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事在人为

  ()“卉贝勒,此时已是深夜,想探公主的监,明日再来……”

  慧琦在宗人府碰了个软钉子,闷闷不乐的转身往回走。他这边正热火朝天的找着人,那边就传来了梁实主动到宗人府投案的消息——不,不能说投案,他又不是犯人。慧琦心里是又高兴又气愤,高兴的是梁实终于现身了,气愤的是他太不讲朋友义气了,就算是要去宗人府,也得先跟自己打个招呼?弄得自己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像话吗?是人吗?不过,这厮好歹还是回来了。慧琦心里松了口气,站在街边犹豫了一会儿。

  是回自己的小院,还是到贝勒府去?慧琦突然叹了口气,朝站在身后的小顺子发话道:“你先回去。”

  小顺子莫名其妙:“什么?我回去?您呢?”

  “你回去跟老袁叔说一声,我今儿晚上不回去了,我去府里。”慧琦低声道。小顺子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知道了,明白了……回府里?哪个府啊?”

  “我是贝勒,你说我回哪个府!”慧琦朝小顺子做了个鬼脸,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他刚想走,背后却响起了一个淡淡的女声:“你倒是说,回哪个府啊?”

  慧琦回头一看,竟然是芳茹,连忙笑道:“原来是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看芳荻啊?”

  “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芳茹走近他,抬眼看了一下他的眼睛,“怎么,今天回贝勒府?”

  慧琦有点不自然,抖抖衣服道:“好表妹,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呀。”

  “你是我表哥,芳荻是我妹,我能不管吗?”芳茹别过脸去不再看他,轻声道,“你是不是后悔娶了桑沅了?”

  “后悔。不过后悔也迟了。”慧琦苦笑一声,“我已经娶了啊。”

  “事在人为的。”芳茹说了这四个字,便上了回府的轿子,走了。

  慧琦弄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摇摇头,朝着贝勒府的方向走去。

  “贝勒爷回来了!”

  桑沅正倚在窗边发愣,小丫鬟香芜匆匆的跑了进来,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桑沅浑身一震,有些怀疑的看了她一眼,香芜忙强调道:“是真的,贝勒爷真的回来了!”

  桑沅忙理了理额边的几缕碎发,又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一照,正巧慧琦进来,看见她的举动,不由得笑道:“怎么,大晚上的照镜子,还要梳妆打扮呀?”

  “不梳妆,卸妆也是要照镜子的呀。”桑沅站起身,微笑道,“贝勒爷今天怎么回来了?

  “怎么,我不能回来?这不是我的家?”慧琦坐下道,“给我倒杯茶来,我渴了。”

  桌上茶壶里的茶水早已凉了,香芜连忙提着茶壶跑出门去,屋子里只剩下慧琦和桑沅两个人。桑沅心里说不出来是惊讶,还是激动,或者是高兴。

  成亲大半年来,慧琦回贝勒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是从来没有在晚上回来过。她明白他是有意避着她,也暗暗猜测过他是否在外面有了女人,可是始终没有勇气去暗地打听。今天白天他夸了自己的画,晚上又突然回来了,这让她的心里多少有了点憧憬,多了点幻想。从心底里来说,桑沅是喜欢慧琦的,他英俊,活泼,待任何人都很和气,没有半点贝勒的架子,这让她感到亲切;可是,他对自己和对别人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客气,一样的心不在焉。

  也许他是个真君子,因为不喜欢自己,所以从来不碰自己;可是有时她宁可他是个伪君子,这样她至少可以有个属于自己和他的骨肉,可以慢慢的感受孩子的成长,岁月的流逝,无论怎样,也好过现在自己一个人孤独的苦捱光阴。

  “你的画儿,画得真不错,很像梁实。”慧琦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桑沅也是一愣,随即微笑着答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平时没事随便画画而已。”

  “其实,跟我成亲,是委屈你了。”慧琦双手抚着膝盖,眼睛盯着地面,若有所思的说道,“也只是你,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嫁了我,早就打开锅了。”

  桑沅在心里苦笑一声,或许这就是慧琦选择自己的理由,自己的温顺和忍耐不能让自己成为他喜欢的人,却能够让自己成为最适合当他妻子的人——也许因为,他所喜欢的人,已经不可能当他的妻子了。

  见桑沅表情黯然,慧琦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他吸了吸鼻子,说道:“有件事得告诉你,荣福公主没死。”

  “什么?”桑沅惊讶的抬起了头。

  “她没死,芳荻没死。”慧琦闷闷的说道,“这事儿太复杂了,改天再和你细。”

  “哦。”桑沅温柔的点了点头,她只当慧琦是在和自己闲话家常,心里又平添了一份家常的幸福,便道,“贝勒爷饿了吗?要不我下厨房给您做几道小菜?”

