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第四章 在圣夜里

  第4节第四章在圣夜里

  第四章在圣夜里

  1

  「学弟!我有事要找你商量!」

  「这样啊?」

  「我已经风雨无阻地尝试了许多作战计划,但是仁还是完全不懂!」

  「这样啊。」

  「你觉得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

  「这个话题,能不能等我从厕所出来以后再继续?」

  没错,这里正是樱花庄的厕所。在狭窄的个人空间里,空太正与美咲面对面。想脱裤子也不能脱。

  「等不及了!现在已经是分秒必争的状态了!」

  「我的膀胱也是在分秒必争的状态了!」

  「人家已经没办法再忍耐了!」

  「我说,我也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够了,请赶快出去!」

  只要在樱花庄生活,像这样的事不过是家常便饭。如果每次都要提出告诉,光是判决就要花上三年的时间。

  花了十分钟终于说服外星人的空太,得到了个人空间原来的使用方法,完事后走出厕所。

  他一边叹气一边在厕所洗手。转开水龙头流出的水很冰冷,指尖微微刺痛的感觉,告知现

  在已经是冬天了。

  今天是十二月十日会变冷也是理所当然。来到这个时间,期末考将在今天结束,今年也

  剩下没几天了。

  今天早上格外冷冽吐气变成白雾,也看到许多戴着手套、围上围巾、穿着大衣,装备齐

  全的学生。

  太阳西下的现在气温更低,走到走廊上就感受到木质地板的凉意,赤脚走在上面需要一些

  勇气。缝隙吹进寒冷的风,对于破烂公寓樱花庄而言,充满试炼的季节已经来临。

  空太不断喃喃说着好冷,正要到二楼去听美咲说想跟他商量的事情时,眼角余光发现了一个人影。

  停下脚步确认。站在空太房门前的,是穿着睡衣的真白。并没有特别在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站着。如果是之前,她根本连门都不敲,就会不由分说地直接进房间里去。最近她的样子实在怪怪的。

  空太不论是对于原因、契机或者是时间都十分清楚。那是在真白因为菜刀而受伤的隔天发生的事。即使责任编辑绫乃来访,还被再三警告,真白仍执意挑战料理,空太便跟她吵架了。那就是原因,也是契机。

  即使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空太还是无法拭去那个时候的疙瘩。为了画漫画,现在可不是受伤的时候,所以觉得无法原谅不珍惜自己手指的真白

  我并没有说错什么。

  这个想法一天比一天强烈。

  「椎名。」

  空太出声叫她,她有些惊讶地把头转过来。

  「怎么了?」

  「想吃年轮蛋糕。」

  空太没回应便走进饭厅,从收在冰箱上的年轮蛋糕里拿出一个,递给从后头跟上的真白。

  真白没有马上吃,只是拿在手上,一副想说什么的神情看着空太。

  「还有什么事吗?」

  「谢谢。」

  「没什么。」

  「空太。」

  「干嘛?」

  「你在生气吗?」

  「没有。」

  「骗人,明明在生气。」

  「没有。」

  「」

  真白的表情看来并没有释怀。不过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

  「不知道就别道歉。」

  「因为,空太在生气。」

  她也没再继续问。

  「我都说我没在生气了!」

  大概是因为音量突然变大,使得真白退了一步。她拿着年轮蛋糕,逃也似地离开了饭厅。

  「要是用那张可怕的脸对她大小声,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生气喔。」

  真白走出去之后,紧接着进来的是仁。他穿着衬托出好身材的短外套及窄管牛仔裤上围着围巾。看来似乎是正打算要出门。今天是星期五,大概是去赛车女郎钤音那边吧。

  文化祭一过,仁就完全恢复外宿帝王的本色,开始过着糜烂的生活。现在每周能回来就算是不错的了。

  「现在的我,在仁学长眼里是什么样子?」

  「如果我说看起来个性很恶劣,你就满足了吗?」

  「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真的是个性恶劣但是,我无法接受。椎名自己希望成为漫画家,并且还得到了杂志的连载机会。当她出现那种没能理解其中价值的行为时不觉得她把别人当笨蛋吗?」

  「那是空太擅自这么觉得吧。」

  还以为仁会同意自己的意见,没想到他却干脆地这么回答。

  「你觉得无心做事的人,会抱着玩玩的心态每天画漫画画到睡着吗?你觉得这样的人会不惜放弃已经在国际上获得评价的绘画,而来画漫画吗?这些事,空太应该最清楚吧。」

  确实如同仁所说的。

  「但是,现在的椎名完全莫名其妙啊。」

  「既然你这么想,那不是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仁从冰箱里拿出水倒在杯于里,接着一饮而尽。

  「那是什么意思?」

  准备出门的仁,在与空太擦身而过时把手放在空太的肩膀上,以轻浮的态度说道

  「试着去理解吧。」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吗?」

  「我是指去理解你自己都没发现的情感。」

  「咦?」

  「这半个月来你一直在气的,是针对身为漫画家的真白认真的程度吧?」

  「反过来看不就是想支持她的心情吗?如果是以前的空太,看到现在正在烦恼、思考或迷惘的真白,反而是会觉得放心吧。」

  「我」

  真的如同仁所说的吗?没有自信,现在还觉得真白的才能很刺眼,有时候甚至感到痛苦。这一点,从四月真白来到樱花庄以来,一直没有任何改变。

  所以,不能就这样对仁的话含糊了事。

  「反正,好好相处吧。」

  仁挥挥手,从玄关出门去了。饭厅里只剩下空太无法完全理解的情感。

  试着去理解吧。

  空太反刍仁所说的话。

  「要是办得到,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目送仁离开后,空太为了美咲要商量的事来到二楼。第一间201号室就是美咲的房间。

  门上挂着写有「我的房间」的牌子。不愧是外星人,世界以自己为中心转动着。

  但是,这样的美咲也有不尽如意的事。那就是今天要讨论的事情。老实说,空太觉得美咲根本就找错商量对象了,但也不能置之不理。既然对象是美咲,就算空太拒绝,她还是会一直纠缠空太到他接受为止吧。

  「明明就不是听别人烦恼的时候」

  空太叹着气发牢骚。

  「神田同学,你在上井草学姊的房门口做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七海以看着可疑人物的眼神走上楼。看来外面相当寒冷,七海的脸颊有些泛红,似乎是刚结束打工回来。

  「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

  「人类不应该有的行为。」

  「才不是!」

  「不然是什么?虽然因为要照顾真白才逼不得已,不过,基本上二楼是男性止步的喔。请

  不要忘了这一点。」

  「因为美咲学姊要找我商量事情。」

  「商量?」

  空太看着七海的脸,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啊,对了。青山,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但是没空。」

  「为什么!」

  「因为好像会被牵连进去。」

  真是敏锐的洞察力。不,应该是在樱花庄这个环境下所萌生的防卫本能吧。

  「美咲学姊的问题已经到达不是我能解决的次元了!拜托你!」

  「我觉得那也不是我能解决的次元。」

  「拜托啦!」

  空太两手合掌膜拜七海。

  「如果只是一起听她说,倒是无所谓。」

  「太感谢了,青山。」

  「而且,我也有事要拜托上井草学姊。」

  「要拜托她?」

  「对神田同学是绝对机密。」

  「被你这么一说,就让人更想知道了。」

  「比起我的事,神田同学还有其他该做的事吧?」

  「企划书我每周都有做,也在学习程式。」

  结果不甚理想,企划书屡战屡败,程式也是几个月都无法突破一个症结点,始终在原地踏步即使如此,空太仍然有进步的地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空太已经渐渐能够回顾之前做的企划书了。实际上现在正在制作的企划书,就是以书面审查曾经落选的节奏动作战斗游戏的创意,再自行进行分析并重新思考。

