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节回京都

  “还给我!”他凭空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还给你?”我实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个陌生人大言不惭地向你讨债,多少有点惊悚。难道这个世界有一个女子跟我长得一样,这个男人误把我当成了她?

  “平安符!”他呼着冷气。

  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把我完全弄晕了,我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手不自觉伸进衣袋里,把我那个翠绿和小鱼儿还给我的红白相间的平安符拿出来看。

  他一把抓过小鱼儿那个红白相间的平安符揣在怀里,轻轻在我的额头一吻:“等我去接你。”他的唇,也是冰冷的,彷佛在我的额头上轻轻烙下了一个印记,一片冰凉。

  我急得大叫:“哎哎,那个不能你,那是我弟弟的。”

  他已经起身,推开窗户,飘然远去。

  那县令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去了。我没有一点感觉。与第一次见到死人时的惊愕和第二次见到死人时的恐惧相比,现在我对死人几乎没有什么感觉。这就是虱子多了不痒理论的外延。

  可能是刚刚吃了和桢的药的关系,我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蹑手蹑脚回到我和贾杜康的那个小苑。一路上竟然连一个衙役都没有看到。平时他们家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来不及细想,拉住惊魂未甫的贾杜康,赶紧开溜。

  竟是一路畅通无阻。

  刚奔出那县令的府宅,门外簌簌几声,一群人彷佛从天而降,落在我们面前。我和贾杜康抱着头大叫尖叫起来,心一下子跌进了寒潭深处,浸得发凉发皱。这又是谁的人马?

  “爷…主子!”来人多而纷杂,惊喜交加冲我们奔了过来。声音很熟悉,我抬眼一看,竟是陈谓和他的属下们。我泪流满面。老天啊,多谢您终于放过了我。

  回京都的路上,倒是安全无虞,难得的风平浪静,红萼谷的人好像销声匿迹了。我突然想起那个叫和桢的冷酷男好像说,他的人会一路保护我们的。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呢?等他忙好了,他回来接我,他还会来么?

  我们不顾昼夜地赶路,一路上了换了四次马,原本要走四五十天的路程,我们愣是在十五天之内走完了,真是功不可没。

  我很好奇陈谓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们的路线是很随机的。陈谓也奇怪,说他们在毕徒郡找了我们几天,正准备直接沿大路回京都,一天夜里突然有人用飞镖给他们射了一封信说我们在倾卦县的县令府邸,他们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来到了倾卦县的县令府,一进门就发现整个县令府满门都被人杀了,尸体都一丝不挂摆在后院。到处找我们时,我们自己奔了出来。

  我惊愕,我说怎么出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原来是被人杀了满门。那么是和桢的人做的?我打了一个冷颤,他到底是什么人呐?还有,我为什么会梦见他呢?

  当我们到京都的街头时,正是人间四月天,春意正浓。清明时节的迷蒙烟雨,浸润了苍莽秀丽的古城老街,嫩草给苍茫大地铺上了一层绒毯,街头挺拔的白杨、炯娜的垂柳、龙钟的古槐、娟秀的银杏都披上了青翠欲滴的新装,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都掩映在绿荫丛里。小桥流水,曲径飞花,桃红李白,艳丽的丁香,嫩黄的迎春…

  我们终于到了京都了,我和贾杜康看着车水马龙的京都街头,相顾哈哈大笑。终于告别了明追暗杀、流落异乡、颠沛流离的日子了,走向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前呼后拥的新时代了。谁叫我哥哥,是东楚的太子呢?

  太子府在南街的深处。磨砖对缝的灰色砖墙拥着悬山式的门楼,房脊的两端高耸着造型复杂的鸱吻,椽头之上,整齐地镶着一排三角型的滴水;檐下,便是漆成暗红色的大门,厚重的门扇上,镶着一对碗口大小的黄铜门钹儿,垂着门环。大门两侧,蹲在一对威武的大白石狮子;高高的门槛,连五级青石台阶。一丛丛盘根错节的古藤,虬节般屈节而上,冒出墙头,现在正是春末夏初,紫花怒放,垂下万串珠宝,闪光夺目。

  我心中不禁暗暗称赞,的确有皇家的气势。

  陈谓去叫门,拍得大门震天响。里面传来橐橐的脚步声,有人一边卸下门栓一边不耐烦的叫嚷:“谁啊这是!活得不耐烦了,有这么敲门的么?”打开门,是一个穿着藏色短袍的年轻家丁,大概十六七岁。他定睛一看,是贾杜康站在门口,完全没有刚刚在门里的嚣张气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脸色瞬间煞白,滴滴冷汗冒出,跟京剧里表演变脸似的:“爷…”

  在南方,那些人所言不虚,东楚的太子,贾杜康这身主,的确是一个凶残暴戾的主,否则他的下属、佣人不会如此怕他,跟半夜见了阎王似的。甚至更怕,阎王只叫人死,而这太子,能叫人生不如死。

  “起来起来。”贾杜康不以为意,还伸手去扶他。那家丁吓得一哆嗦,就着贾杜康的手站起来。可是双腿发软,站立不稳,看着贾杜康的笑脸,慌张地又跪下,一个劲地磕头:“爷饶命,爷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爷饶命…”

  他磕得跟敲鼓一般,地上一片殷红。

  贾杜康张大嘴巴看着他,十分无奈。他还以为刚刚只是贾杜康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呢。贾杜康低声对陈谓说:“你叫他起来吧,别磕头了。我听得渗得慌。你让他快起来。”

  陈谓上前,冷声道:“起来!”

  这两字饱满有力,掷地有声,那人不敢再磕头了,颤颤巍巍地爬起来,额头磕破了一大块,血慢慢流下来,在两眼之间涓涓而下。我又想起;额那天在客栈的死人,撇过头去,不敢看他。

  陈谓冲身后的两个下属沉声道:“你们把他带下去,打他三十军棍,问他,以后还敢不敢放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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