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人情凉薄

  对于平鸾的问话,孔素禾似乎不为所动,将掩着唇角的绢帕移开,擦了擦眼角,柔声说道:“她手脚不干净,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的啊!现在,她是本主的侍婢,她偷了本主的东西,身为主子的教训一下的自己的奴才,难道这样也不对吗?”

  平鸾将牙关咬了再咬,心知孔素禾说的是当初言龄带着自己去御膳房那一次,可是,她就是不相信言龄会偷她孔素禾的东西,没来由的不信,她这么做无非是怕自己的秘密外泄,哼,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让人知道?

  心中情绪翻涌,但平鸾却仍是掌握着分寸,再度说道:“宫中的奴才犯了规矩,重者交由掖庭审理,轻者有主子酌情惩戒,即是酌情,为何柔姬会将这刑仗都用上?”

  平鸾的话使得孔素禾的面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无限微曲地眼中闪现出一丝狠戾,继而又是无限的委屈,她从倚榻上起身,提着裙摆,朝着平鸾行去,似乎走的极度地小心翼翼,似乎她很是惧怕那一脸冷漠的宫婢。()

  行了几步,她抬眼看看平鸾,尔后迅速地移开视线,垂着头,低声说道:“她偷的是本主母亲在进宫时留个我的东西,每每思念母亲,本主便看看哪东西,可她却将那东西偷了,我怎么不伤心,不气愤,偷东西这罪责,说大便大,说小便小,若是交由掖庭,她怕是连性命都得丢了吧,本主念在曾经姐妹一场的份上,想着对她稍加责罚便可,再对照了宫中的律令,便罚她一百杖责,如此,她便能逃过一死。”

  话音落,她在平鸾跟前站定,背对着所有的人,面对着她,眼中带笑,唇角含笑,笑得周遭暗淡,笑得风华动人。

  平鸾想说什么,勾了勾唇,却只发出一个单音,“嗤!”

  她在笑,在冷笑,她听出来了,面前这个娇柔的女子是在告诉自己,她有多念及姐妹情谊,有多宅心仁厚,她面上的笑让平鸾觉得刺眼,盯着她微弯的眼角,平鸾将嗓音压低,对她说:“果真,你够狠。”

  孔素禾蹙眉,看她,一脸的疑惑,似乎不太明白平鸾说了什么,但平鸾只是看着她,再不开口,眼中浮现出些许复杂的情绪,似是伤感,似是惋惜。的确,她在为面前的女子惋惜,入宫不过短短的时日,她竟已经变得这般模样,难道这后宫真的能教人迷失了本性?她不解,为何她会变成这样,她到底为了什么?

  自己同她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她却清楚地记得,初见她时,她着一袭粉色的长裙,垂泄的发丝乌黑盈亮,她站在门扉前,腼腆地看着自己、言龄和傅潋尘,尔后她樱唇微启,轻侬软语,带着无限的娇柔,声声叩进人心上。

  她说:“小女名唤素禾,见过几位姐姐。”

  那天,平鸾记住的东西不多,却独独将她的嗓音记得清楚,将她的面容记得深刻。

  那时,她曾想,这般娇柔的女子到真真是惹人怜爱。

  如今,那面容就在跟前,她仍旧是轻侬软语地跟自己说话,那些字字句句仍旧叩进了人心上,只是再没了当初那般的心性,再没了当初那份怜惜。

  孔素禾将平鸾眼中的情绪理解为同情,她觉得那样的目光异常的扎眼。

  她讨厌同情,因为,她的命运就是从被人同情开始改变的,所以,她不需要同情!

  对于讨厌别人同情这一点,平鸾同她极其的相似,但对于别人的同情,平鸾选择骄傲的挺直脊背,漠然的无视给予自己同情的那些人,然而孔素禾却不同,长期被欺凌的她,在某一次,被别人的同情所刺激,无疑,她会疯狂,而越是柔弱的人,疯狂时便愈发地势不可挡,所以,她会将心中淤积的所有愤慨尽数发泄。

  而平鸾恰巧便是刺激她的那一个人,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平鸾占据了她爱的男子的心,平鸾打碎了她的梦,她觉得那是平鸾给她的耻辱,所以她一件件记着,在这一刻,那些被刻在心上的记忆全都被掏出来了,所以,她会一件件讨回来,一件也不少。

  孔素禾看着平鸾的眼睛,毫不避讳,直直地看进她眼中,唇角上扬,再上扬,水翦微眯,在眯,尔后弯成弯月,视线自眼中迸射出,落在平鸾额头,被磕破的额头,鲜血汹涌的溢出,刺目的殷红在阳光下竟然显现出奇异的光彩,她敛去面上的笑意,蹙着眉问她:“你这是这么了?怎么这般不小心,若是破了相那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她有迈出一步,尔后再迈一步,同平鸾的距离不过半步,尔后她抬手,用手中的绢帕替平鸾擦拭额际的的伤口。

  周围的宫人远远的看着,看着自己主子的动作,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孔素禾握着绢帕的手上,渐渐的,绢帕接近了伤口,尔后落下。

  下一瞬间,众人之见着那名宫婢狠命的将自己的主子推倒在地,而那一张染了血迹的绢帕在空中飘渺飞远。

  “主子!!”

  宫婢们迅速冲到孔素禾跟前,赶忙将人扶起,女子光洁的耳际已然破了一块,鲜红的血迹划破了额际,落在女子的罗裙之上,宫女们伸手扶着她起身,她倚在宫女身上,看着平鸾,眼中清泪滑落。

  “你为何这般对我?”

  平鸾的眉宇死死地纠结着,看着她,不言。

  执着刑仗的宫人一把将平鸾推到在地,朝着孔素禾激愤地说道:“主子,这宫婢对您这般不敬,需得好好惩治啊!”

  孔素禾看着平鸾半晌,整个人似乎有些怔忪,眸中的清泪簌簌的往下落,神色分外的哀戚。

  “是啊,她对我不敬呢,该惩罚呢!”

  闻言,宫人果决的扬起刑仗,迅速地落下。

  “啪——”

  “唔!!”

  一仗落在脊背,火辣辣的痛感迅速侵袭至心间,平鸾咬着牙,极力忍着痛呼,一双晶亮的眸子瞪得圆圆的,死死地盯着她,死死的!如何也不放!

  孔素禾任平鸾瞪,她也不闪躲,就那么看着她,哭得伤心欲绝,不住的摇头,耳边的珠花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

  “为何你要这般对我?为何啊?为何你们要这般对我?为什么?为什么总是逼我?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

  “啪——”

  “唔!!”

  脊背似是被生生撕扯开来,血肉模糊的一片被残忍的撒了生盐,只有一个感觉:疼!!豆大的汗珠顺着额际滚滚而落,额头的伤口侵染了汗水,仍是疼!视线因着汗水的落下变得有些模糊,但模糊中她仍是将女子一脸的伤心欲绝看得清楚,脑中回忆的是女子抬脚狠狠踹向自己的左脚脚腕,那“咔”的一声脆响过后便是漫无边际的痛楚,头顶,女子的手落下,尖削的指尖戳着绢帕,扎进伤口中,疼,她本是极其能忍之人,但突如其来的两处痛楚让她险些崩溃,所以,她会猛地将她推开。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么对我?不公平!不公平!”

  “啪——啪——啪——”

  耳边,女子的哀号声与杖责声混合,身上,脊背被撕裂,脚腕似断,额际痛锥心,种种混合之后,汇聚成漫无边际的痛楚侵袭至心间,平鸾觉得,这辈子最痛不过今日了吧!

  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唇:“果真,人……情……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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