  「我不是在说那个。我是说真白。」

  「那个我很清楚。」

  空太也一直在思考,不能不想办法。而且宿舍的气氛也越来越不好了

  「那就好」

  在两人进行这些对话的时候,201号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美咲探出头来。

  「啊,小七海,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

  七海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应。

  「那么,就让我们赶快来彻夜讨论吧!」

  「不、不,请简洁扼要!」

  「没问题的!因为我已经准备了营养饮品了!」

  美咲拿出来的是文化祭时喝过、可以到达极限另一端的灵药。喝完之后情绪立刻高涨,感觉甚至能飞上天,但是恐怖的副作用是,药效过了以后会有三十六个小时醒不来

  空太表示再也不想靠那个营养饮品帮忙,便进入久违的美咲房间。

  一样的原画用纸堆,偏宽的桌上有三面液晶显示器,以及萤幕一体的桌上型电脑。放置在脚边的PC主机共有四台,边桌上摆着印表机跟扫描器,乍看之下完全不像女高中生的房间。

  不过在对面的墙边,挂着大量适合美咲且十分可爱的衣服。房间的左边跟右边呈现出完全不同的世界。

  「来、来。坐下来,坐下来!」

  美咲这么招呼,空太于是在床上与七海并肩坐着。他与隔壁的七海目光对上,七海干咳了一声,跟空太稍微保持了距离。

  「您就那么讨厌我吗?」

  「我觉得这样是男女之间适当的距离。」

  笔直看着前方的七海,像优等生般挺直了背。而在视野前方的美咲则坐在桌子前面,拿着铅笔在复写台的原画用纸上挥洒。从旁边偷看了一下,似乎是正在画女高中生。

  「那么,你们觉得要怎么做才能把心意传达给仁知道?」

  美咲这么问的同时,手仍然动个不停。似乎是打算一边进行原画作业一边谈话。她画完了一张,又立刻拿起下一张。

  「这样啊。首先要先确认目前的状况吧。学姊至今执行过的作战计划有哪些?」

  「便当告白大作战。」

  用鲑鱼碎片跟鸡松在白饭上排成「喜欢」字样,然后交给仁的作战。

  「那个,完全不被当一回事呢」

  虽然当时空太也在现场,但是仁连一点惊讶的感觉也没有。

  「接着是鞋柜的情书作战!」

  「结婚登记书的那个吗」

  「结婚登记是指那个结婚登记吗?」

  七海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就是那个结婚登记喔。只要向公所提出,就算是结婚了的那个东西。必填栏位已经填妥,印章也都盖好了,现在只差提出去的程序而已喔。」

  「唔哇。」

  七海一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发出了声音。

  「如果这种程度就感到惊讶可就输了喔,青山。说到美咲学姊啊,她可是在今年仁学长的生日时,把自己捆上缎带当作礼物的勇者喔。」

  「原来真的有这种人啊。」

  「前一年,听说是用奶油点缀装饰自己,要让仁学长把自己吃掉。」

  虽然那个时候,空太还住在一般宿舍,这段话是听仁说的不过恐怕完全没有被加油添醋吧。倒是仁考虑比较多,所以描述得较含蓄的可能性还比较高。

  「其他还做了些什么事?」

  七海心惊胆战地提问。

  「我想想喔~~昨天是进行了把他叫到校舍后面的告白大作战。」

  「结果呢?」

  「他说『天气太冷了,回教室去吧』!」

  被漂亮地敷衍了。

  「还做了把他叫到体育馆后面的告白大作战!」

  「还是问一下好了。结果呢?」

  「他说『我困了,回教室去吧』!」

  被完全地敷衍了。

  「另外,也做了叫他到楼顶的告白大作战!」

  「他对你说『肚子饿了,回教室去吧』吗?」

  「你好清楚喔,学弟!」

  看来在空太不知道的时候,美咲似乎做了很多事。前一阵子仁才说过最近的美咲很有干劲实际状况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三鹰学长全部都有听到吧?」

  「嗯。」

  「但是结果还是」

  「我已经尽力了,但结果还是很令人遗憾喔!」

  七海喃喃低吟着「嗯~~」,陷入了思考。

  「我觉得三鹰学长应该已经知道上井草学姊的感情了。」

  「他以为全部都是在开玩笑的!你觉得我应该要怎么做?」

  七海再度沉思。

  「做个让他没办法当作开玩笑的冲击性告白之类的?」

  「也只有这个了只能用连仁学长的敷衍技术都无法回避的方式,正面冲突」

  空太与七海做出同样的结论。

  「比方说?」

  话虽如此,确实有困难。到目前为止,美咲已经采取了好几个最终手段。然后,全都被仁给闪避掉了。半吊子的方式不管用。

  在拚了命思考对策的空太面前,美咲的原画作业大概足暂时告一个段落了,只见她打开电脑,把刚刚画的东西扫描进去。

  接着再以专用软体连续播放,不知何时已经编入了动画,制成线条画状态的卡通了。

  「好厉害」

  在一旁看着的七海,率直地发出惊叹。

  「是啊。」

  空太也点头同意。虽然还没上色,但是登场人物的动作十分流畅,仿佛是有灵魂一样。没想到仁在夏天才写好的剧本,这时候已经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了。

  「这是剧本吗?」

  七海捡起一叠掉落在脚边的A4纸。

  「是仁写的喔。」

  美咲很开心地说着空太与七海都已经知道的事。

  「动画大概已经做到一半了,要看吗?」

  空太与七海沉默地同时点点头。

  美咲来回看着播放的线条画卡通,以及七海翻着的剧本,由动作与台词的感觉,掌握故事的气氛。

  故事舞台是在以多雪闻名的北国。一到冬天,街上就会被白雪覆盖,几乎快被掩埋了。

  在这城镇土生土长的一对高中生男女,是主要的登场人物。两人是青梅竹马,升上三年级以后便开始交往。而这个告白场景就是故事的开端。

  片段描述着开始交往之后的两人,不经意的日常生活。

  早上,男孩与前来找他的女孩一起上学,对昨天在电视上看到的话题聊得很开心。

  在学校的课堂上,光是偶然的四目相交,都会让彼此笑出来而惹得老师生气。即使被班上同学冷嘲热讽「打得太火热」,两人也对此乐在其中。

  中午一起在楼顶上吃便当。虽然抱怨着好冷,两人也不会想回到校舍去。

  放学后,在图书馆做作业的两人,中途就厌倦了念书,在外面开始了雪球大战。最后玩到累了,便躺在雪地上看着星空。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喔。

  两人如此约定。

  但是过没多久,男孩便表示想考东京的大学;女孩则是更早以前就说要留在本地。

  空太正想着之后会变得如何,这时线条画卡通的影像突然中断了。

  「目前只到这里。如何?」

  就算被问及感想,空太也没办法立即做出反应。沉重的情感重压在肩膀和胃上,即使开口也说不出话来。

  这跟以往仁所写的剧本以及气氛不同。最早是科幻作品,之后的作品也下是现代的故事,

  以影像而言都是属于较为华丽的剧本。

  对照这些作品,这次主轴在人物纤细的心情描写。而且,这显然是会让人联想到仁与美咲的故事,所以空太忍不住动摇了。

  美咲的高水准作画,更加重了胸口的痛楚。登场人数不多,把焦点全集中在男孩与女孩身上,更添加了表情以及动作呈现的极高精度。眼角小小的表现、眼眸的动摇、眉毛的动作这些都精确地画出来,让角色的特写镜头即使连续播放也不会间断。而且,通常可以使用静止画的部份也全都会动,就算是微小的动作,也会觉得因为有了这个动作而让世界活了起来,彷佛听得到角色的呼吸或心跳。像这样对于心情仔细的描写,诞生出了不曾在卡通里看过的表现。光是看着就会起鸡皮疙瘩。

  「我开始期待作品的完成了。」

  「我也觉得这是目前为止最棒的作品。」

  「这个完成了之后,也会上传到动画网站吗?」

  「会啊。」

  美咲带着天真烂漫的表情回答。

  「不过我觉得画质可能会变差。因为我把这个做到即使在电影院播放都没问题。」

  美咲没有一丝犹豫,笔直地朝向自己所相信的东西。做想做的东西,完成之后,为了让更多人看到而将档案上传到动画网站。这样单纯的想法支持着美咲的作品。

  「学弟,还有小七海。」

  「什么事啊?」

  「什么事?」

  「我要使出最后的手段,希望你们协助我。」

  美咲露出不同于往常的奇特表情。

  「最后的手段是?」

  「这我不能说,学弟。」

  「喔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圣诞夜那天,让我跟仁独处。」

  「咦?那、那是指?学姊,你该不会!」

  「等一下,神田同学!」

  「啊,抱歉。应该说,对不起。我不会问细节的。」

  只不过两个人在圣诞夜里独处,实在是太别具深意了。

  「那天我跟青山要去看舞台剧所以不在,椎名要出席出版社的尾牙,剩下就是赤坂跟千寻老师了吧。」

  既然想也没用,就用手机传简讯给龙之介。二十四日是结业式,住宿生当中也有当天就要回老家的学生。

  你现在有空吗?

