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柳玉
柳媚音出宫走的不是正门，而是一条直通添香阁暗室的密道。
从皇宫到大易最有名的勾栏添香阁的京城总阁并不远，因此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柳媚音就解开了尽头石门的机关，回到了暗室之中。
暗室中点着烛火，一个穿着弹墨绫裙的少女面壁而立，此时听到石门轰隆作响的声音，俏脸一喜，转过身看着推门而入的柳媚音，唤道：
“师父。”
柳媚音微微一笑，朝着迎来的少女走了过去：“玉儿，你还在等我呢。”
“师父，小馨托你办的事，是不是成了？”柳玉看着师父手中的玉轴，高兴地问道。
“哎，成了却也没成。”柳媚音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玉轴递给了徒儿。
柳玉一听这话，不太明白师父的意思，展开玉轴看了起来。
“流辽东白山……”柳玉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师父，辽东之地寸草不生，这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辽东，四季严寒，生存条件极其恶劣，有北疆沙漠之称，虽说流放到那里与送死无异有些夸张，但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在那里生存了几百年的靺鞨一族，繁衍了这么久却始终人口稀少，就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再看当年，朝新帝放逐至辽东的隋室余孽有万余之数，才过数月活下来的就只有不到四千人了，虽说有隋室罪女娇贵的缘故，但根本原因还是辽东之地实在太过苦寒，不适合人类生存。
“柳玉啊，宇文墨的性格你应该也知道一些，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柳媚音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无霞公主当初就屡次反对征伐之事，宇文墨都是固执己见，执意发兵。在朝堂之上，他更是一人独断，说东大臣们就得往东，往东的人，地位低些的入狱了，地位高的告老还乡。这样一来，当今朝堂敢说话的人基本上就没有了。
柳玉醉心武艺，没有时间去打听这些，但江湖之中，四方人士各有各的本领，其中就不乏耳目通于朝堂之辈，他们一说，又有人一传，半个江湖都知道了当今皇上刚愎自用，揽断朝纲，只是碍于身边有些朝廷鹰犬，明面上说成圣心独裁罢了。如此情况，身处江湖的她又怎么不知晓呢？
只是涉及到她唯一的朋友宇文馨的事，关心则乱而已。听到师父这么说，她也是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柳媚音对这个徒弟是很满意的，十三年前她随前任宗主在西域争夺道法双尊中月尊传承时候，遇到了躲在冰窟中瑟瑟发抖的小柳玉，那时候她才三岁不到。
柳媚音将她带回宗中，发现她有着极其惊艳的武学天赋，就将她收为亲传弟子。柳玉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十一岁时就将国宗的至高功法练到了中乘之境，如今短短五年过去更是隐隐接近上乘之境，可谓是国宗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或许是由于自小失去双亲的缘故，柳玉与薛无为有些相似之处，性格都十分刚强，可是也有不同的地方——柳玉极为争强好胜，在武学一途上很是执着，比较偏激，一心想做江湖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这样的好胜心渐渐扩散到生活中来，以致于几乎没什么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国宗弟子如此，添香阁的姑娘也是如此。
幸而小时候她与被柳媚音抚养外甥女宇文馨结下了一段深厚的友谊，因此也有了一个唯一的朋友，有了除了师父以外唯一一个可以牵挂的人。
柳玉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有着有着西域女子独特的异域风情。