  “不不不,不用了。”慧琦忙不迭的摆手道,“不用了。我今天晚上过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桑沅心里一动,有些慌乱,但还是故作镇静的答道:“什么事?”

  慧琦拿起一个杯子,在手心里不停的转着,犹豫了片刻,说道:“真的,有件事拖了大半年了,一直没告诉你,实在是很抱歉。”

  “什么事?”

  “其实,你可以再找个男人陪你,我,不介意的。”

  桑沅愣住了。

  慧琦尴尬的笑了笑:“成亲当天晚上我就想和你说了,可是,真的张不了口。当初和你成亲,完全是你我两家父母的意愿,我其实并不愿意,但是我拗不过我阿玛,所以,真的很抱歉。我没有办法把你当作我的福晋,更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生活,我骗不了自己,也不想骗你——”

  “贝勒爷。”桑沅面无表情的开口了,“您和我说这番话,是因为荣福公主没死吗?”

  “随便你怎么认为,你怎么想都可以。”

  “您别忘了,荣福公主已经有额驸了。”

  “我没忘。”慧琦长长了出了口气,“不过,也许很快就会没有了。”

  “贝勒爷,茶来了!”提着茶壶的香芜兴冲冲的走了进来,给慧琦倒了一杯热茶,满心欢喜的说道,“贝勒爷,您可回来了,福晋天天晚上都在等着您呢。”

  “哦。”慧琦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句。桑沅低着头,只觉得他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自己脸上似的,那一笔一划活生生的痛,伴随的是忘不了的耻辱,以及忘不了的失望和绝望。

  香芜打心眼儿里喜欢桑沅这个和气的福晋,如今眼见贝勒好不容易回来,却仍然和福晋如此生分,不禁着了急,说道:“贝勒爷,时候不早了,您跟福晋也该休息了。奴婢这就退下了。”

  慧琦看了看窗外道:“不急,我还有一本书要看,桑沅,你先睡。”

  桑沅木然的站起身道:“那,妾身先告辞了。”

  香芜急了,脱口而出道:“贝勒爷,您回一趟贝勒府,不会就是为了看书?这书在哪儿不能看啊?”

  慧琦也是一愣,说道:“我说我这长时间不回来,你们这帮小丫头片子都成精了是?我看不看书你们也管啊?”

  “没说要管您,可是,现在不是看书的时候。”香芜探了桑沅一眼,“福晋等您等了很久了,您这一回来就看书,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香芜,别说了,贝勒要看书,别打搅他了。”没等慧琦答应,桑沅便向屋外走去,香芜连忙赶了上去,桑沅一把将她拉出门去,低声道:“香芜,别说了,贝勒今天晚上不是为了我回来的,你就让他安静的看会儿书。”

  香芜愤愤道:“福晋,不是我这当奴婢的多嘴,贝勒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像您这么好的福晋,嫁给他算他摊上了——”

  “你这不是多嘴还是什么?贝勒什么时候论得到你来管了?”桑沅冷冷的说道。香芜忙捂住嘴,小声道:“是奴婢多嘴了,可是,奴婢也是气不过——”

  “气不过有什么用,除了能让自己少活几年,还有什么其他作用么?”桑沅看了看星空,只觉得夜风微凉,吹得自己直打颤,“香芜,你来贝勒府有多长时间了?”

  香芜答道:“两年多了。”

  “你可知道荣福公主和贝勒的关系?”

  “荣福公主?荣福公主是贝勒爷的表妹,已经嫁了,而且,前几天刚死。”香芜道,“荣福公主和贝勒爷很亲近,前年她还没成亲的时候,我见过她和贝勒爷一块儿去打过猎。荣福公主人挺严肃的,不过和贝勒爷在一起的时候就很放松,还挺爱笑的。”

  “是吗?”桑沅淡淡的应了一声,“我还没见过她呢。”

  “您当然没有机会见她了。在您和贝勒爷成亲前不久,荣福公主就成亲了。在此之后,贝勒爷和荣福公主就没什么来往了。”香芜的回头看了一眼慧琦远远的身影,小声道,“贝勒爷喜欢荣福公主,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伙儿都不愿意和您说。当然,您也不必介意,荣福公主已经死了,死人,是没办法和活人争宠的。更何况,她是有夫之妇。”

  桑沅一怔,下意识的的重复了一句,“死人,是没办法和活人争宠的。”④<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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