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谈婚论嫁(上)

  “呵呵。”莫惜哥苦着脸笑了笑,说道,“我不是教过你么,不要轻易把身子的某一处交给别人。比方说耳朵、手。还有,以后别人要蒙住你眼睛和你做游戏,你也不要冒然允可!”

  莫湘梨听哥哥的话音,好像责备娘亲的意思少,责备自己疏于防范的意思多。她心里有些不服,说道:“我对外人当然知道防范,可我没把她当成外人啊!再说,你娘有时候也挺狡猾的。她在我耳边劈头盖耳地数落我,话说完了,突然大喊一声,我怎么防范?我防不胜防。”

  她当着莫惜哥的面儿说起戚文依,不是称“她”,就是称“你娘”,居然不再称呼婶婶了。那个“狡猾”一词,更是用得很不妥当。莫惜哥一边听着,心里却也毫不在意。

  却听朱留敢笑道:“大哥,俺还记得,像这种在人耳边大喊一声的事儿,大哥好像也跟七錵嫂子办过吧?七錵嫂子被大哥惊吓了,好像还说要揍大哥的吧?”

  “呵呵,你记性倒好!说起你七錵嫂子,我是打心里疼她的。”

  莫惜哥想起逗弄七錵的往事,神色间十分得意。在山野乡村,某人装模作样地要和另一人说一件神秘的事,却在那人耳边大喊一声,以惊吓对方为乐,这种事几乎每个顽劣子弟都干过。莫惜哥正是顽劣子弟中的楷模,这种事办得多了。

  他心里笑着,忽然想起一事,向朱留敢道:“对了,那会儿你说,豪饮阁的少掌柜曲仁平让你给我捎信儿,说是他爹曲大掌柜快不行了?”

  朱留敢点点头,庄重道:“曲仁平曲大哥说,他爹现在上气不接下气,危在旦夕。他让你最迟在六月初五赶到长岛烟霞庄……”

  “让我去给他送终么?”莫惜哥吃了一惊。

  “不是!”朱留敢摇摇头,“俺听曲大哥说,他老爹刚添了个女娃!让你去的意思,俺觉得,好像是让你以后罩着他那小闺女点。你知道,曲大哥的老婆,可是蛮凶的!”

  莫惜哥听得愕然,问道:“到底是谁添了女娃?是曲仁平添了女娃,还是他爹曲大掌柜添了女娃?”

  朱留敢道:“大哥,俺不是说了么,是曲大掌柜添了女娃!就是说,曲仁平有了个小妹妹!”

  莫惜哥吃惊不小,骇然道:“小猪儿,你没听错他的意思吧?曲大掌柜的老婆,去年春天就死了,当时我还去给他老婆吊唁呢!别说曲大掌柜不续弦、不娶妾,就算真有哪个女人缠着他,他都快六十的人了,要添女娃,他有这个本事么?”

  朱留敢道:“这俺就不知道啦!反正,俺绝对没听错曲大哥的意思!他跟俺说的时候,连‘小妹妹’都叫出口了,那还有错么?”

  “嗯!”

  莫惜哥点了点头,感觉这个奇怪的女娃必定不是曲大掌柜所亲生。说道:“再过一个多时辰,天也就亮了。天亮了我和你湘梨姐姐要去登州办点事,正巧到长岛去看看曲大掌柜和这个女娃。好了,你俩也困了,咱就在这里躺着睡一会吧!”

  莫湘梨和朱留敢对戚文依十分厌恶,两人本就不想进屋睡觉,在这小溪旁打个瞌睡,倒也正合心意。当下三人半倚半躺地靠在矮坡上,小憩片刻。

  五月末的夜晚,暑气不减,在外头睡觉,时时有微风吹来,比在低矮的房中睡觉舒服多了。三人正是困意当头,躺下不久便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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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天亮甚早。寅时三刻刚过,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鸡啼,三人渐渐自梦中醒来。

  莫惜哥活络了一下筋骨,站起身道:“你俩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回家跟我娘打个招呼,咱就上路。对了湘梨,我给你搞了一套衣服,在屋里放着,你要不要进去看看样式?”

  莫惜哥的言外之意,是借衣服试问妹妹,要不要进去跟婶婶辞行。他知道妹妹对母亲颇为讨厌,如果直言相问,又怕她或者勉强一进,或者干脆说不进,那都不太好。因此大清早的就借物代言,旁敲侧击。

  莫湘梨明白哥哥的意思,想了一想,说道:“我还是不进去了吧。我脚步比你重,要是不小心弄出点动静,吵醒了你娘,那我罪过不小。哥哥,你把我的衣服**来,我和小猪儿在这里等你吧。”

  “呵呵,行!”

