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遭遇湖匪

  钱悦儿听了点点头:“谢谢卢大哥指点!”众人向卢铁匠告辞,赶到渡口昨夜下船处,船家果然在等。向魏老汉挥手告别,三人上了船。船家撑篙向湖心划去。

  天气晴好、长空万里,波光粼粼、渔舟点点,一片恬然自适。岸边草滩隐约可见鹤、鹳翻飞,天鹅、鸳鸯在水边嬉游,真是美景无边。

  钱悦儿笑呵呵地对船家道:“船家,我们划去松门山看看如何?”

  船家吓得手上的竹篙也差点掉进湖里:“姑娘你说笑吧?松门山有什么好玩的,我们早点回浔阳去才是正经。”

  钱悦儿问道:“船家,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松门山?”

  船家道:“我们平时都绕着走,恨不得离越远越好,那里可是湖匪窝!就这一条命,还指望多活两年呐,我不去,不去!”

  钱悦儿道:“你只要把我们送去就行,我们自己想法回来,绝不连累你!”

  船家很是固执:“不行,不行,那地方是去得走不得,再说,我怎么能把你们往虎口里送?这万万使不得!”

  钱悦儿无法,看向隔着小桌坐在面前的朱五,睁圆大眼,眨了两眨:“朱五爷,你的人都埋伏在哪里了?”

  朱五佯装不知:“什么?我哪里埋伏了人手?你在发梦吗?”

  钱悦儿小嘴一撇:“那李鹤年李大哥哪去啦?”

  朱五道:“我留他在福盈门看守行李啊!”

  钱悦儿呵呵一乐:“朱五爷带了多少金银财宝,还要专人看着?”

  朱五故作深奥:“那自然是很多,所以才要慎重嘛!”

  钱悦儿有些恼了:“殿下!我现在可没心情开玩笑,不要故弄玄虚了,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们朱家的子民百姓在受苦,你还有心情玩笑?”

  朱五脸色一正:“你怎么称呼我殿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钱悦儿粉舌一吐:“就许你看破我身份,就不许我识破你身份吗?”

  朱五叹了口气:“这么说你明知我身份,还故意拉上我一同涉险,是吗?”

  钱悦儿摇头道:“殿下怎会有危险呢?以殿下的智慧怎么会明知鄱阳湖有湖匪,不作任何布置就莽撞地随我出行?退一万步讲,沿途官员谁敢让殿下在自己地界上出什么闪失?”

  朱五苦笑道:“如此说来,你是一早把我算计上了。前日夜里解救被掳女子时就算计好了。”

  钱悦儿道:“岂敢!小女子怎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要消灭湖匪我一个人当然办不到,水上不比陆地,地形也不熟悉,而且务必一网打尽,才能永绝后患,还百姓一个清宁世界。我只是相信殿下的谋略和智慧!”

  朱五心道:好一张利嘴,好一个算无遗策的厉害角色!他昨日出发前吩咐李鹤年拿着自己亲笔信去找浔阳知府,要求准备一艘大船备用。又嘱他飞鸽传书通知百里外待命的三百亲兵立即奔赴浔阳登船来援。

  朱五此番从贬谪地奉诏进京,唯恐招惹是非,行事十分低调。为免得惊扰百姓,将三百亲兵留在了岳阳城外。后来强邀钱悦儿同行,为掩饰身份,又令亲兵落后一百里远远跟随。

  在客栈中他得到李鹤年的报告后,将各种线索串起来一想,立即猜到掳掠民女的湖匪有八成可能就是钱悦儿所捉,而她从极口否认自己真实性别到突然恢复女儿身,盛装打扮邀请游湖必有所图。

  既然鄱阳湖有湖匪,即便以上这些猜测都不成立,以他皇子之尊也不能孤身犯险,调动亲兵护卫也是必然为之。

  至于地方驻军,虽贵为周王,他也无权调动藩地以外的军队,没有天子兵符或兵部公文,莫说动不了,即便擅自用了也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伴君如伴虎”,虽父子至亲,同样天威难测。虽不知三百亲兵够不够,但为了搏美人一笑,他也豁出去,决定以身犯险了!

