大神，我只会同在场身份最高的人说话。”
“什么事。”上泉京的声音带来冷冷的低气压。标准的肯定疑问句。
“哦。我可爱的小京京”里奥这太贱格电脑变声音和翻书一样，“哦，人家刚才就在找你，小京京你这样不出现人家很担心的呢。要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是外有强敌环视，内有委琐男觊觎啊，天知道。如果有可能的话人家多么想每天二十四小时的陪伴在……”
小叶听到双手抽搐再也拿不住手里那个蓝色包包。天啊，里奥这个死家伙。当它说到内有委琐男觊觎的时候，小叶分明产生一个错觉，现在的确是有个满脸猥琐的家伙正绕着耀扬指指点点。哼哼，没错，其实真正说到委琐的话，还有谁比这台可以任意进进出出外加胡言乱语的贱电脑更委琐的家伙么？
“说。重点。”上泉京微抬左手。小叶瞬间振作精神，就等着她的上泉姐姐一声召唤立刻凝出把武士长刀，这一次最好一刀就劈了那台该死的扬声器。
“那个……其实，总部下达最新命令，逮捕唐龙遣送巴黎总部！啊！小京京你……”里奥终于又一次在上泉京的暴力下含恨九泉，那台酒店配备的电脑从机箱到显示屏到扬声器，被准确的一劈两半，世界清净了。
“唉，看来又要酒店多送台电脑来了。”迦罗感慨道。
“切，整天表现得对上泉姐姐情深意重，其实还不是投靠组织的二五仔。”对于组织这么快就下达逮捕唐龙的命令，很显然是里奥这家伙传递信息的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似乎只有小叶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才会当众鄙夷出声吧。似乎她已经忘记了在座的各位，无论是否心甘情愿，都早就已经投靠组织，为组织干活乃至拼命。
“唐龙。三十三岁。异能：金属化。描述：可强化自己身体任何一部分的强度硬度。异能运用：身体是杀人的终极武器。
异能等级ss级，攻击指数75，异能加成40，综合描述：危险。”
就在所有人以为彻底摆脱里奥的时候，熟悉的声音竟然通过房间内线电话传出来。
“所以。小京京。小心。”
也许是因为停顿了片刻才传出这最后一句，里奥的声音显得有些沉稳。
接下去。就再也没有声音了。又等了等。确定这次里奥这家伙是真的走了。
耀扬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台被劈的电脑，还有刚才自动启动免提设置的智能网络电话机。也许里奥这家伙……算了，还是完成逮捕命令比较重要。
唐人街。深夜。
只不过才几天的工夫，这条繁华的街市就仿佛一个突然间苍老了十年的女子。联邦政府布下密集网点盘查，日夜无休止的搜捕工作打散了这条街区的喧嚣夜生活。此刻的唐人街显得格外冷清。初春季节，午夜十二点正是一日中温度最低的时刻。更何况现在还在落雨，雨水带走了白天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度，整条街冷得像发了霉的冰窖。
路灯冷清的光将晚归者的身影拖得很长。街道上一名男子正顶着寒风冷雨夜归。
他的帽沿压得很低。穿着土灰色的羊毛大衣。走路的姿势很慢却稳健。
看样子是习惯走夜路的。
“唐先生。”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对面的屋檐下传来。
夜归人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依旧保持着他固有的，缓慢却稳定的频率。男人慢慢走着，直到越来越接近年轻男子的所在。那是一间关闭了的诊所，诊所有两层，一层和二层的镶接处外突出一片宽阔的屋檐。看来，年轻男子是在避雨。
“唐先生。”在那个男人就快与年轻男子擦身而过的时候，后者又固执的叫道。
男人的脚步停滞了一下，“先生，您认错人了。”
说完，他加快了些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他即将走完这条街道而拐向前面的岔口时，两条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面前。这是两个美丽的双胞胎少女。左边的红衣少女神色严峻，右边的蓝衣少女面带微笑。
“先生，这样好象不太礼貌哦。”微笑着的双胞胎少女好心的提醒道。
他将帽沿又往下压了压，身后轻轻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或许再快一点就能走得掉吧。男人这样想道。
“唐先生，中国国籍。三十三岁，前任青鹰老大。现正被联邦调查局通缉的风云人物。唐先生，我想在下应该没有认错人吧。”年轻男子言语间，已经在男人身后约五米处站定。他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的反应，他不急。
啪！男人的帽子落在地上，露出一张轮廓粗硬的脸。短发，眼神彪悍。正是现在家喻户晓的通缉犯唐龙。
唐龙飞快转过身，戒备的打量面前的年轻男子。男子穿一身黑衣，身材修长，眼神清澈。是个看上去很干净秀气的中国人。是巴黎派来的搅局的几个家伙之一，好象是叫耀扬。唐龙在脑海中飞快搜索着当日的资料。对于文字性的枯燥叙述他向来没有什么兴趣，可今天，他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这一糟糕的习惯。
“阁下有何贵干？”
“不干什么，只不过想请唐先生去巴黎喝咖啡而已。”年轻人耀扬微笑着说道。
“喝咖啡？哈哈，谢谢好意，我看还是不必了吧。”唐龙残忍的一笑。现在的局面很明显，前面后面的路都被堵死了，刚才大致感觉了一下，就在不远处，有一丝强烈的异能波动一闪而灭。看来他们来的绝不仅仅是三个人。
“唐先生何必这么不给面子？”深蓝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直可惜这样迷人的微笑并没有能延伸到她蓝色的瞳孔里。身旁的迦罗很随意的往旁边踏出一步，和耀扬与深蓝的方位刚好形成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而唐龙正处在这个三角的中心。
“唐先生，”耀扬苦笑了一下，“似乎你已经别无选择。”
“哈哈，是吗？”唐龙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冷笑，他出言嘲讽道，“什么时候异能组织这个高贵的，肯屈尊和那帮狗娘养的fbi们干起了通奸的勾当。这还真是我这近十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唐先生果然高明。又或者唐先生之所以这么眷恋这片‘故土’，实际是在等着什么人吧。三天的时间无论用来等谁都已经足够了……”
耀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起伏，并意有所指的慢慢说道。
“相信不用再等三个小时，fbi们比犬类还灵敏的鼻子就能察觉出什么，又或者唐先生以为，连fbi们都已经知道的东西，你所等的那个人会不知道吗？”
“闭上你的鸟嘴，老子要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敲下来。”唐龙的声音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咆哮，发自喉管深处低哑的咆哮。
耀扬微不可觉的叹息一声，丝毫不动气的继续说道，“唐先生，跟我们走。似乎已经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唐龙的头压得很低，雨水顺着他青色胡渣滴下，那么一瞬间耀扬甚至产生一种错觉，面前这个粗悍的家伙竟然在哭泣吗？面对着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的暗黑异能界，如今的自己竟然就这么被抛弃掉了。换成是谁，估计也平静不下来吧。
“你去死！”陡然的一声爆炸音，唐龙上一刻还冰锥一样矗立的身体，野兽一样向耀扬扑来，他张开的十指在夜雨路灯下闪着金属般冰冷的光。
“耀扬哥哥小心！”尖锐的女声划破黑夜。
耀扬动也不动的站立着，他冷眼看着扑向自己的唐龙。心中闪过一丝悲凉：在这场暗黑异能界与异能组织的针锋相对下, 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
有用的时候是棋子。没用的时候只是——
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