  接着立刻收到回信。这么说来,对方恐怕是女仆吧。

  有事请简单扼要地说明,我正忙着扑杀最近对龙之介大人伸出魔爪的外国产害虫,没有闲工夫搭理空太大人的胡言乱语。您今天这时候过得还好吗?正在进行女性激烈争吵的女仆敬上

  似乎来了个很可怕的回信。

  赤坂圣诞夜会待在樱花庄吗?还是会回老家?

  这次的回信稍微花了一点时间。但其实不过是一秒变成十秒的差别而已。

  那个一身红白的老爷爷,不断从烟囱非法入侵别人家也不会构成犯罪的日子怎么了?

  如同预想,主人大人降临了。

  你对圣诞节的认知也太奇怪了吧!话说回来,你不回老家吗?

  那当然。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是理所当然吗?

  我是为了脱离那个家,才选了有学生宿舍的高中,为什么还得依自己的意志回去不可?

  你不想回去吗?为什么?

  对了,好像没听说过龙之介到水高来的理由。

  我不回老家。只要有这项事实,神田你就应该可以满足了吧?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反正,圣诞夜希望你暂时离开宿舍。为了美咲学姊。

  我已经掌握你想说的事了。我会妥善处理。

  空太阖上手机,收进口袋里。

  「赤坂同学说什么?」

  「他说会妥善处理。再来就剩千寻老师了。虽然大概会被她念个几句,不过应该总会有办法的。」

  空太想尽速处理掉麻烦事,于是站起身来。

  「那么,那边就拜托你了。」

  七海依然坐着这么说道。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因为我有事想拜托上井草学姊。」

  「什么什么?小七海!第一次拜托我呢!好啊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身子往前采出去的美咲把七海扑倒。

  「啊、等一下、学姊你、你在摸哪里啊?」

  「胸部。」

  「我不是叫你说出来的意思啊、真是的!快放开!」

  这样就会放开的话就不是美咲了。女孩在床上纠缠在一起实在是毒害眼睛,所以空太就适度地将画面收进视野当中。

  「两位请慢用。」

  接着说完这句话便走出房间。

  先回到自己房间的空太,在101号室门前突然停下了脚步。地板上有东西,是还没开封的年轮蛋糕。

  空太捡了起来。保存期限没问题,包装上用麦克笔写着「给空太」。

  这时他感觉到视线而转过头去,发现真白躲在楼梯那头偷看这里,

  视线一对上,她就像野生动物逃跑般把身子缩了回去。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来,察觉到空太又在看着这边,就逃到二楼去了。楼上传来「啪哒」的关门声,看来似乎是逃进房里去了。

  「那家伙在搞什么啊」

  「是想跟你和好吧?」

  出声的人,正是一手拿着罐装啤酒从管理人室走出来的千寻。

  「真白自己也有在想吧?可能觉得要是给你她自己喜欢的东西,说不定你会感到高兴。」

  「年轮蛋糕可不是什么事都能解决的道具。」

  千寻彷佛无视于空太的存在,就这样走进饭厅,目标大概是冰箱里的啤酒吧。不会因为冬天饮酒量就减少的千寻实在很可怕。因为要跟她说有关圣诞夜的事情,所以空太还是先跟在千寻后面。

  果然正如空太所预料的,千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喝着冰镇清凉的罐装啤酒。

  空太隔着圆桌在对面坐下,大口吃起真白给的年轮蛋糕。

  「我也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啦。」

  千寻用喝醉而变得迷蒙的眼神看着空太。

  「自己认真起来的时候,看到在打混摸鱼的人,任谁都会觉得生气吧。更不用说对方又是身旁的人了。」

  「老师,你既然是老师,就请不要碰触到学生不想提及的事情。」

  千寻对于空太的抱怨不以为意,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你也很清楚吧?真白并不是在漫画上偷工减料,当然也不是热情冷却,更不是迷

  失了目标。」

  「」

  「她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从来不曾有过的感情。你既然察觉到了就想点办法吧。」

  「既然老师都知道答案了,那就请您想办法吧。」

  「才不要~~反正我的身体有一半是啤酒,另一半是由联谊所构成的。」

  看来她对于空太曾经说过的话还怀恨在心。

  「况且,真白的事是你的工作吧。」

  「因为我是负责照顾真白的人?」

  空太无意说出被用到快烂掉的理由。

  「笨~~蛋,因为你是男人。」

  「」

  千寻令人意外的回答,让空太不禁沉默了。

  「因为不擅常吵架,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和好。被卷入真白这样的步调里,连你都不彻底表达感情的话是要怎么办啊?如果累积了不满,就全部宣泄出来。能够乳臭未干地感情用事,就是你仅存的唯一优点了。」

  「真是很凄惨的评价啊我就没有其他优点了吗?」

  不过确实,多少能够理解千寻所说的话了。没有把架吵好。自己擅自认为反正真白没办法理解自己的意见,所以没有把生气的理由好好地说给她听。

  「这样不像个男人喔,神田。你该有的东西都有吧。」

  「后面那句话很多余啦!刚刚老师的股价好不容易才上涨了,果然还是大暴跌啦!真的是

  太惊人了!人一上了年纪,就会变得性别不明啊。」

  「那只是你不了解女人而已。」

  「请不要讲得一副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含意!虽然不管是哪个意思都没错!」

  「你真是大小事都要嚷嚷叫耶。啊~~真是嚣张啊。」

  迎接了二十九岁又二十三个月的美术老师堕落了。大概是因为圣诞节接近了,第三十一次的生日下个月就要来到,所以变得神经紧绷。

  自暴自弃的千寻咕噜咕噜的灌着啤酒。

  「老师,啤酒很好喝吗?」

  「才不要~~这是我的,一口都不会分给你的。」

  「你怎么嘴馋到这种程度啊!话说回来,我还未成年,根本就不能喝!既然你是老师,就请指摘出这一点!」

  「我不想跟你喝交杯酒,成为结拜兄弟。」

  「我没有印象自己属于你那毫无仁义道德的文化圈!」

  「我哪知道那是什么?」

  「明明是你说的!」

  刚才为了真白的事,稍微说了些像老师会说的话。不过,千寻毕竟还是千寻。这样的人当老师真的没问题吗

  「千寻老师为什么会当老师?」

  「因为我觉得这是看起来很愉快的工作。」

  「我是很认真地问你。」

  文化祭的时候小春说过,千寻原本的目标是成为画家。尽管跟同届同学藤泽和希目标不同却相互刺激,朝梦想迈进。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了什么,那种陈年往事我早就忘了,大概也没什么太大不了的理由吧。只是因为大学毕业之后不得不找工作,又拿得了教帅资格,所以就变成老师了。」

