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文依听得有些倦了，打了个哈欠，昂首看了看乌沉沉的夜空。ｗｅｎＸＵＥ向莫惜哥道：“阿怜啊，时候不早了吧？咱们早点睡吧，明天娘还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明早还得赶路。”
莫惜哥心里一咯噔，心想不会又是做家贼吧？便小心问道：“什么任务？地点在哪，主家是谁？”
戚文依道：“任务就是到娘的登州老家，替娘给你外公上个坟。地点，当然是你外公的坟头。至于主家，就是你外公了。”
“给我外公上坟？”莫惜哥放下了心，却又有些诧异，“娘，咱都十多年没给我外公上过坟了吧？你怎么突然想到给我外公上坟的？”
戚文依道：“六天之后，也就是六月初四，是你外公的忌日啊！昨晚你外公给我托梦了，让我到他忌日那天，到他坟头上跟他说说话。”
“是这样啊？”莫惜哥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问道，“娘，你让我去，难道你不去么？我外公给你托梦，你就算不见我舅舅，总不能不去看看我外公吧？”
“我不去了，你替我去。”
戚文依这话说得平淡，语气中却是斩钉截铁。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当年，你外公可能就是被我……被我给气死的！反正，当年他知道我跟你那个王八蛋的爹好，他的病就老犯。我跟你那个王八蛋的爹成亲之后，去你外公家回门，你外公就拿着棍子，把我和你那个王八蛋的爹给打出家门。我和你那个王八蛋的爹走了没两天，就听说你外公病死了！你说，我还怎么去给他上坟？”
莫惜哥听母亲一口一个“你那个王八蛋的爹”，听得直皱眉头。他一再想喝断母亲，又想母亲抚养自己实在不易，再说父亲十多年不在母亲身边，不管是生是死，总是父亲亏欠了母亲。母亲对父亲有什么怨怼之言，自己也不便多责。当下点了点头，并不接话。
戚文依见儿子不答腔，喝问道：“你去不去！”
莫惜哥道：“你让我去，我就去。可是，我觉得你也该去我舅舅家看一看了。当年我舅舅虽然不喜欢你，但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可是兄妹，他还能记你一辈子的仇么？娘舅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咱们去他家坐一坐，未必没有化解仇恨的可能啊！”
“哼哼……”
戚文依冷笑，随即怒道：“你知道个屁啊！想当年，我刚和你那个王八蛋的爹好的时候，你这个王八蛋的舅舅要是肯说一句好话，你那个王八蛋的外……你那个糊涂外公也不会越来越讨厌我和你那个王八蛋的爹！再说成亲之后回门，你这个王八蛋的舅舅眼看着你那个糊涂外公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连个屁也不放，就跟外人看热闹似的！日他娘，你糊涂外公其实是被你这个王八蛋的舅舅给气死的！”
莫惜哥愕然，无语。
莫湘梨更是一言不发，心里暗笑：“婶婶啊婶婶，在你身边就没一个好人，全都是王八蛋么？你排山倒海地骂了这个骂那个，连你父亲都差点给骂出口，你除了夸自己十八年前多么漂亮、夸黄石道长挺有意思，你还夸过几个人啊？就你这个脾气，现在你就算真的十八岁，就算真比天仙还美，你能把自己嫁出去我就服了你！”
戚文依面如寒霜。她刚刚发了一通火气，心里畅快不少，忽然微笑道：“哎呀，娘差点忘了，女人老是发脾气，对容颜不好，容易变老！嗯，娘以后不再发脾气了。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去不去？”
“娘，我不是刚说了么，我去！”
莫惜哥微觉不爽。心想娘现在是越来越健忘了，刚刚入耳的话，转瞬间就忘了。
戚文依拍了一下脑门，说道：“你瞧娘这记性！嗯，登州离济南远着呢，要去得赶早！明天一早，你就动身吧！”
“明早就动身？”
