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广十世孙!

  春分,朔风如刃,卷着黄沙漫天飞舞,疯狂肆虐。

  ‘呸’

  李蛮吐掉口中的沙子,伸出双手从冰洞捧出清水洗脸,冰冷的湖水令他劳累一消,神志一清。

  正欲再度伸手,冰洞中混杂的水波却开始一圈一圈由外而内震动,规律而密集。李蛮愕然,转动疲惫通红的眸子,极目旷野尽头,哪里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黑线在黄沙中蠕动。

  终于又赶上来了么?李蛮嘴角抽动,裹紧衣衫,勒紧腰带,将脖子间已经湿润的方巾重新蒙起,呼啸一声跨上骏马,夺路而走。

  骏马嘶叫声、怒骂声、金属撞击声响成一片,无数象李蛮一样的人开始跨上骏马,向西南,顺着长城方向夺路而逃,狂风卷起他们赤色的披风,黑色的狼头狰狞而现。

  狼,草原民族世代崇信的图腾。

  不错,他们来自河套,汉人中的蛮夷之族,南迁的匈奴人!而李蛮正是他们中的一员,不够他心底一直自认汉人……他是匈奴右校王的独子。

  匈奴右校王,自西汉李陵兵败,投降匈奴以来,李家世代袭之。直到匈奴南迁,李家去匈奴随母而姓的习俗,复李氏宗姓,更令其男丁皆取汉人女子为妻,自此,世代皆以汉人自居。

  汉人,是上一个李蛮的执念!

  现在的李蛮对此并不关心,他来自民族大融合的二十一世纪,他更关心的事,他究竟怎么来到这里的!

  三天前,应该是公元2011年3月20号,李蛮,汉人,退伍军人,一家小公司的小小保安。当晚寒风冷厉,两个窃贼伺机闯进这家小小的公司,却被警惕的李蛮发现,争斗之下,后脑一痛,昏迷过去,醒来之后他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匈奴右校王的独子李蛮。

  惊愕过后,李蛮才知道他穿越了,变成了西汉名将李广的十世孙,并且回到了中国历史上最混乱动荡兼非常出名的东汉末年,三国初期。

  这一年是中平五年,公元188年,离灵帝驾崩还有一年。

  群雄并起的序幕已经缓缓拉开,浩劫也开始莅临,全国人口从5000多万开始疯狂锐减,到公元221年,中原登记在册的人口仅仅剩下90万。

  这是疯狂、血腥、野蛮的时代!

  经过短暂的惊愕以后,面对现实的李蛮就跟随着这支五百人左右,原本千多人的突围队伍,冲出美稷,在五十多名李府部曲的保护下,一直向西南逃亡。

  这时候的美稷(匈奴单于庭)估计已经陷落,毕竟右贤王统领麾下部从,更是汇合休屠各胡,加上害怕东汉朝廷无休止的征调匈奴人赶赴幽州平叛却无一而回的恐惧牧民,共十万大军四面围困,昼夜猛攻。

  突围三天以来,李蛮大大小小的参与了十来次突围作战,在连番恶战当中,在五十多名部曲拼命保护当中,他亲手斩杀了五个追兵,促使他心中仅存的繁华迅速抛之脑后,成为一个为生存而战的凶狠恶狼。

  李蛮偷空回头瞟了一眼,马屁股后那条蠕动的黑线在黄沙中更粗了,嘹亮绵长的号角声顺着漫天飞舞的黄沙,随着朔风远远传来,萧杀阴冷得就像幽冥之声。

  骤然,一匹战马倒地抽搐,逃亡队伍顿时骂声连天,很多骑士开始降低马速,甚至无奈的跳下战马,狂奔疾跑。

  李蛮心中惊惧,低头一探,他胯下的骏马喘息如牛,全身大汗,四蹄乏力,明显的露出了疲态。

  “停……”栾提呼厨泉举手大声喊停奔驰的队伍。

  李蛮手搭凉棚目视前方,只见松散的阵前,一骑峙立。

  栾提呼厨泉肃立于阵前,胸中燃烧着冲天的怒火。三天,三天前,他还是二十万众的南匈奴羌渠单于的二王子,仅仅半天,右贤王这厮就带领着近十万人马,半天时间就把他从显赫的王子变成了逃难落魄的游魂野狗。

  可恨!

  这一切都是右贤王这厮……还有中原朝廷给无休止的征调给他带来的侮辱……栾提呼厨泉双眸喷火。

  地平线上的那道黑线在漫天黄沙中,更粗了,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明显已经发现了停下的队伍。

  “迎……战……”栾提呼厨泉拍胸大吼。

  “杀……”声嘶力竭的嚎叫,带着无尽的煞气,四百多匈奴人纷纷拔转马头,迎向黑线,绝望而凶狠。

  李蛮拔转马头,眯起眼睛遮挡朔风,远眺旷野,漫天黄沙当中一杆高高的大纛迎风猎猎作响,纛下三百骑六百马,踏着滚滚如雷的蹄声,以势不可挡之势狂飙冲锋。

  近了,更近了,当李蛮看到金色的大纛上绣着玄色张开血淋淋大口的苍狼时,他的脸色变了,栾提呼厨泉的脸色变了,队伍中的五百来人脸色都变了。

  这杆大纛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

  这杆大纛代表素有‘……天下之权勇,今朝见着,不过并、凉、匈奴屠各、湟中义从、八种西羌……’的匈奴屠各休利屠王,是他的标志性大纛。

  匈奴屠各,烧杀抢掠,屠城灭族,边疆百姓、匈奴百姓皆俱之,这根本就是一个来自罪恶深渊的魔鬼,一头豺狼。

  ……

  匈奴屠各之主,休利屠王高举长刀,策马狂奔,身后三百余骑六百马如影随形的紧随其后,组成骑阵彷佛来自幽冥的狂澜,冰冷、凶煞,裹挟着不可一世的威势,如山崩地裂,如惊涛拍岸,势不可挡的向着前方冲锋。