  「不过,你不是为了当老师才学画的吧。」

  「嗯,的确是这样。确实一开始是一边当老师一边画画,心里想着要是画能获得评价而变成工作就好了。」

  但是,现在却依然担任美术老师,似乎也没在画自己的作品。

  「为什么现在不画了呢?」

  「谁知道呢?」

  「请不要敷衍我。」

  「大概是大学毕业以后,发现在这社会很难想当什么就当得了什么吧?」

  千寻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

  「出社会以后啊跟学生时代不同,自己的个人时问会变极少喔然后,就会开始把这种借口挂在嘴边。如果你想为未来做准备,就该趁早开始做。」

  「我不是在问这个,我是在问千寻老师心境上的问题。」

  空太直接了当地问了。

  「唉。」

  千寻大大地叹了口气

  「神田果然还只是个小鬼。」

  「那可真是抱歉啊如果你能告诉我是哪个部分像小鬼,我会很感激的。」

  「不把世上所有一切都用黑或白来做区分就不罢休的这点;还有相信能够区分黑或白的人就是大人的这一点。」

  「不是这样吗?」

  「如果是三鹰,应该已经知道了高中生的一年果然差异很大。不过,那家伙的情况,可能也是因为一天到晚跟年纪比他大的女人交往吧。」

  「」

  「就算我说了,你大概也听不懂。还要继续吗?」

  「请务必继续。」

  「能够区分黑或白的东西,几乎是不存在的。暧昧的东西创造了社会,也充斥在社会当中。本来就是这样吧?因为世上的东西部是些还没完成的东西,就像你的人生。如果你成为了开发者、达成了目标,虽然这不是电玩,但会因为这样就算是破关然后开始播放片尾曲吗?」

  当然不会。

  「不是吧?不是这样就结束了吧?还要继续个六十年呢。」

  「」

  六十年。难以想像这段岁月,因为就连十年后的未来都不清楚。

  「多少能理解我说的意思了吗?」

  「不要受限于眼前的事物?」

  「完全不对。不过,以神田来说算是表现得不错了。」

  「那么是?」

  「如果变成只能认同自己理想中最好形式的那种人,自己跟周遭都会变得不幸的。」

  千寻彷佛诉说着自己的过去,字里行间有相当分量的说服力。

  「我并不是在说不要抱持梦想,这一点不要搞错了。」

  「好像稍微能够理解。」

  「我是在说,不要要任性一直排斥不合自己想法的东西。否则依你的情况,会马上变成无法跟真白在一起。」

  「为什么会扯到我跟椎名?」

  「人可是会变的你也不可能永远是高中生。如果只是在樱花庄里,每天跟在这里的人喧闹,你是没办法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自己吧?而这一点,不管是上井草、三鹰、青山、赤坂,还是真白都一样。如果想要现在没有的东西,有时必须去改变令人感觉愉快的关系,有时也必须离开那个觉得舒适的地方。」

  千寻说的话渐渐离题,不过每一句话对空太而言都正中红心。

  「在学校里不会变的只有老师吧。真是讨厌。这个时期也似乎是三年级要毕业的时候了但是,像这样改变的东西,不叫做别离。」

  「是启程。」

  「没想到你没喝醉也能说出这种话。」

  看起来跟平常没两样的千寻,今天搞不好比平常还要醉,不然大概不会说这样的话吧。

  「好了,我的讲课也结束了。你赶快去睡觉吧。」

  空太听了老实地站起身。

  圣诞夜的事,改天再说吧。跟个醉鬼说,要是她忘了就没意义了。

  空太打算离开饭厅的时候,转过头去看着千寻。

  「老师。」

  「干嘛?希望我再让你更沮丧一点吗?」

  「我觉得老师也还不迟。」

  虽然也许没办法完全像以前所希望的那样,但应该还来得及。因为千寻的话里感觉也有这样的意思。

  「这种事我知道,还轮不到你来说。」

  「晚安。」

  这次空太真的要走出去时,反而被千寻叫住了。

  「神田,有件事我忘了说。」

  「什么事?我现在正想以这种不错的感觉收尾而已!才稍微沉浸在我刚刚说得不错的氛围里而已耶!」

  「你过年回老家去吧。」

  「咦?为什么?」

  「因为我要去澳洲玩,寒假期间监督老师不在,所以樱花庄要封闭起来。」

  「完全只是为了配合老师嘛!」

  「我就是规则。」

  「我要求召开樱花庄会议!」

  「驳回。包含你在内,这里的所有人夏天也都没回家,父母亲会担心吧。就当作是我给的圣诞节礼物兼压岁钱,好好感谢我吧。」

  「干嘛一脸好像说了很厉害的话似的!我完全不会感谢你!话说回来,椎名呢?她要回英国吗?」

  「福岛吗?你就把她跟猫一起带回去好了。」

  「是福冈!」

  「啊~~是、是。德岛是吧?」

  「为什么是留下『岛』啊!」

  虽然跟喝醉酒的人说什么都没用,但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也跟其他人说一声吧。」

  「」

  最后的最后还是被硬塞了很大的课题。空太叹着气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2

  期末考一结束,之后的时间就过得很快。

  对发还的考卷感到又喜又忧,真白跟第一学期一样九科完封全部拿零分的事实真是令人感到愕然,这次也已经确定得被迫陪她补考了。

  在樱花庄里,美咲主办了照惯例冬天会举办的烤地瓜大会,再加上院子里的枞树已经装饰成圣诞树的样子,大家一起过着热闹的日子。

  要说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只有昨天二十三日,空太一个人到隔壁城镇的购物商场去,买了要给妹妹优子的圣诞礼物,然后寄回福冈老家这件事而已。

  结果,跟真白的关系也没有改善,感觉还是很别扭。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每天真白都会在房门口放年轮蛋糕这一点。

  既然是要给空太的,空太当然是每天都吃。不过因为原本是他为了真白才买来的,又曾经给了真白,所以总是有些无法释怀。

  第二学期最后一天二十四日当天也是,在与七海去看舞台剧之前都在房里弄程式的空太,一走出房门,年轮蛋糕已经放在那里了。

  而且,看来真白大概是到了忍耐的极限,袋子已经打开,并且被咬了一口。

  空太把它送到嘴边,同时看了时钟,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四点。

  太阳西下,西边的天空已经完全被染成红色。但是今天还有事没做完。为了让真白出席出版社主办的尾牙派对,要在与责任编辑绫乃约好的时间之前,把真白带到等待碰面的地方。

  之后,空太再与提早结束打工的七海会合,然后去看舞台剧。幸运的是,尾牙跟舞台剧都在同一个车站附近,所以几乎不费什么工夫。

  舞台剧结束后与七海吃饭,之后再打发时间,然后去接结束尾牙的真白,再稍微晃一晃,

  大概十二点左右回到樱花庄。

  千寻因为联谊不在预计会是这样。龙之介则是早早就预约了商务饭店,打算就这样闷在里面。因为他已经出门了,所以房间应该是空的。

  至于仁,空太则是对他扯谎,在跟七海看完舞台剧以及真白的尾牙结束后,稍晚会在樱花庄办圣诞节派对。仁已经出门去买蛋糕了,现在不在。等他回来的时候,空太等人已经出门,这么一来,美咲与仁就应该能够两人独处了。

  「总觉得开始觉得紧张了。」

  虽然主角并不是空太,但他一想到两个三年级生的事,心跳就不断加速。

  他又看了一次时钟。

  差不多该准备跟真白出门了。

  空太上了二楼,在202号室门外对着里头出声。

  「椎名,该准备了。刚刚已经帮你拿换穿的衣服了吧?」

  接着,门从里面被打开。

  「啊」

  空太看到真白的模样,只是张大了嘴僵住。

  真白穿着礼服。那是件及膝洋装,简单而不招摇,正适合真白。在看起来很冷的脖子上,围了像缎带的围巾成为一个重点。

  「怎么样啊?学弟!」

  在真白身后的美咲跳出来。

  「啊、呃啊」

  「可爱到让人说不出话来,这也没办法啰!」

  美咲大概帮真白换装了吧。

  「空太?」

  「你看起来好像穿得很习惯了。」

  空太不好意思直接称赞,便说了这样的话。

  「颁奖典礼时穿过。」

  这么说来,之前被丽塔带去参观的现代美术展上,照片上跟各界名人合影的真白似乎是穿着礼服。

  「来,小真白,外套也要穿着!」

  美咲在身后让真白穿上大衣。外套并不很长,稍微可见礼服的裙摆,很吸引目光。

  「那么,差不多该定了。」

  「嗯」

  接着,空太也迅速准备完毕。

  美咲目送空太与真白没太多对话地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空太在信箱里看到已经看惯的信封。「来做游戏吧」的结果通知。空太没有打开来,手上带着些微紧张,沉默地收到口袋里。