  昨日未时,宁东海在船尾接到了飞鸽传书,由李鹤年亲笔所书,报告三百亲兵已经登船,将于星子镇驻扎待命。

  既然身份已被钱悦儿识破,这一切安排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现在又这样张牙舞爪地催促,朱五也就不想继续装下去了:“好吧,钱姑娘,本王这就召唤亲兵前来,不过,有个条件!”

  钱悦儿看着他:“什么条件?我先提醒殿下一下,昨夜在吴城镇答应帮魏氏夫妇救女儿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哦!”

  朱五大笑:“你不用怕,我的条件很简单,你绝对办得到、绝对不会感到为难!”

  钱悦儿心道:这就好!口中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朱五盯着她的眼睛:“告诉我你的芳名,不要跟我说,你名叫钱恺之!”他的八字须又妖孽地向上耸起。

  每次看到他这样笑,钱悦儿就有一种冲上去“刷刷”两剑把他的胡须剃光的冲动,不过想归想。她只有老老实实地招供:“我叫钱悦儿。”

  “钱悦儿,好名字!跟你在一起确实让人愉悦,虽然太过聪明,有时让男人被算计得有些伤自尊,但是很有趣、还是很愉悦!哈哈,悦儿,悦儿……”朱五的八字须随着嘴唇的翻动一直在上下扇动,时而妖孽地向上掀起,让对面的钱悦儿看了一直涌动着拔剑的冲动。

  她翻了个白眼:“笑够了没有,还不快点把援兵叫来?”

  朱五皱了皱眉:“你之前出言无状还可以解释为不知不罪,现在点破了我的身份,还这样子就太过份了吧?不怕我治你藐视皇室之罪?”

  钱悦儿秀眉一扬:“等事情办完,悉听尊便!眼下救人如救火,玉莲姑娘在匪**多呆一天就多受一天污辱,麻烦殿下能不能快点?”

  朱五正色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记住了!”扬声对船家道:“船家,麻烦你驶向星子镇方向!”转头吩咐宁东海:“飞鸽传书,告知眼下位置,让鹤年率众拔营上船,前来会合!”

  看到钱悦儿露出满意的笑容,朱五心中一阵得意。要取悦于她,原来也不难!

  掉头看向湖面,钱悦儿秀眉渐渐聚紧,纤手一指:“殿下,你看那是什么?”

  朱五顺着她食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出现一条楼船,船高二层。船身乌黑,船头包着铁皮和铜钉,船帆上挂着一面旗帜,黑底上赫然画着一只白色乌贼,船上寒光闪闪,刀枪林立,乌压压地站满了人。船肚伸出许多浆来,前进得飞快!

  船家在船头一声惨呼:“完了,完了!是湖匪来了!姑娘,你说什么不好,非说要去松门山,现在好,真的遇上湖匪了!”

  宁东海立即进舱,将舱门关紧,拔刀守住门口。朱五脸色微变,亲兵还未赶来,先遇上了湖匪,这可如何是好?他脑中开始紧张地思考起来,指节攥得发白。

  钱悦儿倒笑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进来,姑娘我正愁没法上去你的贼巢!

  贼船上传来一声大喝:“哪来的渔船,交过月费没有?”

  船家哆哆嗦嗦地回道:“大爷,我是浔阳渡头的孙麻子,月费早交过了,您看!”从衣服里掏出一块木牌,这块保命符他一直挂在脖子上贴肉藏着。

  贼船说话间已经靠近,贴着船舷停了下来。从贼船上下来一个独眼龙,布罩子蒙起了一只瞎眼,半裎着一条肩膀,手中举着一把厚背单刀,耀武扬威地将刀晃了晃,用独眼细细查看了一遍孙麻子的保命符。

  看毕,朝贼船上喊了一嗓子:“二当家的,这小子确实交过月费了。”那只独眼瞄了眼甲板:“都这时辰了,你一条鱼都没捉到?!”独眼落到紧闭的舱门上,喝问道:“谁在里面?”