观其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颈间一紫蓝血珠玛瑙项链，愈发显得锁骨清冽，皓腕上青玉镯衬出如雪肌肤，脚上一双白素鞋用流苏装饰着，美目流转，恍若黑暗中失去呼吸的苍白蝴蝶，神情淡淡而又有那种七彩的自高，容貌虽媚却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傲世仙子。
柳媚音与她不愧是师徒一场，柔美无双的温婉容颜又偏偏媚态天成，作了一个坠入红尘天宫素娥。
众人皆知添香阁天女云集，琴舞双绝，是一个消遣作乐的绝佳去处，却不知令其趋之若鹜的它其实是大易自建昌帝以来历代帝王暗中构建的情报机构。
国内国外，京官番臣，大多隐秘都在这里被挖掘而出，或登记备案，或直达天听，有的人因此而死，可怜到了阴曹地府也不明白他是糊糊涂涂地淌了哪条黄泉。
不是他们傻，而是添香阁藏得太深，其中的每一个歌姬舞女都是千挑万选，不仅姿色出众，而且绝对忠诚，还受过专门的训练，勾人心魄间便能无声无息地套出话来。
都说是红颜祸水，惑人心智，在这里看来还真是不假，不然也不会五十年来都无一人发现这个秘密。
提到柳媚音这个名字，天下人只知添香阁的狐狸阁主，却不知它背后真正代表着的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大易最大情报机构的主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宗宗主，当今天下公认的第一高手！
而皇室姻亲，是不可能在明面上作添香阁这种风月之所的主人的，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无霞公主与她的关系才被隐埋了下来。
清净的暗室中，柳媚音轻轻开口：“玉儿，你去一趟公主府，将她传给馨儿吧。”
柳媚音通过暗室进宫，活动范围不过是几殿罢了，自然是到不了公主府的。
“嗯。”柳玉应了一声，随师父一起走了出去。
掀开眼前的珠帘，二人又回到了添香阁底层的天井中。
“哟，柳阁主，玉姑娘，你们终于出来了，我可是等了许久了呢。”一个独酌着小酒的小白脸从小长凳上站了起来，满脸欣喜地喊了一声。
本来后面戏台上的小莲姑娘正羽衣翩跹的跳着，四周楼阁上露台的看客也在面露陶醉地看着，被他这么一喊，都将目光聚集到了两女身上，竟比之前更加痴迷了。
柳玉浅黛一挑，将头别了过去，未曾说话。
柳媚音牵着柳玉的玉手，娇笑一声：“二皇子，你的武艺又有长进了吗？”
二皇子尴尬地挠了挠头，看着柳玉说道：“小可上次被玉姑娘打败后，回去苦心练功，如今武艺又大有长进，所以想再向玉姑娘讨教一番。”
看客们大多都是官宦子弟，其中有些与二皇子相熟，知道他在死皮赖脸地追求玉姑娘，不禁面露揶揄。
与他关系最好的丞相公子陈水旻哈哈大笑，戏谑道：“二皇子，这是第几次了，我看你是一次比一次惨啊。啧啧，上次你差不多是被抬回去的吧！哈哈哈……”
二皇子也不恼，仍然期盼地看着柳玉。
柳玉则是继续偏着头，俏脸上露着不耐烦的神色。
柳媚音见妆暗笑不已，心道这个二皇子还真是个妙人，大有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开口道：“二皇子，这可不巧呢，今天玉儿可是有事要办，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柳媚音是不反感他的，实在是像他这样没有皇家子弟那种盛气凌人的嚣张的皇子，真的很少见了。
二皇子不但没有气馁，反而一下来了精神，目露亮光地说道：“哦，玉姑娘有事，我今日刚好无事，不如……”
柳玉实在忍不了这个狗皮膏药了，冷哼一声：“不用。”
二皇子刚要再说，却看到柳玉不太高兴的脸色，只好连忙将话吞了回去，失落地点了点头。
“阁主，我走了。”柳玉也不在乎，朝柳媚音福了一礼，拿着装着圣旨的木匣离开了。
柳媚音表面的身份，自然是不允许她称为师父的。
二皇子多么希望柳玉回头看他一眼，可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当下脸上的失落更甚了。
“二皇子，玉儿她就是这样，你别介意。”柳媚音歉然一笑，将桌上半满的酒杯斟满，“妾身琐事缠身，就不作陪了。”
二皇子心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不在焉地坐下，又独自喝起酒来，愁容满面地一杯又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