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牛骥同皂 一

  元前2537年,京城一处名为“皂白园”的花艺店总是人满为患,店长白公子别有闲情雅致,总能把各种红花绿植照顾的极其艳丽,在京城一角很有名气。

  店长姓白,但从不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

  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两鬓的细发也遮不住他让人生爱的脸庞,一身浅淡的衣服,外披着一件斗篷大褂,给人一副柔弱书生的感觉,常年拿着一块镶嵌着绿色晶石的折扇,总是以笑示人,引得街坊邻里都很喜欢他。

  有个浪客侠士总“欺负”白公子,其实城里人都知道,他是白公子唯一的朋友。

  他叫佟七同,和白公子截然不同,练功服的款式和束腕让他看起来十分简练,头发也都束起来,时常备着暗器和匕首,颇有一副练家子的俊俏模样,他热情开朗,会些功夫,行侠仗义是他最喜欢做的事,虽然脾性不惹人喜爱,但至少也不会被人讨厌。

  二人虽然年纪相仿,但一文一武,所习所爱都不相同,谁都无法想象二人能是好朋友,不过事实却是如此。

  佟七同步伐轻盈,穿梭于市集之中,跑到皂白园推开了那些以欣赏绿植为由而纠缠白公子的女孩们,白公子赔笑抱歉,女孩们便心满意足地离开。

  “白痴!我来啦!你看我带来了什么?”

  “咚”的一声,一个沉重无比的包袱被佟七同放在柜台上,白公子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太过震惊,毕竟佟七同总是这样。

  “同,你不要什么东西都搬到这里来,上次给的那些压土石……”

  “怎么样?很好用吧?这皂白园能这么受欢迎,绝对有我的功劳!”

  白公子抿抿嘴,看着墙角那些快被腐蚀殆尽的压土石,无奈笑了笑。

  佟七同打开包袱,一个雕刻着奇奇怪怪纹样的花盆,“这是……”白公子轻轻抚摸着花盆壁,很难猜到这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

  “嗨呀!这是春意盎然图!我亲手刻的,怎么样?好看吗?”

  白公子笑出了声:“哈哈哈,好看好看。”

  “那你就把你最漂亮的绿植放在这最好看的花盆里!放在门口,绝对大卖!”

  见佟七同是认真的,白公子也没有拒绝:“那好,借你吉言,不过,苦力活就交给你了。”

  佟七同嘻嘻笑着,开始了自己的搬运工作。

  没过多久,皂白园被佟七同弄得到处都是花土,绿植歪歪扭扭地被种到新的花盆里,佟七同也是一身一脸的土,他把花盆搬到门口然后拍拍手:“怎么样白痴?好看吗?”

  “好看。”

  “白老板,这是不要了吗?可惜这株绿植了,要不你便宜点,我就收了。”

  一个路人见此场景以为要被遗弃,佟七同气得瞪大眼睛:“说什么呢?这可是皂白园最好的绿植!谁说不要了?!”

  路人挠挠头,指了指一片狼藉:“可这……”佟七同这才发现皂白园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那株绿植和花盆也确实不好看,尴尬地沉默。

  “不好意思,这株不卖。”白公子慢慢走出来,把手帕递给佟七同,指了指自己的脸,佟七同跑回屋子里照镜子:“我的天!这鬼是谁?”赶紧清洗起来。

  路人惋惜道:“可惜这绿植啊,白老板,你就真让那小子胡来?说真的,这株绿植,当真不卖?”

  白公子微微一笑:“确实不卖,这会是皂白园最好的绿植,那是他的心意,没做好的话,可以让他慢慢来。”

  路人只好点头离开,脸上还沾有水的佟七同跑了出来:“他走了?我还要教训他呢!什么叫不要了?”

  白公子下意识躲避他甩过来的水:“好了好了,我已经告诉他了,那是镇店之宝。”

  佟七同不好意思地笑着:“这皂白园……不好意思啊白痴。”

  “没事,我会收拾的,怎么,你今天没有事?”

  佟七同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有事啊,我的使命可是惩恶扬善!不过把礼物送给白痴更重要一些,嘿嘿!”

  两个人回到了屋子里,佟七同从怀里拿出一块小檀木配饰,上面写着“玖叁”:“对了白痴,我加入江湖死榜了,你看!今天刚拿到手的!以后我也是个正经的江湖杀手了!”

  白公子微微皱眉:“江湖死榜?”

  “你不会不知道吧?江湖死榜是全国前一百名最优秀的杀手的排名,闯荡江湖的人拼死拼活的,都是为了能在江湖死榜上名垂千古!我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名列其中的人,顶替了他,你看着吧,我一定能从那些人手里抢回第一名的牌子!”