  孙麻子吓得快尿出来了,颤声道:“没,没什么,人,只,只有三,三个亲戚。带,带他们,湖上转转!”硬是挤出一丝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

  独眼龙阴恻恻地一笑,一把将他拨拉到一边:“给老子死一边去!”伸手就要去推舱门。那舱门却自己开了。从里面弯腰走出一名女子,俏生生地站在船头。

  贼船上寂静片刻,立即鼓噪起来,只因这女子长得实在太美!容貌、身材、气质都是无可挑剔,只这样手无寸铁地站着,就散发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只见她一双清亮透澈的黑眸,炯炯如电地一扫,口中缓缓地道:“你们为什么拦住我等的去路?”

  贼船上发出轰然大笑:“小妞儿,我们二当家看上你了,准备接你去当压寨夫人!”

  女子笑了:“是吗?让你们二当家出来让我瞧瞧,要是看着还顺眼,可以考虑一下。”

  贼船上哄堂大笑,鼓噪起来:“二当家、二当家,小妞要相相亲,人家叫你呐!”

  一个黑面虬髯的矮壮汉子排开众人站到船头,一脚踏在船头,将手中长枪在甲板上一顿,仰天大笑:“小乖乖,二爷来了!”将枪一丢,上衣朝两边一扒,直褪到腰间,变换着角度展示起胸肌、腹肌、肱二头肌来,众贼见状喝彩叫好,又是鼓掌又是吹哨,热闹作一团。

  当着众人卖弄了一圈肌肉,那黑汉将胸口捶得山响,口中道:“二爷我有得是力气,保证侍候得你爽!”众贼顿时怪叫起来,**喝彩声不绝。

  钱悦儿从怀中掏出一管玉簫,笑盈盈地说:“谢谢二当家看得起,作为答谢,姑娘我特地吹奏一曲,请各位好好欣赏!”

  “好!”贼船上群情激昂,鼓起掌来。那黑汉更是兴奋得两眼放光,真以为这天仙一般的小妞看上了他。有人上前拍肩祝贺:“二当家,有门啊!小妞看上你了。”眼看不用来硬的,独眼龙顺着跳板返回了船上。

  钱悦儿浅笑盈盈,眼中蕴着一丝看不透的凶机,这班轻狂贼子竟敢调戏于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娇声道:“准备好了吗?那本姑娘就要开始吹啦!”这话她是问舱里人的。由于此地接近湖匪盘踞的松门山岛,渔船稀少,有一二条小船远远见到湖匪楼船此刻早逃得无影无踪,是时候了!

  贼船上震天价大喊:“你就吹吧,爷们都等着呐!”钱悦儿将玉簫凑近朱唇,吹了起来。

  簫声虽然美妙动听,描述着碧蓝的大海,水天一际,潮汐滚滚的美景。但直扎耳膜,直刺脑髓,犹如千万钢钉在扎刺着大脑,同时湖面上平地起浪,座船在突如其来的浪涛中开始打晃。

  贼船上众贼此刻胸口发甜,头脑发晕,有心不听,簫音仍钻透进来,控制着意识强迫人继续听下去。渐渐眼神涣散,口鼻流血,身子发软倒了下去。

  钱悦儿的簫声渐止渐歇,美目扫过贼船,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她收起玉簫,回身推开舱门。

  船舱里孙麻子、宁东海、朱五耳朵里俱是塞着布卷,三人头上一齐顶着一床棉被,把耳朵捂得严严实实。不过船家、宁东海还好,朱五却显得有些痛苦。

  钱悦儿打发船家出去,抢步上前,搭住他的脉门,口中问道:“宁大哥,五爷是不是精通音律?”

  宁东海面露焦急之色:“是啊,五爷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擅长音律。”

  钱悦儿道:“麻烦宁大哥去贼船上看看还有没有活口,我要给五爷治一下伤。我们要改坐这条贼船去松门山!”