  莫惜哥笑了笑,心里赞叹妹妹年纪虽小,措词倒是非常得体。

  他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随后便回到院中。

  房屋里,戚文依正睡得香甜。

  莫惜哥先换了一套衣衫,穿上师父送给自己的“青云装”,再拿上送给妹妹的那套女装和天蚕靴,又带了些银子,包进包袱里。这才轻步走到母亲床边,低声道:“娘,娘?醒醒了。”

  戚文依被莫惜哥轻晃了几下,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随即又闭上,梦呓道:“狗崽子,什么时候了,你还没走啊?”

  “娘,我这就要走了,跟你打个招呼。你继续睡吧,我走了哈!”

  “等等!”

  戚文依猛然睁开双眼,一把抓住儿子的衣袖,说道:“阿怜啊,娘在梦里反省了一觉,娘很惭愧!娘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小猪儿,你替娘跟他赔个不是吧!娘不想让他说,那个‘婶儿’不是好人。”

  莫惜哥十分惊愕,但见母亲语气诚恳、神色间也颇有些愧意,便道:“娘,你要是真觉得自己有不是,我就算不帮你跟他赔不是,那你也是他的好婶儿了!娘,我听你这么说,心里还真是挺痛快的,呵呵!”

  戚文依嘿嘿一笑,说道:“光赔不是还不行,你最好让他对我感恩戴德!你要让他知道,当婶儿的给当侄儿的赔不是,那就等于是婶儿给侄儿布施了大恩大德,他得连说‘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十万死,也不辞’。那才算对我回了礼,知道么?”

  “娘,我知道了!”

  莫惜哥郑重地点点头,心里却琢磨:“娘一会儿要杀人家,一会儿又给人家赔不是,用软用硬,还不都是为了让小猪儿严守铁盒的秘密?嗯,到底铁盒中的那本小册子是啥玩意儿?”

  戚文依道:“好啦!日上三竿了吧?你们快赶路吧,我还想睡一会,我就不送你们了,也不给你们做早饭了,你们到外面随便吃点吧。”

  “嗯。那娘,你睡着,我这就走了!”

  莫惜哥见母亲困意正浓,自己出门也出惯了,也就不说什么保重的话。当下便转身出门。

  戚文依忽道:“狗崽子,等等!”

  “娘,还有什么事么?”莫惜哥止步道。

  “过来!娘突然想起一件大事,要跟你问个明白。”戚文依招手将儿子唤到床边,问道,“你师父要把他闺女傅心琴许配给你,这事你怎么想的?”

  “你说这事啊?”莫惜哥眉头微皱,“这事儿不急,以后再说吧。”

  “以后再说?”戚文依见儿子颇有推脱之意,不悦道,“以后是什么时候?人家傅姑娘可是二十岁的人了,他父女现在就等你一句明白话。你现在不表态,人家傅姑娘可没闲工夫跟你耗!”

  古时女子出嫁,十六岁之前算是较早的,十八岁算不早不晚,二十岁还没出嫁,确实可谓是“剩女”了。莫惜哥明白这一节,微笑道:“她耗不起就赶紧嫁了呗,我又没说要跟她耗!”

  戚文依柳眉一挑,勃然道:“没良心!阿怜,你这句话可说是猪狗不如的一句话!人家要嫁的人就是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阿怜,你跟娘说,你到底有没有娶傅姑娘的意思?”

  莫惜哥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我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我还娶傅姑娘干什么?别说娶她,就算和她稍有越礼之事,我又怎么对得起七錵呢?”

  “七錵?七錵算个屁啊!”戚文依十分鄙夷,轻蔑道:“七錵这个骚蹄子,她能把自己的背脊露出来让一群大老爷们观赏,她就能背着男人偷汉子!你还一口一个老婆,你不想想人家背后怎么笑你!还拿着破鞋当宝贝了……”

  “娘,你别说了行不?你……你就积点口德吧!”

  莫惜哥一语打断,心里很是不悦。这“破鞋”一词,骂人十分厉害,是骂**的专用词,比骂人娼妓还更有分量。而对于女人而言,最看重的便是名节。莫惜哥听母亲如此糟蹋纯洁的七錵,心里气往上涌。

  戚文依见儿子脸色铁青,喝问道:“七錵到底哪里好,把你迷成这样!人家傅姑娘又有哪里比不上七錵了,你居然不捡西瓜捡芝麻!你跟我说,傅姑娘哪里让你瞧不爽了?”

  莫惜哥眼见母亲已有逼婚之意,索性直截答复:“娘,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那要看两人的性情是否相投。我和七錵臭味相投,相得甚欢。至于傅姑娘,她自然是个好姑娘,但我跟她不是一路人。我喜欢的,是像七錵这样调笑无忌的姑娘,而不是矜持羞涩的什么闺秀!”

  “噢,我明白我儿的所好了!”戚文依做恍然状,冷笑道,“一句话,你喜欢淫.荡的、又骚又浪的女人,不喜欢将来能相夫教子的正经姑娘,对不?”

  莫惜哥不答,道:“娘,湘梨和小猪儿还在外头等我,我该上路了。天还早,你继续睡吧。”说完,转身欲去。<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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