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大当家怒击白玉如意

  “锦鲤背”两边受力,居然从中间断裂开来,两边的丝线扩大了数倍,断裂的丝绸纹理异常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

  这两匹华丽闪亮的衣料,居然仅仅是用两条金线,两条银线织就而成的,而不是正品货色的规格:由三条金线、三条银线交叉而成。

  众所周知,三条金银线相互交叉,受力均匀,坚固耐用,不容易断裂。即合用力撕扯,也完好无损,这也是“锦鲤背”出名的原因。

  如今,只有两条金线、两条银线,一撕扯就断裂,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些“锦鲤背”是假货!

  罗佑半张了嘴,许久合不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大海怒意更盛,“我刚把这两匹布料运回去,只做了一件衣裳,也只穿了一天而已,我说觉得不大对头,忙找了行家来看,果然是假货。”

  “这怎么可能?”罗佑喃喃地再一次重复这句话,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发了疯地朝后边的仓库冲去。

  “你还跑?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李大海大怒,奋力追了进去。围观的人群一看,也“呼啦”一声,全都跟了进去。

  进到里面,大家都不由顿住脚步,看着面前的景象骇然呆住。

  偌大的仓库里,一个近乎颠狂的身影在堆积如山的布匹前急速地翻捡着什么。四周安静下来,他的脚步沉重而慌乱,口中喃喃有词,细细听之,颠来倒去无非是“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个字眼。

  不断有布匹滚落下来的声音,尘土飞扬。而“布山”上的那个人,手脚已经处于混乱状态,喃喃自语声中已带了明显的哭腔。

  “罗佑,你在干什么?”随着一声暴吼,一个青年人带着几名小厮匆匆而来。青年衣冠不整,后面还紧紧跟着一个妖娆的女子。

  “公子,我们进的货……”罗佑哭丧着脸,说不出话来。

  “你哑了,说啊,到底怎么一回事?”青年又再暴吼一声。

  “你卖给我的货全部是假货!”李大海怒道。

  “你说什么?”青年大怒,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李大海的衣领,“你不要命了,竟敢诬陷我向荣绸缎庄!”

  “公子,是真的。”罗佑哭道,“我们出的货全部是假的,我们,我们被骗了。”

  “什么!!”青年瞬时松开了手,不相信地看着罗佑。

  罗佑从一匹布上撕下一块布来,递到青年面前,“公子你看,这些丝绸只是用两条金线和两条银线交叉而成,不是三条……”

  “罗佑,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青年震惊之后,转为愤怒,朝罗佑挥起了拳头,“你怎么当时就没有发现?”

  “公子饶命!”罗佑惊惧地往后退缩,“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看到的料子的的确确是三根金线与三根银线交叉而成的啊。”

  青年的拳头始终没有挥下去,他颓然地垂下手,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完了,一切都完了。”

  ***

  扬州商会总舵旁,停了一顶轿子。

  轿子旁是扬州城最大的向荣绸缎庄的老板罗老爷,此刻的他,拘谨地立于巷子深处的朱门前,双手不安地绞着,眼睛却时不时地透过半开的朱门瞟向里面。

  大门“吱呀”一声又微微开了一些,一个矮矮的身影闪了出来。

  罗老爷一见此人,如见了救星般,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低声问道:“李管家,是我呀,你总算出来了。”

  李福一见来人,眉头便皱了一下:“你还来做什么?你家里那个小少爷挺能耐的嘛。”

  “我……”罗老爷受了这顿抢白,脸色瞬时尴尬起来,嘿嘿笑道,“我那个犬子,咳咳,我就是为了这事来求见大当家的……”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李福手中,陪笑道,“一点小意思,给李管家吃茶。”

  李福眼角瞟了一眼手中的银票,看到上面的文字:“一百两”,脸色才有了些许缓和,“大当家正在气头上,你随我进来,说话小心一点。”

  罗老爷连忙点点头,跟着李福后面进了正厅。

  正厅里,一袭欣长的身影立于窗前,背负着双手,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整个大厅无形之中罩上一层冷意,而那男子一身玄色的袍子,又给正厅里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沉重之色。

  “大当家。”罗老爷迟疑叫道。

  大当家瞬时转过身来,从黄金面具射出两道寒光,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罗老爷。罗老爷不禁自心底打了个冷战。

