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抓周

  九月二十,瑞儿整整满周岁。

  一早的,我就给瑞儿换上了我和冬香准备许久的衣服。身着粉红裤、彩袖袄、兰坎肩,脚穿乡花布袜的瑞儿别提有多可爱。瑞儿今儿出奇的乖,不哭也不闹,但是还是不喜奶娘抱,只缩在我怀里。我有些无奈,这孩子,从来就不和他的奶娘亲。看来,也是该早些断奶了。我早就说想给瑞儿断奶,无奈皇祖母她们说多吃奶好,我也只得留了奶娘下来。

  宫里就瑞儿这么一个孩子,他的抓周礼自然是热闹非凡的。宫妃们都聚齐了不说,就连平日里礼佛不怎么出门的皇额娘也特意到场。少不得,那些女人又是送了瑞儿一堆东西。我都是很小心的让冬香和馨儿收好,没让瑞儿碰一分一毫。

  趁着抓周礼还未开始,皇祖母让我抱着瑞儿随她进了内室。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长生锁递给我道:“兰儿,这是给瑞儿周岁的念想。眼下,瑞儿也周岁了,哀家开始期盼你给哀家添嫡孙了!”。

  我的脸有些红,不知怎的,近来皇祖母总叫我努力,让我快些给她添皇室的嫡孙。这老太太想必是知道最近我和判官和好了,想再抱一孙子吧?

  我总觉得,老太太是贼精贼精的。不管我和判官做什么小动作,她都知道。所以,但凡有什么事,我都不隐瞒,全盘对她托出。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兰儿,若日后你自己有了皇嗣,还会这般喜欢瑞儿么?”,皇祖母轻声的说到。

  我看了皇祖母一眼,摸了摸瑞儿的头道:“皇祖母,兰儿的第一个孩子莫名其妙的的就没了。幸而得了瑞儿,才能享受当额娘的快乐!就算是日后又得了孩子,对瑞儿也会一直如此!”。

  皇祖母欣慰的点点头,从我手中接过瑞儿道:“这孩子也是招人喜欢!怪精灵的!更难得的是与你有缘!要是他是和自己的母妃在一起,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样!”。

  皇祖母这样说马佳氏,我心中自是清楚的。这马佳氏近来不知怎么的,又开始像先前那般气焰高涨,这自是会落入皇祖母耳中的。与皇祖母相处这么久,她的脾气我还是摸得透的。她最不喜的就是专宠,其次就是跋扈。那马佳氏,着实是太过了点。

  “兰儿,今儿瑞儿抓周,也不知这小家伙会抓什么,这让我不禁想起先帝抓周的情景了!”。皇祖母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些许泪光。大概,是想起世祖皇帝,心中伤感了吧!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不是我能去理解的。

  “瑞儿得您庇佑,不管抓到的是什么,都是好的!”。在这个时候,我只能去捡些好听的说给皇祖母听。我不愿意她沉沦在伤感的回忆里,自我折磨。我能理解的是,怀念逝去的人,是有多么的痛。

  “就你这丫头嘴最甜,最会逗我开心了!罢了,是哀家自己提起伤心事,破坏我们瑞儿抓周的气氛了!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大伙都等着我们,我们去给瑞儿行抓周礼吧!”。

  我点点头,接过瑞儿,亲了一下瑞儿粉嫩的小脸,走去了前厅。我是那么的好奇,我的宝贝会挑选什么。在这个时代,人们把抓周看得很重,觉得孩子在抓周礼上抓到的东西可以决定孩子的未来。我自是不这样觉得的,虽说先天在后天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但也不是全部。我坚信,瑞儿即使抓到脂粉,我好好的教他,他必定能成为一位谦谦君子。

  苏麻嬷嬷和冬香早就端着各式的抓周物品等待着今日的主角。只听皇祖母道:“今儿是瑞儿抓周的日子,哀家出个主意。你们每个人都拿样物品出来,让瑞儿来抓。看看我们瑞儿今儿会抓些什么东西!”。

  听皇祖母这么说,大伙都随身拿出一样物品交给苏麻嬷嬷以及冬香。待一切都摆成一个圈后,我将瑞儿轻轻的放进圈里,柔声对他道:“瑞儿,拿一个你喜欢的!”。他瞪大眼睛看着我,随即甜甜的一笑,似会意的开始看那些摆在他眼前的东西。

  这些东西无非就是抓周都会用到的,譬如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只是又因皇祖母的话,加上了判官放的一把小匕首,我放的爷爷给的玉佩,其他宫妃的无疑都是些珠宝首饰。倒是云儿,标新的放了一支玉笛。

  瑞儿迷茫的看了看这又看了看那,我不知为何,有些轻微的紧张。瑞儿虽说是位皇子,但我只希望他平安长大,不要去为地位权利劳累一生。刚刚我听到张巧烟轻声对一旁的董氏道:“只怕皇后娘娘带的皇子,日后不简单啊!今儿抓周就可见分晓了!”。

  张巧烟的意思很明确。眼下皇宫里,就只有瑞儿一位皇子,张巧烟肚里的还是个未知数。怕是所有女人的眼光,都在眼前这坨小肉上。所以,大家都是紧紧盯着瑞儿,看他会选什么。

  大概是从未被这么多人注视过,瑞儿有些害怕。他慌乱的看了我一眼,我冲他一笑,希望能让他镇定。大家都有些焦急,瑞儿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也不抓东西,也不动。

  大概判官是没多少耐性了,开口道:“瑞儿,拿一个你喜欢的!皇阿玛过会陪你玩!”。

  大概宫妃们都没见过判官这么温柔过,一时看向瑞儿的目光都变得格外羡慕。

  瑞儿听完判官的话,甜甜的一笑,居然再次断断续续的叫了判官“皇阿玛”。在场的人都是一愣,随即所有人都福着礼对判官道:“恭喜皇上!”。

  唉!真是无奈!瑞儿开口说话,她们去恭喜判官。无处不讨好,无处不献媚。这大概就是她们遵循的规律吧!