莫惜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说道：“登州离济南也不算多远。估摸着，**百里地吧！以我的脚程，骑匹略快些的马，就打半个时辰跑一百里，最多五个时辰也就跑到登州了吧！现在天长夜短，我六月初三一早赶路，天黑前一定就到登州……”
“你想一口气跑到？”戚文依神色不悦，呵斥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地飞鸽啊？你家养的马，一口气跑上五个时辰还累不死？”
“娘，我也没说只骑一匹马啊！我每跑上二百里就砸银子换马，以四五匹壮马的脚力，只快不慢地赶路……”
“你闭嘴吧！”戚文依一语喝断，庄重道，“我是让你去给你外公上坟，不是让你去抢媳妇，你赶那么快干吗！一定要慢，慢才显得出自己上坟的悲痛之情，知道么？你跑那么快，风风火火地赶到坟前，你就不怕惊吓了你外公？”
莫惜哥苦笑，温言道：“娘，悲痛不悲痛是在心里，跟赶路快慢有什么干系？我说六月初三再赶路，是想留在家里多陪你几天啊！我都快一年不见你了，刚见你一晚就得动身……”
“噢！你是想多陪陪娘啊？娘还以为，你是想先跑到微山湖去找七錵这骚蹄子呢！”
莫惜哥道：“娘，我两三天前才刚从七錵那里回来，我又去找她干吗？嗯，我早一天动身，初二就开路，之前这几天就在家里陪你，哪也不去了！”
“不行！”戚文依语气果决，说道，“你的身子板好，一两天里赶上**百里路，不会觉得多累。可是湘梨能跟你比么？让她也跟你这么狂跑，不把她累死啊！”
莫惜哥吃了一惊，愕然道：“湘梨也要去么？我去给我外公上坟，她去干什么？湘梨，赶路不比游玩，很辛苦的，你就在家呆着，不要去了。”
莫湘梨不答，伸脚轻轻踢了踢莫惜哥，随即挤一挤眼睛，示意顺其自然、不要自以为是。
只听戚文依道：“湘梨当然要去！湘梨是你妹妹，你外公不就是她外公么？她不去就是不孝！”
其实，莫湘梨是莫惜哥大伯家的妹妹，虽然是十分亲近的堂妹，但莫惜哥的外公却和莫湘梨没多大关系了。连莫惜哥本人都从未见过自己的外公，莫湘梨对这个外公更是头一次听说，在感情上根本谈不上什么爷孙之情。要是拜见一下生前的叔伯外公，那倒无妨，至于跑到八百里外给死去的素未谋面的叔伯外公上坟，这种说法实在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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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湘梨聪明伶俐，从戚文依的一言一语中，早就看出她是想支开自己和哥哥。正巧自己在她身旁也呆腻了，这一趟登州之行，就算未必能结识到什么年轻英俊的人物，最少也可以出去散散心、长长见识，总比伴在这个喜怒无常的婶婶旁边强得多。
她想了一想，神色间浮现三分忧伤，缓缓说道：“婶婶，我给我外公上坟，那是理所当然。只是，我不在你身边儿，你就有些寂寞了吧？嗯，婶婶你要吃好睡好，可不要太想念我和我哥哥啊！等我们回来，给你讲有趣的事哈！”
戚文依眉开眼笑，欣喜道：“难得你这小妖精这么孝顺，第一次出远门就挂念着婶婶的吃饭睡觉！嗯，我不会太想念你俩，你俩也不用挂念我！好了，时候真不早了，可是该睡觉了！”
戚文依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便站起身要入房。
莫惜哥忽道：“娘，院子外头还有位小客人呢！你不想见见么？”
戚文依愕然止步，又拍了一下脑门，郁闷道：“你瞧瞧我这记性，怎么又把外头那个小兔崽子给忘了！阿怜，你把他喊进来。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屡次让我忘怀的小兔崽子长啥样！”
莫惜哥冲着院外喝道：“小猪儿，还不进来么？你想在外面过夜啊，外面有狼！”
他话中虽带恐吓，但语气却十分亲热。
只听院外那个童声再次响起：“哈哈，俺小猪儿来也！”
笑声未绝，一个年约十来岁的孩童背着一个灰布包袱，昂首阔步地走进院中。<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