  “你可想好了?只要上了江湖死榜,就会随时面临被挑战的危险,会搭上性命的。”白公子并不是不了解,只是有些担忧。

  佟七同伸手揽住白公子的脖子:“别怕!白痴,我会保护你的!”说着,把白公子身上的披风拽了拽。

  而与此同时,一个腰间戴着“玖陆”的男人在观察着皂白园里的两个人,微微皱眉。

  晚上的时候,白公子精心收拾着那株被佟七同栽歪的绿植,翻土,扶正,浇水,有序的工作没有让他和佟七同一样花脸,收拾好后焕然一新,摆在大门旁边,折扇上的绿色始意微微发光。

  “镇店之宝就选好了吧,名皂白。”白公子看着雕刻并不美观的花盆笑了笑,然后又严肃起来:“不要有事才好。”

  死榜八十到一百的杀手都佩戴着檀木牌,六十到七十九是矿石牌,四十到五十九是熟铁牌,二十到三十九是青铜牌,第一到十九是玉牌,不管上面写的数字是多少,都能证明佩戴者的强势,一百个人,已经是平凡百姓无法匹敌的精英。

  隔天,佟七同又跑来找白公子:“白痴你看!我刚去弄了一把趁手的武器!”

  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两把细剑,根部可以扭动拼接,一把长长的双头剑形成,他挥舞起来,站在柜台后面的白公子拿着折扇把险些伤到自己的剑刃打压在柜台上,或许是佟七同还不够熟练,小小的折扇就能将剑的力道消减。

  “白痴你没事吧!”佟七同以为自己误伤了他,赶紧拆开两把剑走过去。

  白公子摇摇头,然后指了指后院:“去院子里耍。”佟七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还没等佟七同离开,那个偷窥的男人就走了进来,白公子笑着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男人看了看佟七同,指着他的檀木牌,抱拳道:“在下死榜第九十六徐胜,前来挑战!”

  佟七同皱皱眉头:“不要,你排名还没我高,不跟你打。”

  “他也算是懂得礼数的人了。”白公子微微低头回礼,佟七同本想有样学样,但是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我还是不要!”

  “不好意思老板,这袋钱算是赔礼。”说着,徐胜把一袋散钱放在白公子面前,然后摩拳擦掌面对佟七同。

  佟七同见他是认真的,在他出手前喝止了他:“等等!要打出去打!别毁了这皂白园!”

  佟七同跑了出去,徐胜便跟在后面,佟七同收起两把细剑,毕竟徐胜赤手空拳,他可不想落得胜之不武的名声。

  白公子也走到门口,拿着折扇轻轻倚在旁边。

  论拳脚功夫,佟七同确实不差,练过武的人拳拳带风,从来不假,两个人光拳风就让周围人不得靠近,但还是免不了那么多的旁观者。

  佟七同着急,他的力道很大,但也很鲁莽,都因为他从没拜过师学过艺,出拳没有章法可言,不过现在来看,对付一个徐胜可简单的很。

  佟七同的拳风打向四处,徐胜躲开一拳,两人都没注意,拳风直冲皂白,白公子向皂白前伸手,用折扇一挥便抵消了拳风,然后轻轻拽了一下下滑的斗篷。

  看着佟七同猛烈的攻击和从容,人群中的一个男子不禁想到了一个人,有些惊讶:“这个人的实力,可不止是九十多名啊……”

  徐胜被佟七同打败,站起身来依旧抱拳作揖:“在下技不如人,心服口服,还请问如何称呼?”

  佟七同得意的很,抱着手臂想了想,而后脱口而出:“柒爷!”

  百姓们瞬间沸腾,徐胜瞪大了眼睛:“柒爷?柒爷不是前一代死榜第一吗?”

  人群一时沸沸扬扬,讲起了柒爷的传说……

  柒爷位居江湖死榜第一名多年,其实力高深莫测,远超第二名的齐钰,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

  柒爷喜欢独自行动,擅长挖掘被人忽视的贤才,被他看重的人不分名声和地位,其功夫都能在死榜前二十名中有一席之地,而后建立“散白”,如今的散白算上柒爷自己,仅有七人。

  死榜由四个势力瓜分,除了散白以外,步红山庄大约有二十人,大多位居前四十,个别能进入前五,例如庄主齐钰,惜命阁约四十人,最次者位居前七十,少数人能跻身前三十,剩下的就是廖帮,良莠不齐,强的强弱的弱,也是平民百姓最能常见到的杀手。

  直到三年前,柒爷被步红山庄和惜命阁的人合作谋害,听说他单枪匹马大杀四方,步红山庄和惜命阁的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柒爷重伤失踪生死未卜,不过玉牌被惜命阁的郎尚卿抢夺,第一名就此移位,散白也随之消失,没再公然出面过。

  佟七同以“柒爷”的名声一出,虽然一时没人敢来找他,不过死榜上下瞬间肃然,各怀鬼胎,等待着必然的“复仇”。

  步红山庄的齐钰正襟危坐:“他还活着?怎么可能!难不成惜命阁的人在撒谎?!”