  “亏了多少银子?”大当家的语气很冷。

  罗老板不敢抬头:“十万匹布,十万两银子。”

  大当家踱到案几前站定,眼中有嘲讽的笑意:“罗东家真是教子有方,这么快就有出息了。”

  罗老爷诚惶诚恐道:“是老夫无能,没管教好儿子。”

  “你还知道自己无能啊?”大当家冷笑,把一叠纸甩到案几上,“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儿子倒挺会用的嘛。”

  罗老爷吓了一跳,李管家已经把案几上的纸张递到他手上,他只看了,脸色就变了,恨声道:“这个逆子,居然连烧掠之事也做得出来,真是气死我了。”

  今天早上他接到信件,从外地飞奔回来,他那个儿子只在信中说,看走眼,被人骗了,出了些假货,损失近十万两银子。

  面对外面围得泄水不通的人群,他除了答应赔钱之外,还能说什么?

  可是,近十万两银子的赔款,这不是要灭了向荣绸缎庄吗?他即使变卖家产,也还不起这笔欠款啊,无奈之下,他唯有求助于扬州商会总舵。

  本来以为,经营失败对于商贾是常有的事情,还有一个扬州商会总舵,总不可能坐视不理。如今看来,自己的儿子竟然不顾大当家的禁令,竟然去招惹苏文清。时至今日,他才知道此事,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如此一来,那这借款一事,还叫他怎么开口?

  “逆子的所作所为,老夫真的不知呀。”罗老爷颤抖着声音道。

  “你不知?子不教,你以为你能逃脱得了干系吗?”大当家怒极,黄金面具覆盖下的双眼怒气冲冲,随意执了桌上的某物猛地一拍桌面。只听“啪”的一声巨响,罗老爷被吓得一个激灵,而桌上的白玉如意应声断成两截。

  李福在心中哀叹,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枚白玉如意,况且还是准备进贡给皇太后的贺礼,就这样被轻轻易易地击碎了。大当家到底是跟面前的这个罗老爷过不去,还是因为苏文清的事情跟自己过不去?

  至于大当家每每遇到苏文清有事就会变得有些异常的神情,李福也隐隐猜到一向冰冷如铁的大当家可能对苏文清感兴趣。初初他以为,大当家或许只是一时的兴趣,因为苏文清实在太与众不同了,过不了几天这种新鲜感,新奇感就会减弱,但事情好像并非他想像的那样,大当家居然没有对苏文清失去兴趣,反而这种兴趣愈加浓烈起来,令他疑惑渐深。

  难道说,大当家喜欢上苏文清那个出身低贱的丫头了?

  李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想想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自苏文清化险为夷那次事件之后,大当家的行为举止就开始反常起来。突然要与苏文清结盟,化敌为友;勒令扬州城内各个商贾不许为难苏文清,不许招惹苏文清;衣锦阁出了事,大当家似乎比任何人都紧张,联系了北地的布坊,让他们快马加鞭送货上门,以助苏文清渡过难关;如今,衣锦阁被烧了,大当家一怒之下,把进贡给皇太后做为贺礼的白玉如意都摔了……

  李福偷眼瞄了一眼大当家,他觉得大当家变了,变得不再冷血无情,就好比一把利刃,突然有了情感,连剑锋的走势也变得柔和起来。

  此时此刻的大当家心里也不平静。他在正厅中央缓缓踱步,思维并没有停止运转。

  目前,向荣绸缎庄惨遭陷害,那意味着,扬州商会总舵的收入会大减。虽然说这次的教训,向荣是自作自受。但是,细想一层,究竟谁会导致这场骗局呢?

  大当家沉吟片刻,眼前闪过苏文清微眯的双眼,那双眸微露的冷然令他浑身一震。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苏文清一手操控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昔日这个野丫头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野丫头了,而是一个与他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

  向荣绸缎庄倒了,连着罗老爷所开的几间成衣铺子,也全部破了产,变卖给了他人。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向荣破产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般,瞬间传遍了扬州城的大街小巷。

  苏文清从账本中抬起头来,又对上了张二花投来的奇怪的目光。他笑笑,合上账本:“二花姐,一个上午,你来来回回看我不下二十遍了。说吧,有什么事吗?”

  张二花脸上有被抓住的难堪,尴尬地笑笑道:“小清,向荣那件事,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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