  「」

  真白想以眼神倾诉些什么,但空太假装没察觉就走了出去。

  往车站的路上,在红砖商店街被熟人消遣着与真白出门的事。空太莫名流着汗,一边随便找借口,一边拚命压抑现在就想逃走的情绪,努力地配合真白缓慢的步调。

  辛苦了半天,终于从艺大前站搭上电车。之后便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几乎没有开口,默默地任由电车晃动。

  途中,有好几次真白呼唤了他的名字。

  「空太」

  「干嘛?」

  「没事。」

  不过也只是这种对话。这段时间变得很难捱。

  当中最像样的对话,也不过就是这样

  「空太,刚才的信封。」

  「甄试的结果。」

  「嗯你不看吗?」

  「等一下再看。」

  「这样啊」

  如此简短。

  转乘一次之后在目的地月台下车时,空太对于快要窒息的状况忍不住叹了口气。

  绫乃指定的会合地点,是在从地铁一出楼梯的地方。就如同她所说的「出来就知道了」,一来到地面上果然就知道是这里了。

  在并排着著名外资饭店或办公大楼的空间,冒出像公园的广场,伴随着喷水池的凉气散发出浓厚的负离子。现在配合圣诞季节,周边装饰着颜色鲜明的灯饰,变成热门的约会等侯地点。

  绫乃已经先到了,发现空太与真白,便轻轻地挥手示意。

  「辛苦你了,空太。」

  绫乃的套装外头还披着大衣。

  「不,反正我也刚好有事,所以没关系。」

  「这样吗?那么,我就把公主借走啰!」

  「回程要怎么办?」

  「毕竟总不能把高中生留到太晚,所以九点半在这里等可以吗?」

  「我知道了。」

  在空太与绫乃对话的同时,真白一直凝视着空太的脸。虽然空太很在意她的视线,但是觉得就算问了也只会得到「没事」这样的回答,便决定不开口问。

  「那么,梢后再见了。」

  绫乃挥着手带真白离开。她们的背影混在圣诞夜里来来往往的人潮中,很快便看不见了。

  一个人的空太,在七海来之前,就在寒冷的夜空下眺望着灯饰。或红或绿、或白或蓝,怱明怱灭闪烁的灯光调和,营造出幻想的景色。

  灯光使得空太眯细了眼睛,他倚靠着路灯,因寒冷而缩成一团。

  吐出来的气息发白。天气预报今天是这个冬天最冷的一天。

  空太抬头仰望,上面不见星空,而是阴沉灰暗的云覆盖在头顶上。

  恋人们一个接一个找到了会合的对象,带着笑容离去。空太心不在焉地看着这幅景象,才察觉到一件事.跟女孩子约在外面,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吃饭,不就是世人所谓的约会吗?

  咦?这样的话我也是在等着约会吗?

  空太这么想着,开始有些紧张了起来。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的目光追逐着看似大学生的情侣,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的肩膀。他惊讶地回过头去,对方戴着手套的手指便戳了自己的脸颊。

  「我说你啊」

  空太正想说「不要做这种不像你作风的事」,但这句话没能说完,反而不断地眨着眼。

  头发直顺地放下来、身穿红色大衣的女孩子,眼眸中闪烁着期待与不安,目不转睛地看着空太。

  「你是谁?」

  「是我!青山七海!」

  「抱、抱歉因为觉得有些意外」

  下半身是三层荷叶边的短裙,脚上踩着靴子,腿的部分没有穿si袜或内搭裤。跟平常所见的七海完全不同。

  「果然很怪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平常扎成马尾的头发放下来而感觉不自在,七海一直在意着后颈部。

  「因为感觉很不一样,所以吓了一跳」

  「哪里不一样?」

  「我想想」

  七海露出了紧张的神情。这份紧张感空太也感觉到了。

  「这样的青山也不错。」

  「真的吗?」

  「不过,总觉得有点像美咲学姊。」

  「这些全都是跟上井草学姊借来的。」

  大概是因为揭晓了谜底而感觉比较沉稳下来了,七海露出了平常的自然笑容。因为这样,空太的紧张也获得相当的舒缓。

  「因为想让神田同学梢微吃惊一下。」

  「我确实是吓了满大一跳的。」

  「那么,算是大成功啰还好有努力过」

  「咦?」

  「我是说开演的时间差不多了。」

  「喔,那得赶快走了。」

  「嗯。走吧。」

  七海拉着空太的手肘往前走去。虽然空太差点失去平衡,但他还是立刻定在七海旁边。

  接着,两人开心地聊着成绩单或猫咪等不甚特别的话题,前往目的地剧场。

  3

  舞台剧晚间七点开演,约一个半小时结束。

  座位是在二楼前列的中央。这个剧场平常也有音乐或搞笑的现场表演,视野非常良好。

  演员的临场演技所带来的魄力与热能强烈地传了过来,肌肤所感受到的兴奋,不同于看电视或电影。

  因为是喜剧,可以放松心情欣赏,也给人带来好印象。

  以对偿还借贷感到烦恼的三人组,努力想办法筹钱为故事主轴。他们所想出来的办法是欺骗借钱给他们的有钱人,再把骗来的钱拿去偿还。最后是三人组为了欺骗对方,到处花了很多钱,反而增加了债务的愚蠢结局。

  登场人物很少,演员也只有四个人,但每一个场景都制作得很用心,充满了吸引力。

  仿佛在告诉大家,即使不花费在大规模的布景、莫大的制作费以及人员上头,一样能做出有趣的东西。这也让人获益匪浅。

  途中空太偷看了一下七海的样子,发现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演员的演技看得入神。即使如此,有好笑的场面时,也会跟着空太一起笑出来。