  “胆子真不小,居然还能抛头露面?这次彻底杀掉他!”惜命阁中,郎尚卿咬牙切齿,看着那块玉牌,意味深长。

  隔天的夜晚,圆月,寒风凛冽,白公子还没有入睡,忙着打理绿植的他才注意到今日的特别:“哎,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就差一点。”他忙去洗手,裹紧了自己的斗篷回到自己的房间。

  已然入睡的佟七同感受到了窗户进来的冷风,从睡梦中醒来,揉揉眼睛,顺着窗户看到了圆月,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拿着自己的斗篷离开了家。

  佟七同一路狂奔跑到皂白园,可大门紧闭,他只好用轻功翻墙而入,看到白公子的房间只有些许微光,忙跑过去敲门:“白痴!是我!开门!”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佟七同有些着急:“对不住了,我再给你修!”

  一脚下去,门被踹开,他看到躺在地上轻微抽搐的白公子,忙把自己的斗篷也给他裹上:“白痴!”

  佟七同搀扶着白公子躺到床上,白公子浑身疼痛,脸有些红,冒着汗,青筋都爆了出来,他紧皱眉头咬牙坚持着。

  佟七同连忙搬动椅子掩上了门,然后坐在白公子身边:“你怎么这么粗心!”

  白公子不再抽搐,但疼痛感依旧让他有些恍惚,他费力地抬起右手,缓缓放在左肩上,轻轻一推。

  许久之后,白公子恢复清醒,佟七同埋怨道:“你明知道今天是月圆夜,怎么还这么晚休息?受了风,骨痛更严重了,要不是我来了,你说说你该怎么办?”

  白公子微微一笑:“你不是来了吗?而且,我死不掉的。”

  “行了你!闯荡江湖的可是我,死在我前头像话吗?”佟七同撇撇嘴。

  佟七同陪了白公子一夜,直到确认他不再骨痛才离开。

  白公子捏着自己的左臂,心想着:“看来是成了,以后的月圆夜就不会这么疼了吧?”

  大约一周过去,迟迟没有人来,白公子问他:“你不是想拿回玉牌吗,就整日在我这里闲晃?”

  佟七同看起来并不着急:“柒爷的名声已经散播出去,名次在后的人估计就不敢来找我了,不过,那些曾经杀掉柒爷的人可不会坐以待毙,我等着便好咯!”

  “那你还要好好练武才是,不过,你为什么要用柒爷的名字?”

  “我喜欢七啊,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柒爷?”佟七同坏笑着,白公子一笑:“好,你说什么我都信。”

  过了好几天,佟七同没有等来死榜的杀手,却等来了难以置信的遗产。

  “你说什么?”要不是白公子拉着,恐怕佟七同就要吃了那人。

  “您没听错,您的叔公过世,留下一处书肆,给您了。”

  偏僻的县城中,穿着斗篷的佟七同和白公子站在书肆面前,门口破破烂烂,沾满了灰尘,挂上蜘蛛丝的匾额上刻着四个大字:曦同书肆。

  “呸!这是什么啊?全是灰!真是的,对手等不来,等来个这么麻烦的东西!”佟七同嫌弃地推开门,洒了一身的灰。

  白公子的斗篷上同样也沾了灰,不能承受灰尘的他只好摘下挂在一旁,看着一地狼藉,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

  外面的书很多,但是杂乱不堪,稍微往里走走,让人有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两人走过一扇门,门后干净的很,仿佛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里面的书不多,但都摆放整齐,而且都不是市面上流行的文本,是从没见过的,白公子拿起一本名叫“万物之始”的书,颇有兴趣地阅览:“看来这书肆和别的不一样,这些书,我从没见过。”

  “那有什么用,我堂堂侠客,怎么能被困在这里当个老板?我可不想像白痴你一样,多无聊啊。”

  佟七同四处翻动,看到内室的后墙上挂着一幅画,女娲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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