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骗局
40 骗局
华灯初上，虽然天色还是朦胧的微暗，但公路两侧的路灯却早已点燃，惨白中带着不祥的冷晕，反倒把天空映衬得更加灰暗了。
刘亚默不做声的注视着车窗外飞退的景色，满心焦急。杨韵的不知所踪让他无所适从，直到罗平的电话打过来的那一刹那，刘亚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于这个捡来的姐姐的感情是那么强烈，甚至超过了记忆中不那么真实的双亲。担忧归担忧，男孩总算勉强还保持着一分冷静，他在考虑杨韵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致使三人连打个电话的空暇都没有。可是没有任何依据，只这么凭空的想，终究难以抓到事实的脉络。
出租车稳稳的行驶着，车厢内有些沉闷，开始的时候，司机还会寻着话头聊上那么一两句，但见刘亚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便意兴索然的专心开车去了。
很快，汽车便停在了杨韵与刘亚最后联络的地方，男孩掏出一张事先就预备好的百元面值的钞票，交给了司机，并要求他连零头也要找还自己。趁着对方翻腾零钱的时候，刘亚已经将整条街道大略的扫视了一遍。
“天上人间”酒吧所处的这条街，并不算长，大概只有500米左右，也许因为不是正街的缘故，所以，虽然正值下班高峰，往来的车辆却并不多。街道的两旁临次开着几家店面，除了“天上人间”外，其他的生意都不怎么样，冷冷清清，门可罗雀。按说，现在才下午5点刚过，并不是酒吧营业的黄金时段，可从“天上人间”门口滞留的一排高档轿车来看，它的营业情况应该可够得上不俗二字了。
刘亚沉吟着，用手指敲了敲车窗，问道：“从这里开始，一个半小时大概能到哪里？”
“什么？”猛一下子，司机没听明白。
“我是说，正常速度行驶的话，你一个半小时能开到哪？”
“那可说不准，除了奔山里开，不然怎么都够出城了吧？”司机总算又从衣服的角落里鼓捣出一毛钱来，于是很高兴的样子。
“出城？”
“呵呵，这是我们的说法，就是说到郊县了。”
“哦，谢谢！”男孩说完，推开车门就走了下去。
“诶，找你钱！”
“不用了，你留着买彩票吧。”刘亚摆了摆手，将车门关好，径直朝“天上人间”酒吧行去。
捡了天大个便宜，司机心情不错，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嘟囔起来：“嘿，头一次见这么阔气的，有钱你自己买辆车好不好……嗯？这小子怎么知道我爱买彩票？”
刘亚进入酒吧前，又在那一排轿车周围徘徊了一阵，直到负责看管车辆的保安也紧张起来了，他才不疾不徐的推门而入。
还没走两步，一名服务生打扮的青年男子便走了上来，拦住了刘亚，“小朋友，你是找人还是……？”
“帮我随便拿杯饮料就可以了，不含酒精的。”刘亚又递上一张百元大钞，连同身份证一起，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娃娃脸而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哦，rry，您长得实在太年轻了。”确定了客人的年龄后，服务生歉意的笑道。
“没关系，哦！对了，我是听朋友介绍过来的，他倒是经常来，不知道能不能带过去找一下他。”
“您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男孩几乎连想都没想，随口编了个相当俗气的名字，然后笑了笑，“我想他平时会用个假名什么的。”刘亚耸动肩膀微笑的的样子，立刻消除了服务生的戒心。
“您跟我来吧！……一般呢，比较常来的客人也都互相认识，大概都是像您这样的，彼此介绍，才找到我们这里的，所以，这部分客人习惯坐在这个位置，这里会比较安静一些。”绕过吧台旁的一面影墙，服务生将刘亚带到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内。
这里稀稀落落的摆着三张桌几，除了沙发被换成了暗金色的以外，周围装饰的格调以及颜色和外面没有任何区别。事先到来的客人只是朝刘亚这边看了一眼，便又自顾自的聊开了。
“看来他还没到，我还是去外面坐着等他吧。”刘亚再次掏出一张大额钞票塞到服务生手中。这里没有他要找的线索，他决定到大厅中碰碰运气。
“姐姐曾经来过这间酒吧，当时应该是坐在外面，不然那次的情报不会获取的那么顺利。”男孩想。“从姐姐当时描述的情况来看，这个小空间的作用也单纯的只是招待一些怕吵又经常光顾的客人吧？因为没有特别的装饰，而当初那个假装的醉汉还有那两个江湖人物也都是坐在外面的。”