  大概因为很认真欣赏,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了。

  四位演员对观众的掌声深深鞠躬,虽然脸上露出疲惫,但却满溢着成就感。空太对于那不是演技,而是将心里真正的感觉表现在脸上感到印象深刻。

  掌声在闭幕后过了十分钟才停止。配合还沉浸在余韵中诉说着感想的观众群,空太与七海也走向出口。

  已经到了出口处,这时移动的速度突然变慢了。即使如此,两人还是拨开人潮,往剧场外跨出一步。

  这一瞬间,天空降下白色雪花,落在头顶上。

  「才想着变冷了」

  「好棒下得满大的呢。」

  七海从包包里拿出折叠伞撑开来,彷佛示意要空太拿着一般向他递过去。

  「我拿吗?」

  「因为让你跟我一起撑伞,做点事是应该的吧。」

  「超有说服力的。」

  「是吧?」

  空太撑着接手过来的伞,与七海并肩走着。接下来预定要去吃饭。

  「神田同学,今天谢谢你陪我出来。」

  「不用道谢啦。舞台剧也很有趣。」

  「嗯」

  之后,两个人也聊着对舞台剧的感想,避开人多的马路,在雪中走向要去的店家。

  「今年也要结束了呢」

  「是啊。」

  「还有两个月。」

  七海恳切地说着。

  「两个月?什么事?」

  如果是今年只剩一个礼拜,而今年度则还有三个月(注:日本的学校年度或会计年度是每年4月1日至隔年3月31日)。

  「二月有个决定能不能隶属事务所的甄选。」

  「啊啊,训练班吗?」

  「嗯。」

  两个月,好像很长却又很短。毕业典礼也是在三月上旬,所以实际上三年级生留在樱花庄,大概也只剩两个月又多一点。

  「好好加油啊不过,这不是该跟已经很努力的家伙说的话。」

  「我有好好努力吗?自己不太清楚。」

  「青山一直很努力。这我可以保证。」

  「嗯不过,说得也是。也只能努力了」

  七海凝视着远方的天空。

  那张侧脸看来有些寂寞。

  「还是会觉得不安吗?」

  「因为甄选会就只是尽自己所能,倒也没那么不安。不过,有让我觉得担心的事。」

  「担心的事?」

  「如果没能进事务所,家人要我回大阪去。」

  「咦!那么,声优的事也是?」

  「当然。」

  「你说过你父亲很反对原来是认真的。」

  「嗯。所以绝对要考上。」

  「明年,学校呢?」

  「就算隶属事务所,还是能继续念水高喔。不过前提是,没因为突然爆红而工作忙碌。」

  「喂喂,你不想走红吗?」

  「因为我想念完高中。虽然我不太愿意去想,不过要是没能考进事务所要回大阪就得转学了吧。」

  「转学至少待到高中毕业不就好了吗?」

  「神田同学,你认为我会落选吗?」

  「当然不是那样,可是」

  「可是?」

  「应该是窄门吧?」

  「是啊。原来训练班的编制是六十个人。这两年发生很多事,少了六个人,所以还剩五十四个人。在这当中,平均每年只有三、四个人会合格。」

  「这数字比想像中还少呢」

  倍率是十倍以上。

  「因为并没有确定的人数,所以有些年度还会录取比较多人喔?不过相反地,也有录取更

  少人的情况。」

  「最终还是取决于实力?」

  「就是这么回事。」

  唯有这点只能接受。在这世上并不是光有想要成为什么的想法,就一定有办法这一点,七海应该已经很清楚。就算这一次的甄选能够隶属事务所,并不表示就是终点。之后,还要努力往上爬,跟现在活跃的声优们并驾齐驱,得到角色。而这会一直持续下去。

  「神田同学。」

  「嗯?」

  「我要是不在了,你会寂寞吗?」

  「不要说这些话。青山一定可以的。」

  「你是凭什么这么说的?」

  「没有。」

  空太干脆地断言。

  「这种时候这么有男子气概要干嘛?」

  「不过,说得也是。如果通过了,青山就是声优了」

  「该说是新手,或者该说是还不成熟吧。就算隶属事务所,还是有等级之分的。」

  「等级?」

  「以我念的训练班来说,参加二月的甄试,首先是事务所保留,就像见习生一样。」

  「喔。」

  「如果能够得到认同,就晋升为Junior。」

  「Junior?」

  「大概算还是新手吧?然后,在Junior期间,如果能够得到工作并做出成果,就会晋升为准所属、正所属。」

  「是这样的结构啊。之后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不过,只要能够从事声优的工作,身分如何根本不重要。看电视的几乎都是不认识的人吧。所以,我觉得只要能得到工作机会,就能够努力了。」

  「说得也是。」

  对话在这时暂时中断。

  空太为了不让雪落在七海身上,把伞往右边倾斜过去。

  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七海再度开口。

  「我说神田同学。」

  「嗯?」

  「如果人家通过甄试可以隶属事务所,神田同学,你愿意听人家说话吗?」

  七海的侧脸神情看来很认真,无法指正她变回关西腔了。

  「有什么话,我现在也可以听啊?」

  「现在不行。」

  「为什么?」

  「现在说了,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吗?」

  空太不太了解意思,只能含糊地随声附和。

  「因为我现在想专注在这上面不想后悔。」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恩,谢谢你。」

  「那么,店家在这附近吗?」

  「啊,应该没错」

  恢复成东京腔的七海,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地图。两个人仔细端详,确认周围的建筑物。就这样在寻找店家招牌的同时,空太的手机响了。

  是真白。现在应该正在参加尾牙。空太感到有些意外,接了手机。

  「椎名,怎么了吗?」

  『空太?我是饭田绫乃。』

  又是意外的发展,空太发出了「咦?」的声音。

  「为什么会是饭田小姐?」

  『对不起。椎名小姐不见了。』

  「什么!」

  『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她就从会场消失了听饭店的人说,她好像是走出去了。』

  「为什么!」

  『这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真白可能会去的地方怎么想也不可能会知道。

  「我现在距离饭店很近,我也去找找看!」

  『拜托你。我也会再去找一圈,有什么消息再跟你联络。』

  「好的。」

  空太带着严肃的表情阖上手机。

  「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真是会惊动别人。」

  「真白怎么了?」

  「听说从尾牙会场不见了。而且好像还走出了饭店。」

  明明是个在陌生的地方就百分之百会迷路的人。就算在知道的路上,真白还是会迷路。

  「青山,不好意思」

  「吃饭的事等一下再说。走吧,不是要去找真白吗?」

  七海先往饭店跨步跑了起来。

  空太从后头追上,与她并肩一起跑,并且立刻收起妨碍跑步的伞。空太想着就算下雪应该也不会被怎么淋湿,而且真白应该是不会带伞的。

  在尾牙会场的饭店周围巡了一圈,还是没找到真白。这三十分钟内雪越下越大,脚边也开始些微地积起雪来。

  为了寻求氧气而吸入肺部的空气相当冷冽。用力一吸气,鼻子深处便传来一阵痛楚。

  「没看到真白耶」

  七海的脸颊泛红,很痛苦似地肩膀上上下下喘着气。

  空太看到这情况,先停了下来环视周围。他确信如果在视线范围内,应该立刻就能找到。

  「开始积雪了。」

  空太帮七海把头上的雪拨掉,再度跑了起来。

  七海微微低着头,也从后面跟上。

  想不出来真白会去哪里。因为这里是陌生的地方。

  「神田同学,你要去哪里?」

  「总之,我先去今天走过的地方看看。刚才会合的那个广场。」

  空太一边注意避免滑倒,一边小跑步穿过十字路口。这时,突然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在停下脚步的空太面前,救护车闪着警示灯呼啸而过,接着在二十公尺前人群围观的地方停了下来。

  大概是发生车祸了吧。

  空太全身有种不祥的预感,嘴里莫名地干渴,左胸隐隐作痛。

  「不会吧」

  空太被涌上来的不安引导,跑了过去。

  「啊,神田同学!」

  空太气喘吁吁,脚步滑溜地冲进救护车所在位置的人墙当中。

  脑中不断重复着「不是、不是。」终于,他来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敞开的视野中,撞破护栏街上人行道,并且冲撞大楼外墙而前面部分凹陷的深蓝色轿车映入眼帘。似乎是因为雪而打滑,轮胎在雪上留下了豪迈的滑行痕迹。

  疑似是驾驶的男性幸好只受到轻伤,还很难为情地回答警察的询问。没有行人受到波及。

  「搞什么吓死人了」

  「神田同学!」

  空太听到稍迟一些才过来的七海紧张的声音。

  「没事,跟椎名无关。走吧。」

  「我再去看一下饭店那边。」

  「我知道了。找到再跟我联络。」

  空太与七海先一起回到刚才的十字路口,在那里各自往左右分开。

  独自一人的空太,走进了商业区一角的喷水池广场。

  原本闪耀的灯饰已经关闭,大概是节省能源的一环吧。可能也因为这样,这里漆黑而安静,也没有跟任何人擦身而过。

  空太吐着白色气息前进。

  在已经停止的喷水池前没有真白的影子,根本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空太拍掉头上的积雪,紧咬着下唇,正在思考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就发觉喷水池另一端有人的气息。

  「椎名?」

  空太如此叫唤着,那边的影子稍微动了一下。空太全力冲刺绕过喷水池。

  只见真白抱着膝盖,坐在边缘的阶梯上。她只穿着色调温和的礼服,一身单薄的打扮

  「笨蛋!你在干什么!」

  真白缓缓地抬起头来。

  「啊空太。」

  声音因寒冷而颤抖。

  「这个,给你。」

  但是,真白却一如往常,很珍惜似地把双手捧着的小盘子递过来。在积了一些雪的盘子上,摆着切得厚厚的年轮蛋糕。大概是从尾牙会场拿出来的吧。

  「你在说什么啊!」

  空太慌张地脱下厚绒呢外套,披在真白身上。他为了赶快帮真白取暖,用双手隔着外套搓着她的身体。

  「因为很好吃所以也想让空太吃。」

  真白颤抖着已经变色的双唇,凝视着空太。

  「你是为了这个才从饭店跑出来的?」

  「嗯。」

  「」

  空太隐藏不住困惑,一脸严肃地沉默了。

  「你生气了吗?」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真是莫名其妙。

  「因为空太」

  「我怎么样了?」

  「空太最近一直在生气。因为空太生气了我有好多话想说,空太却总是露出嫌恶的表情因为我不想这样,所以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空太高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对丽塔也是这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空太才会觉得高兴,大家才会觉得开心。」