  宁东海点头答应出舱而去。钱悦儿将朱五扶坐起来,喂了一颗“益气归元丹”,将掌心贴在他的后背,运起混元真气注入他的体力,催动药力发散。

  一盏茶功夫,助他将真气运行一个周天。朱五的脸色开始红润起来,身体也不再发软。但仍将脑袋仰靠在她颈间,钱悦儿脸上一红,轻轻一推:“殿下,现在你已经无碍,可以不用装蒜了!”

  被她点破,朱五脸皮再厚也不好再赖下去,只得挺身坐起,转过身来面对她:“悦儿,多谢你及时相救!”

  钱悦儿蹙眉道:“殿下,我们什么时候熟到这个份上了?从钱姑娘直接跳跃到直呼我闺名的地步?”

  朱五漫不经心地一笑,可恶的八字须又向上耸起:“就从刚才的救命之恩开始!”

  钱悦儿看着她,恨得牙根痒痒:“嗯!早知如此,应该就看着你经脉岔气才对,救你做甚?谁让你不老实偷听了?!”

  朱五扮了个可怜的表情:“我没有故意要偷听,是声音自己钻进来的。”

  钱悦儿想想,这倒也有可能,虽然这一阙“碧海潮声曲”只用了“混元真气”第三重的二成功力,但精通音律之人对于音乐感受力最为敏锐,听力会比寻常人来得更灵敏一些。于是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我们上贼船去吧!”

  朱五奇道:“你吹了一曲就把他们全部摞倒了?”

  钱悦儿笑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二人走出舱外,孙麻子满脸敬畏地看着二人,宁东海正肃立在舱外,见二人出来,立即躬身施礼:“禀殿下,遵钱姑娘之命仔细检查过,船上死了32人,伤了126人,经脉岔气或者震断,已经没有反抗能力。”

  朱五惊喜地回看了钱悦儿一眼,正对上她挑高的二道弯眉,眼中的挑衅与得意不言而喻。

  朱五见了她这可爱的表情忍不住扭头偷笑,旋即回过脸来正色道:“船家,我现在修书一封,盖上本王印信,麻烦你立刻送到都昌水军卫。告知指挥使,我等遭遇湖匪的情况,请他立即派兵前来增援剿匪。”

  返回船舱写了一封书信,盖上周王金印,交予孙麻子,在宁东海的搀扶下登上跳板,上了贼船。正在这时又一艘漆成朱红色的楼船开来,船头站立一人,扬声高呼:“周王殿下莫慌,亲王护卫军在此!”

  待船驶近,见到贼船上贼人俱已伏法,周王安危无恙,众亲兵俱是松了一口气,在甲板上齐齐跪倒:“臣等护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周王一抬手,扫视了一遭:“将士们,鄱阳湖匪猖獗,烧杀劫掠、破坏通商水路,屡屡滋扰我大明百姓,今日又竟敢掳掠冲撞本王,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本王誓要踏平松门山,清剿贼寇,为民除害,汝等宜为国为民奋勇冲杀,杀他个片甲不留!”大手一挥,面容坚毅,说不出的威严与正气!

  亲王近卫军振臂大呼:“为国为民、荡平贼寇!”士气高昂,杀声阵阵。

  孙麻子见此,眼含热泪,跪下向朱橚叩了三个响头,口呼:“周王千岁、千千岁!谢王爷为百姓除害,草民一定将书信送到,万死不辞!”

  朱橚一抬手:“免礼平身!事不宜迟,快快启程!”孙麻子领命,迅速驾船向都昌水军驻地划去。

  钱悦儿在他身边,将脑袋一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殿下威武!”悄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朱橚表面不动声色,心中乐开了花!这丫头第一次开口夸他,竟让他觉得比起若干年前,诸皇子在父皇面前比试才艺中一举夺魁的那次还要骄傲。呵呵,任何男人都需要女人的崇拜与激赏,能够得到心仪之人的一声赞美真比打了鸡血还来劲啊!此理古今皆同!<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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