其实刘亚的目的很简单，他要确定的就是酒吧内有没有可以导致突发事件的玄机，致使杨韵三人没来得及知会一声就自做主张的做出了行动。不过眼前的情况似乎排除了这个可能，因为从酒吧营业的情况，以及外面车辆上堆积的灰尘程度来看，“天上人间”应该是24小时营业的那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能力者的袭击想不留下目击者，可能性几乎为零。
刘亚狠狠的喘了一口气，“外面没有打斗的痕迹，酒吧内似乎也都很正常，袭击发生在这两处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而许胖子和小妹的电话则说不在服务区内，从“天上人间”出发，算上姐姐最后联系自己的时间，他们三个最少也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是可以到处走动的，而这个时间已经够从这里到达许多手机信号无法覆盖的区域了。”男孩的头脑在飞速的旋转着，事关杨韵的生死，他不敢有任何的草率，虽然现在三人被袭击的地点最大的可能是在郊区，但刘亚在还没有获得直接否定另外两处地点的证据前，他不会做任何武断的决定。
“先生，那边那位小姐帮你点了杯东西。”正思索间，一名女服务生走了过来，将一杯鲜奶轻轻的放在了刘亚的面前。
刘亚寻着女服务生的手望去，看见在灯光不是特别充裕的角落里，一名妖艳的女子正放肆的笑着对自己举杯示意。男孩知道她是在嘲笑自己乳臭未干，也不介意，将鲜奶推到一边，然后端起自己的饮料很郑重的走了过去。
“我是该称呼你为阿姨呢？还是更尊贵些的其他叫法？”刘亚的嘴也恶毒的可以。
“呦，这么容易就生气啦？你这样的性格可不适合出来玩？”妖艳女子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好啦，我们算扯平了。告诉姐姐，你今年多大啦？怎么还给服务生看身份证啊？”她好奇的问。
“你平时都这么喜欢去留意周围的细节么？”暗地里，男孩已经悄悄将自己的挎包拉了开来。这女人的出现太突兀了，虽然还感觉不到她有什么恶意。
“真没礼貌，你妈妈没教过你问女士问题前，应该先解答对方的疑问么？”
“我妈妈只告诉我不该随便和别人搭讪。”
“……，现在的小鬼都这么刻薄呀？”她低头啐了一口酒杯中的液体，含笑道：“不过没关系，你信不信占卜？”女人纤手一翻，手中已经多出一叠扑克牌样的卡片。“我说我是女巫你会不会害怕？”她继续笑，仿佛身边发生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只是比一开始含蓄了不少。
刘亚依旧平静的坐着，没有任何表情，“你要是女巫的话，似乎问我的年龄就很多余了！”
“因为占卜很浪费精力，而且今天这里又这么吵，我很难集中精神呢。”女人虽然嘴里这么说，却还是从一堆卡片当中抽出了两张牌，背朝上平摊在男孩面前。“翻开瞧瞧，看我算的准不准？”
刘亚没去管那两张牌，而是先用饮料将自己面前平底杯的杯底润湿，然后才依次压在两张纸牌上，将它们粘起。以前训练的时候，杨韵曾明确的告诉过他，在能力者这个群体中，很多希奇古怪的能力发动条件是相对比较苛刻的，最常见的是要求触碰或者借助目标身体的部分才能完成。所以，一旦发现异常，尽量减少与对方直接或者间接接触是保护自己比较有效的办法之一。
借着玻璃桌面的反光，男孩已经清楚的看到了两张纸牌上的图案，一个“2”一个“0”，刘亚吃惊不小，要知道，出现这种情况的几率绝对小于千分之一，加上一开始女人说的那些话，似乎都表明了她确实在占卜方面有着相当的造诣。
大概是看出了男孩的迟疑，浓装的妖媚女子笑得更加灿烂了，“接下来猜点什么好呢？恩，就猜你姓什么吧？”她将双手合起，把纸牌夹于其间，然后抵在自己的眉心处，缓缓闭上了眼睛。女人韵律的呼吸，假睫毛轻微的颤动着，看上去还真像个虔诚的信徒。
过了许久，那女人好象终于完成了占卜仪式，这才慢慢把眼睛睁了开来，“我算错了你可不能笑我。”她说着，随手抽了一张“l”出来。“呦，l打头的可都是些大姓氏呢。”说完，女人的手指又开始在摊开的卡片上移动起来，很快便再次停在了一张纸牌上，她手指前推，灵活得将那张纸牌夹起，在男孩眼前晃了晃，“是张‘i’呢，你不会是姓李吧？”不等刘亚发表意见，女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选牌，毫无悬念的，“u”也被她从卡堆中抽出。“是‘柳’还是‘刘’呢？说回来，好象‘陆’也可以念成这个音。还是再确定一下的好。”事先垫了杯底的那张“2”不知怎么，又出现在了女人的手中。“二声，呵呵，这么说你是姓刘喽。”
“……”此时刘亚已经惊讶的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在想，如果这个是陨难后女人获得的特殊能力的话，那么她简直就是无敌的象征了，与万象能够看到短暂的未来不同，眼前这个女人是可以占卜到未知的东西，试想，通过占卜，一个能力者永远都可以事先就处在最安全的位置上，那么，作为这种人的对手，将受到的打击就不是实力的差距那么简单了。