  像溃堤般倾诉着的真白脸上没有表情。就如同她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现在该呈现出什么样的表情。

  「所以,这个」

  真白再次把小盘子递过来。

  「空太这个。」

  她的双手笔直地伸过来。

  「我只会这么做。」

  「」

  空太沉默地伸出手,胸口仿佛被撕裂开来。不知不觉问,自己已经把真白伤得这么深。

  空太用手拨掉真白头上的雪,之后又伸向年轮蛋糕。人口的年轮蛋糕带着些许甜味,但是已经冷到尝不出味道了。

  「好吃吗?」

  「很好吃。」

  「太好了。」

  真白微微地露出放心的表情。但是,一抬头看到空太严肃的神情,立刻又恢复成原来的面无表情。

  「空太,你在生气吗?」

  「我没有在生气。」

  这是谎言。从那天起空太就一直感到烦躁。对于没有集中精神在漫画上的真白,在内心某处抱持着无法释怀的情绪:也对于想要和好而窥探着空太的真白感到火大。然后,今天也是

  「回饭店尾牙会场去吧。」

  空太为了让真白站起来而牵住她白皙纤细的手,这时他的视线朝向脚边。一看才发现,真白没有穿鞋子,大概是掉落在某处了。

  「你的鞋子!脚会冷吧!」

  「空太果然在生气。」

  空太没有回答,把真白拉起身之后背对她,硬是把她背在身上。他用力撑住双腿站起身来。真白比想像中有确实的重量,所以稍微感到放心。不过,她的身体冰冷,让空太些微的安心又瞬间消失无踪。

  「空太」

  真白在耳边小声说着。

  「干嘛啦?」

  这简短的字句里带有空太的烦躁。

  「空太在生气吗?」

  「没有。」

  「声音在生气。」

  被这么说着,空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我是在生气。」

  他仿佛缓慢地吐气般,说出毫无虚假的话。

  背上感觉到真白的身体因紧张而紧绷,身体发抖的原因一定不是因为寒冷。即使如此,空太还是觉得非说不可。

  因为温柔与莫不关心是不同的

  之所以会这么生气,是因为一直很在意真白的事,一直很担心她。空太认为应该要让真白知道这件事。

  即使会因为这样而让空太被讨厌。

  「突然莫不吭声就消失了,会让人担心的耶!」

  「因为突然想见空太。」

  「那边发生了车祸,我还在想椎名该不会受到波及了我还以为自己的心脏会停掉!」

  「」

  「你了解吗?」

  真白紧紧地抓住空太,空太理解这是真白的痛楚。是空太让她受伤的,但是,如果在这里罢手就没意义了,必须好好地说清楚。空太的心里也同样难过。

  「你要有自觉,椎名。」

  「」

  「虽然这次的事我觉得我也有错」

  「空太?为什么?」

  终于了解最近感觉焦躁的真面目,其中有一半是对自己感到生气。

  「其实我应该更早说出来的。」

  把情感累积在心中,不愿与真白面对面,因为反正真白不会理解什么也不说,只是要求真白能够理解。

  不说就无法传达出去,特别是无法让真白了解。这种事应该早就知道了。早就很清楚如果只是普通地说出口,真白是不会懂的

  既然要吵架,就应该要吵得好一点。

  「椎名应该要更有自觉。」

  「」

  「手指受伤就不能画漫画了。既然在杂志上连载,理所当然应该要爱惜手指。现在也是,没穿外套就到外面来,身体变得这么冰冷,要是弄坏了身体病倒了要怎么办啊!」

  「那是」

  「如果你是职业漫画家,这些地方就该要多注意点!」

  「」

  「我会阻止椎名做料理,也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真希望自己可以更机伶、更稳重地传达出情感或想法。希望能够这样。但是,因为不知道那种文雅高尚的方法只能用难听的字眼,露出不像样的丑态,以及土里土气的方法,把心里所想的事全部说出来。

  即使因为这样而彼此受到伤害,这也一定不会是白费工夫。虽然相互说出想说的话,心里可能会不太舒服,但是只要在这之后和好就好了。

  像这样一点一点的,即使笨拙,只要能逐渐了解对方就够了。因为如果完全没有背负着伤口,是无法成为大人的想要这样慢慢变成大人。

  「」

  「椎名也是,有什么想说的就尽管说出来吧。」

  空太催促着一直保持沉默的真白。耳边只传来呼吸的声音。

  「全都是空太害的。」

  「你之前也这么说呢。」

  「我经常在思考空太的事。」

  「」

  「然后,就想尝试看看了。」

  「尝试什么?」

  「像美咲对仁那样,我也想帮空太做便当。」

  「」

  「以前从来不会这么想。」

  真白比刚才更用力地抓着空太。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以前明明没有过这样的事。」

  就连空太也已经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了。

  但却完全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空太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对自己在意着真白有所自觉。当知道真白搞不好会回英国的时候,自己的情感变得更加明确。希望有天能够告诉她这份感情,不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现在这个时机可以吗?

  真白拥有身为耀眼画家的才能,也在漫画的领域逐渐开花结果。相较之下,从自己开始动作以来,连一步也没往前进。

  实在不认为自己配得上真白。虽然她就在身边,却有肉眼看不见的差距。而且是无止境的差距

  如果没有至少完成一件什么事,就无法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即使是小小的成功也好,这样多少能够成为勇气。

  「」

  空太紧咬着下唇,正在寻找词汇的时候,突然想起某件事。

  下次突破企划甄选书面审查的时候,再跟真白谈谈机场的事吧。

  文化祭最后一天,自己这么决定了。

  空太重新背好真白,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空太?」

  空太没有回答,用嘴咬开信封,里头有一张纸。空太单手摊开来确认内容,立刻就知道结果了。

  彷佛在咀嚼着眼前的事实,空太露出了苦笑。

  「哈哈。」

  发出了干笑声。

  这世界没有那么顺利的,不会让自己如愿的。在紧要关头能轰出全垒打的,只有为了这一天而每天不断累积努力的人。

  所以,空太要把感情说出口还早得很。还太早了

  「喂,椎名你还记得吗?」

  「」

  「椎名刚到樱花庄那时的事。我一开始误会了你,还觉得我一定要保护你。因为美咲学姊太乱来,仁学长是女性之敌,千寻老师又是那个样子,」

  「」

  真白没有回应。

  「结果,椎名其实超级乱七八糟的,怪的程度跟美咲学姊势均力敌。那时我简直惊讶到一个不行。心想啊啊,我内心的绿洲竟然」

  「不过,那马上就变得不重要了。」

  「为什么?」

  真白的声音有些嘶哑。

  「看到椎名画漫画的样子,让我起了鸡皮疙瘩。现在也会常常回想起来,因为太具冲击性了。这家伙很厉害,扰乱了我的内心我没办法把目光从椎名身上栘开。」

  「」

  「没错所以,我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很喜欢这样的椎名。」

  「空太」

  「所以,不要让我失望喔。因为我是支持你的。」

  「嗯」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看着你喔。」

  「嗯。」

  「今后也会一直看着椎名。」

  「嗯。」

  「我会好好看着你的。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看着前方画漫画就好了。我哪里都不会去,不管什么时候都在你的身旁。」