  越过漫卷的黄沙,脚下的冰雪大地也如潮水般的往后倒退,天地间只有战马奔腾,敲击大地的隆隆蹄声。

  此时此刻,天上地下,唯我最尊!休利屠王胸中燃起烈烈雄心,羌渠单于及美稷城中大小贵族已经全部授首,匈奴上下除右贤王外,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小小栾提呼厨泉竟然突破屠各重围,逃亡至今,更令他威信尽失,不灭了区区小儿,不足与泄恨。

  “杀……”

  休利屠王大吼一声,用力压下手中的长刀,同时降低马速,退进骑阵当中。

  “杀……”

  三百匈奴屠各骑士轰然回应,声如响雷,数千只马蹄溅起积雪,踏碎黄泥,如滚滚河水裹带着休利屠王继续向前冲刺。最前面一排百多骑,以双脚控马,双手斜斜举起长刀,刀墙如林,冰冷血腥的气息,逐渐弥漫天地之间。

  后排的匈奴屠各骑士拈弓搭箭,目露如狼一般的凶光,越过旷野,越过黄沙,落在那五百人的骑阵当中。

  ……

  “杀……”

  栾提呼厨泉厉声大吼,举起的长刀向前一压,身后四百余骑打马狂飙,左手圆盾,右手长刀,疲惫通红的眸子紧紧盯着同样狂飙而至的匈奴屠各人胸腹柔软之地。

  “杀……”

  李蛮怒吼一声,紧握手中的长刀,带领麾下的五十骑部曲,跟随着匈奴人冲锋杀敌。

  长刀刀长六尺,宽两到三指,是汉军的制式装备环首刀,六尺的刀芒泛着丝丝红光,以闪电般的速度切入一个屠各骑士胸腹,带出一股鲜红的热血,染红了溅起雪花。

  伸手以袖擦干脸上染血的汗水,李蛮张目四望,只见栾提呼厨泉带领着身披赤色披风的部从跟休利屠王麾下的玄色披风部从绞做一团,一团乱麻。

  喊杀声、怒喊声、凄厉的嚎叫声,混合着刀剑拼撞声,响作一团。混战持续,不断的有身披赤色披风的匈奴人喷洒着热血、凄厉嚎叫着跌落战马,翻滚着倒落地上,在数以千计滚滚如雷的铁蹄中,化为血肉之泥。

  踏着稠红的血水,栾提呼厨泉嘶吼嚎叫着指挥部从作战。不过他的部从经过三天高强度的突击逃亡,大小十来次的血战,已经筋疲力尽,胯下骏马更是口吐白沫,根本敌不住以逸待劳的屠各骑士。

  李蛮绝望的叹息一声,休利屠王果然老辣犀利,带领着名满天下匈奴屠各骑士,竟然还这么沉着冷静――安静的吊在我们身后,让那些立功心切的匈奴牧民充当炮灰,耗尽我们的体力、精力、马力。

  这才率领麾下三百铁骑加速追赶而至,摘走胜利的果实。

  不过!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李蛮眸子一缩,紧紧的盯着后方只有三十来骑护卫的休利屠王,只要你一死,攻势如潮的匈奴屠各铁骑必定心胆俱寒,四散奔逃,战局瞬间逆转。

  为小命,为生存,休利屠王,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杀……”

  李蛮举起长刀向着休利屠王方向一压,麾下四十多部曲,纷纷荡开眼前的刀剑,聚合一起,如利剑一般直穴大纛方向。

  “杀……”

  李蛮双脚穿进两天前的晚上赶造却埋藏在马褡裢里面的两个绳圈,双脚借力,挺腰扭身,圆盾荡开迎面而来的长刀,长刀顺势一挥,六尺长的刀芒撕裂空气,斗大的头颅翻滚着跌落稠红的血水,沉没于铁蹄之下,化为血泥。

  呼出口中浊气,李蛮眯眼一看,凛冽寒风中高高飘扬的大纛就在百步开外。

  ……

  大纛下的休利屠王,嘴角翘起,极目四顾,胸膛中豪情汹涌,玄色军马已经站稳上风,牢牢压制着身穿赤色披风,筋疲力尽的赤色军马。

  最多半个时辰,他就可以享受胜利的欢呼,手提栾提呼厨泉的首级,邀功请赏,品尝胜利的美酒、无尽的权力、娇媚的美女……

  “杀……”

  一声爆喝,引起了休利屠王的注意,循声转目,只见右前方一彪形大汉,圆盾荡开长刀,长刀如奔雷般砍下头颅,直奔大纛而来。

  “区区小儿麾下,竟有如此豪勇之士!”休利屠王横手一砍,喝道:“吾儿去取其性命!”

  立于休利屠王一侧,早已不耐烦的图屠,大声应诺,抄起一旁的狼牙棒,打马奔出,十骑侍从紧跟其后。

  ……

  “杀”

  李蛮躬身低头躲避横扫而来的长刀,同时手中刀芒一竖,一只残臂跌落马上,鲜血更是喷了他一脸,擦干血水,眼前一亮,环目四望,却原来是杀透敌阵。

  前方五十步外就是大纛,但中间却有一豹眼熊身,手持丈许长狼牙棒的黑脸大汉领着十骑人马阻拦,而他身后仅剩三十来骑。

  “受……死……”暴喝声中,长满尖刺的狼牙棒携带着万钧巨力,刺破冷冽的朔风,如蛮荒凶兽,如泰山压顶,横劈而来。');<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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