  判官嘴角上扬,轻声道:“你们看,瑞儿抓了!”。大家这才回过头看着瑞儿,只见他小手左边抓着我放的玉佩,右手拿着云儿放的玉笛往嘴里咬。

  我心里一暖,这小家伙,抓周都是与我赫舍里氏分不开关系,果真是和我有缘。

  张巧烟冷冷道:“我道承瑞会选什么呢,没想到选了两样玉器。还真叫人意外呢!”。语毕,便掩袖笑了起来。

  我的瑞儿,岂是别人轻易能笑了去。我环视了周围一眼,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淡淡道:“那妹妹就错了!选玉有何不好?话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瑞儿身为皇子,这样不好么?”。

  我很少这样摆出皇后的架子,我可以隐忍她们在我眼前的那些个小动作,但决不会允许她们说我瑞儿一丝一毫的坏话。

  “娘娘说的是,瑞儿必定是如此的!”。马佳氏毕竟是瑞儿的生母,此刻有人挑衅,她自是不会冷眼旁观的。瑞儿的荣辱,直接影响了她的地位。

  张巧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歉声道:“是臣妾见识浅薄了!娘娘莫往心里去!”。

  她都出口道歉了,我也不好继续发作。只得抱着瑞儿,又重新堆上笑。

  “皇后说的好。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承瑞日后必定如此!朕今儿在这,就将美玉公子之名赐予瑞儿。这抓周礼就这样了,我们瑞儿日后必定有大作为!”。判官一席话,彻底封住了所有女人的嘴。

  而我们的主角瑞儿,和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在我怀中淌着口水。我不禁感叹,什么都不懂,未必不是福气啊!

  正在大家都在笑嘻嘻向我祝贺时,荨薇就在这时出现了。她还是那么美丽,一如我熟悉的感觉。她行至我们身边,福下身子道:“臣妾近来身子不适,甚少出宫。今儿得知是承瑞抓周的日子,便来了,不想还是迟了。愿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皇后见谅!”。

  心中一紧,想起往昔和荨薇一起的种种,心中不免有些难受。本来,我们该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却一夜之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我该感叹人心险恶还是世事无常?我下意识的将瑞儿往怀里抱了抱,怕眼前这个女子又会做出些伤害我身边人的事。

  “既然要来,就该早些。瑞儿已经抓过周了!也罢,还好大伙都没散去!”。皇祖母素来是不喜荨薇,所以此刻语调也甚是生硬。

  “臣妾赶来也是为了送承瑞一块玉,这是臣妾百日时家母给臣妾的。臣妾想送给瑞儿,望他健康长大!”。我哪里敢让瑞儿戴她送的玉,更何况瑞儿颈上已有莫翟送的宝玉。但这么多人在场,我也是不得不收的。

  “如此,多谢荨薇有心了!”,我递给冬香一个颜色,冬香便妥善的收好了。荨薇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我很想顺着她的眼神再继续看个究竟,无奈很快她眼里又恢复了平静,我什么也都看不出来了。

  荨薇,待抓住老贼那日,我们之间,才能清楚的做个了结啊!

  我紧抱着瑞儿,任小家伙在我怀里不安生。直到冬香出现在我面前淡淡道:“主子,我拿去给公子看了,公子说此玉无妨。”。心里这才松懈下来,但又有些不明白荨薇了。她眼巴巴的来,就只是为了送块玉给瑞儿?我真的不相信,不敢相信。可谁又能将我心中团团的谜题一一解开?

  “皇额娘,亲亲!”,脆脆的童音,将我的心都融化了。这是瑞儿第一次开口叫我,我欣喜的对他道:“瑞儿,再叫额娘一声!”。他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看着我慢慢道:“皇额娘!”。我开心的在他脸上亲了又亲,终于能理解为人父母亲眼看孩子长大的那种感觉了。

  是夜,躺在判官怀里,只听他在耳边小声道:“兰儿,明年我就能除了老贼了!”。心中一喜,马上道:“可是真的?”。

  判官摸了摸我的头道:“自是真的!索额图说那些侍卫训练得差不多了!老贼看到一群侍卫陪我练布库,以为我又好玩心起,还亲自指导了一下那些侍卫。我真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被这些侍卫活捉时的表情了!”。

  判官说这番话时,语气是很愤恨的。我是很理解的。作为一个皇帝,处处受制于此贼,心中自是十分痛恨此人的。转念一想,判官的胸怀也不是平人能敌的。他处处隐藏自己的实力,韬光养晦。鳌拜只当他还未开窍,根本就不把他放眼里。若不是这样,怕判官难以暗中培养自己的暗卫,更别说现在培训那些练布库的侍卫了。我的夫君,真真是天下无双的男子。

  美玉公子,真好听的名字。只望他一生能如玉一般,温润、美好。这抓周礼,就如此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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