  「空太。」

  真白用力地抓着空太。不管多么痛苦,也绝不说出泄气话。

  「不用回头看我或是找我,有这种闲工夫就给我画漫画。只要你这么做,我就一定会看着你。相信我吧。」

  空太一口气把话说到最后,现在说这些已经是极限了。还是不能说。没办法直率地说出喜欢真白,因为自己不允许。

  「空太」

  「干嘛?」

  在耳边被呼唤名字的难为情,还有为了隐藏刚刚的害臊,空太发出有些生气的声音。就算这样,真白的身体已经不再紧绷,不知道是不是被空太的体温所温暖,已经不再那么冰冷。

  「我会加油的。」

  「我也不会认输的。」

  「嗯」

  真白在背后点点头。

  「两位打算一直这样到什么时候?」

  这时传来很熟悉的声音。

  空太惊讶地回过头去,看到一脸不悦的七海。

  空太以背着真白的姿势站着。

  「那个,青山。」

  「什么事?」

  「你说『到什么时候』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看了?」

  七海察觉说那句话是自掘坟墓,于是别开视线。即使如此,她还是加以反击。

  「大概是从如果被别人听到,神田同学就会想死的地方开始的吧。想知道吗?」

  「请容我婉拒」

  「空太。」

  「干嘛?有什么还说不够的吗?」

  「结果怎么样了?」

  「咦?」

  「游戏的。」

  「啊啊,那个啊,你看。」

  空太把结果通知单递给背上的真白。真白在空太面前把纸摊开,七海从旁边探头看。

  「这是」

  目光追逐着文字的七海,以眼神表示出惊讶。

  神田空太先生您好,谨敬祝您身体健康。感谢您参加本次蔽公司所主办的游戏企划甄试活动「来做游戏吧」。敝公司已拜见您参赛的书面资料,希望您能够在发表会议上,针对个人的企划内容进行更详细的说明。因此,要劳烦您在百忙之中抽空于以下的时间,前来指定的地点。

  谨启。

  没错,结果是合格的。刚才已经先看过的空太当然知道这件事。但是,就算被告知通过了书面审查,空太内心并不满足。没办法准许自己,也无法称赞自己。虽然也感到高兴,但并没有到想跳起来的程度。四个月前就曾经通过书面审查了,所以并没有前进,不过是终于得到了像恶梦般被牢记的报告复仇机会而已。

  更何况,在文化祭的时候已经品尝过更大的喜悦了。无法忘记那个几乎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热情与快感。因为已经看到更前方的东西空太自行违反了文化祭最后一天所决定的规则。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为了不让明天的自己对今天的自己感到后悔,空太现在悄悄地将早已在内心深处萌芽的情感掩盖起来。

  那么,要走到什么地步,才能认同自己,才会满足呢?

  这完全无法知道,在抵达那个地方之前一定是无法知道的。所以,只能往前走,并相信那个地方是存在的

  「太好了,神田同学。」

  「啊啊。还愿意当我报告的练习对象吗?」

  「那当然。」

  「我也会帮忙。」

  「那么,去向饭田小姐道歉,今天就回家吧。也去买个蛋糕。」

  「说的也是。店家的预约时间早就过了回樱花庄去,大家一起吃吧。」

  七海表示同意。

  「空太。」

  「干嘛?」

  「我还有件事想说。」

  「说吧。」

  总觉得不管真白说什么都没问题了。

  「我今天穿了决胜内裤。」

  「笨、笨蛋,你在说什么啊!」

  才刚这么想就觉得很有问题。

  「你在说什么啊,真白!」

  也难怪七海会动摇。

  「是空太喜欢的粉红色。想看吗?」

  「超想看的。」

  「神田同学也是,太差劲了。」

  「先保留起来喔,空太。」

  「超想看的。」

  「不用说两次!」

  走在旁边的七海给予空太头部一记手刀。空太因为觉得好笑,在雪中哈哈大笑起来。

  4

  向绫乃告知真白平安,从饭店拿回手机跟大衣后,走在回家路上的空太等人,抵达艺大前站时,距离十二点已经只剩三十分钟了。

  在静静堆积的雪中,穿过无人的红砖商店街,从熟悉的通学路上定向樱花庄。步伐一点一滴确实地变得迟钝。

  「好重。」

  「太过分了。」

  结果,还是不知道真白把鞋子丢到哪去了,空太只好就这样背着她回来。还好电车里还有位子可以坐,但没想到背着同年龄的女孩走路,原来是这么累人的事。

  手跟脚都已经累积了相当的疲劳。

  「好重。」

  「我才不重。」

  「椎名从明天起开始减肥,不能吃年轮蛋糕了。」

  「我话先说在前头,真白在女孩里头可是算轻的喔。」

  帮忙拿包包的七海露出复杂的表情。

  当然知道真白很轻。即使如此,长时间背着,手会开始麻痹也是没办法的事。

  空太抱怨着,终于来到通往樱花庄的缓坡道前。

  「空太,只差一点了。」

  「我知道!」

  「空太。」

  「干嘛啦!」

  「你在摸我的屁股。」

  「没办法啊!」

  「神田同学真是变态。」

  七海以莫名冷漠的目光看着。

  「等、青山小姐?可不可以不要真的给我倒退三步?」

  「如果你下次也背我,我就原谅你。」

  「这样就可以的话,现在马上就能做了喔。」

  「现在诸事不太方便,春天不,等到夏天吧」

  七海喃喃说着还要再瘦个几公斤,自己一个人计算着。空太认为不要打扰到她,于是没再跟她说话。

  「总觉得这真是奇怪的圣诞夜。」

  「只要再吃蛋糕就很完美了。」

  蛋糕由七海拿着。刚刚在转乘电车的车站里,以便宜的价格把抛售的蛋糕得手。

  三人聊着聊着,已经抵达了樱花庄的门前。

  在大门的外面,空太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会黑漆漆的啊?」

  「该、该不会是上井草学姊跟三鹰学长」

  七海的脸逐渐变得通红,即使在黑暗中也看得出来。

  「正忙于夜晚的工作之类的」

  「不、不可以讲得那么明白啦!」

  七海小声地用关西腔纠正。

  「反、反正,我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了。我要闯进去了。」

  「等一下,空太。」

  「干嘛啦!」

  「我还可以忍耐。」

  「因为你不过是被背着而已吧!我没办法忍耐了啦!」

  空太不由分说地穿过大门,由于他的双手都没空,便由七海将钥匙cha进钥匙孔。

  「咦?」

  七海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怎么了?」

  「门没锁。」

  七海把门打开,空太率先进到樱花装的玄关。里面是暗的,如同从外面看到的,不管哪个房间都没开灯。

  「」

  「青山,竖起耳朵可是不太好的喔。」

  「我、我才没有!」

  空太把真白放在玄关垫子上,立刻打开灯。

  「呜啊!」

  之所以会发出叫声,是因为原以为没人的黑暗中,美咲就蹲在那里。而且,还是只围着浴巾的大胆姿态

  「美咲学姊?」

  「学弟。」

  嘶哑的声音,无法想像是平常活力充沛的美咲所发出来的。声音在喉咙深处变调,而且脸上还因为泪水而**的。

  看到抬起头的美咲那一瞬间,空太心中一阵仿佛被刺穿般疼痛。哭肿了的眼睛、乱七八糟的头发、因悲伤而消瘦的脸颊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空太所认识的美咲。

  站起身的美咲把脸埋进空太胸口,并紧紧抓着他。空太无法抱住她的肩膀,也没办法扶住她。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吞着口水

  「我努力过了」

  「学姊。」

  「我真的努力过了。」

  「我知道。」

  「我觉得只能这么做了因为想让仁知道我想跟他成为恋人!但是」

  「美咲学姊。」

  「但是,什么也没有仁什么也不对我做!」

  「」

  「仁只是很温柔非常非常温柔可是,不对!不是这样的!」

  美咲的恸哭刺痛耳朵。自懂事以来就一直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因为彼此太过熟悉,连告白都被当成开玩笑。美咲一心想让这样的关系更进一步,于是做了很大的赌注。但是,结果却

  「今天我好希望仁让我受伤!」

  之后,在放声哭泣的美咲哭累之前,不论是空太、真白或是七海,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时钟的指针无声无息地刻划着时间,日期已经变成十二月二十五日。

  雪静静地持续下着。<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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