“嘿嘿，有没有兴趣再算一次？”占卜女笑得狡猾，不过在男孩的眼中，这已经不意味什么了，因为每每小说中提到的这类女人，性格都是怪异非常的，似乎还要骑上大扫把，刘亚朝女人背后的角落看了看。
“比如你什么时候会交桃花运之类的，说不定会很准呢！”
“你……什么时候开始拥有这种能力的？”本来刘亚是打算问她可不可以算出姐姐的下落，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完全确认，毕竟到现在为止，男孩也没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任何本源之力的波动。
“关于我的隐私呢……我拒绝回答！”占卜女拖了一个长声，“你还是换个其他的问题吧，不过，这之前，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请我喝上一杯？”
算了算时间，刘亚决定不再和这个妖艳女子玩旁敲侧击的游戏了，对方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有酬替人占卜，所以他决定直奔主题，“说吧，要多少钱才肯替我占卜一次？”
“呵呵，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了。”女人换了个舒服的座姿，“我的收费标准很高的。”
刘亚当时就掏出了钱夹，把内里所有的钱全部倒了出来，“我今天只带了这么多，等下还要留些钱去坐车，其他的全部都可以给你。”他从钱堆中抽出一张20元面值的纸币，然后将剩下的都推到女人面前。
看着桌子上一大叠花花绿绿的钞票，占卜女也谨慎起来，“你想知道些什么呢？……恩，只能帮你算一次。”
“我要找一个人，她姓杨，应该还在本市，你只要告诉我去哪里找她就好了。”男孩恳切的望着桌子对面开始洗牌的女人。
“呼，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只是找个人。”也许真的如占卜女所说，找人对她来讲是再简单不过的预测了，这次她甚至连冥想的祈祷状态都没有进入，随便抽了几张牌在桌子上摆成排阵，然后拿出一个两头带尖的梭标来，在牌阵中心那么一转，接着就有了答案。“到东北方去找吧！”见刘亚起身便要走，占卜女忙叫住他，“等一下啦，你那么急干嘛？从这里出去，光知道一个方向，等你找完了，估计也可以回来过80大寿了。我又没说占卜已经完成了！”女人白了男孩一眼，要求他坐好后，又依次抽了几张卡片出来，“接下来的提示是‘火’、‘箱子’,也可以看做‘囚牢’、‘朋友’、‘死亡’。要牢记这四个提示，你要找的人与这些息息相关。”
“谢谢！”刘亚再次起身，而占卜女则举杯目送他离开，如同他们刚相识时那般。
刘亚走出“天上人间”的大门不久，一个身影便迫不及待的溜到了占卜女身边，低声急切的问：“骗到了？”仔细一看，却是那个一开始拦住刘亚的服务生。
“姐姐我出马还有不成功的事情？”女人把一大叠钞票在手中拍得啪啪做响。
“哇塞，这次可发了。”那厚厚的一叠，少说也要有个两三千块，“还真是个有钱的主，出来喝酒也带这么多现金！”服务生羡慕不已。
“谁知道又是哪家的少爷崽子，也多亏了有这种人，不然咱们可要饿死了。”占卜女将钱平均分成三份，很隐蔽的把其中一份塞到了服务生的手中。
“嘿嘿，要是天底下都是这种傻子那就好了。”
“不过看起来他要找的人应该挺重要的，给钱的时候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管他呢，你还是把妆卸了吧，不然等下他回来找你可就麻烦了。 ”
“不急，那四个提示都想通，怎么也要花他几天的时间吧？”占卜女不慌不忙的喝着饮品，举止幽雅，安逸得很。
几天的时间？占卜女明显低估了男孩的智慧，从她一开始说出四个提示，刘亚已经想出了一个大概，如果说四个提示确实和杨韵息息相关，那么其中一定有暗示了其准确位置的信息，火代表着热或者是有火焰的地方，关联的也可能是火锅店之类的包含了火字的地点。囚牢如果做为象征，那多半是指监狱，而岭上看守所的位置却与东北方背道而驰，所以刘亚宁愿相信是姐姐被囚禁了。至于朋友与死亡，他的理解是小妹或者许胖子遭遇了不测，考虑到许胖子与杨韵的关系，这个人是小妹的几率要更大一些。当然，牵强点解释，朋友和死亡也可以代表一些地点，比如交朋友的地方，打架的地方，刘亚甚至想到了医院或者同志酒吧，不过他对岭上并不熟悉，所以接下来要走一步看一步了。可千算万算，男孩就是没想过自己是让两个江湖骗子给骗了。
街上的风带着不合时宜的暖意，刘亚紧了紧衣领，准备拦下一辆出租车先往东北方向找找看。可是他一抬头，却瞧见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帕杰罗，车主蜷在驾驶室里，用手肘支在车窗上悠闲的抽着烟，眼睛却是瞬也不瞬的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