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算计

  郭路上山的这个周末,青水弯也起了些波澜。wenxue

  汤会秀把作业本借给郭路,带着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甜心思,兴冲冲回到家。刚踏进院子,她就是一愣。屋里黑灯瞎火的,要说没人吧,堂屋里坐着的两个人影那么熟悉,可不就是爸妈?烟头一红一暗,间或传来几声爸爸的叹息,以及妈妈愤愤不平的念叨。

  出什么事了?汤会秀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最近作业都做得不错;期中考还没放榜……就算放了也不怕,肯定是年级前几名;跟郭路的事情……借借作业本而已,连手都没有让他碰过,妈妈肯定没察觉……难道、难道是藏在被褥下的日记本被翻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进屋,低声说:“爸、妈、我回来了。”

  满地烟**,汤会秀的爸爸、汤克义正在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头发揉得稀烂。听见声音他抬头盯了汤会秀一眼,吓得汤会秀一缩。爸爸今天眼睛好红,乌暗乌暗的死红色。她不敢久呆,找个借口说:“我去做饭了。”就溜向厨房。

  汤会秀本以为会被叫住然后狠狠训斥。出乎意料,身后静悄悄的一句话也没有,似乎汤克义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她这里。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听见妈妈肖美珍低声跟爸爸说:“要不,你就不要去了……”

  “黄鳝缩到洞洞头,照样要遭抠出来,唉……”汤克义把半截烟一扔,站起来说,“我先走了,有啥子事情,开完会回来再说!”

  汤会秀不安地望着爸爸的背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一出门,难道是一去不回?

  此时村支书办公室,徐虎徐豹都在。还有个脸生横肉的中年壮汉,以及一个光头胖子。横肉中年壮汉名叫徐建刚,跟徐虎徐豹的血缘关系真是一目了然。光头胖子叫朱树林,乃是徐建刚的万年手下,首席得力打手。

  “汤家的移民补贴,今天绝对要给他挤出来,”徐建刚开始定调,“居然有八万块钱!狗日的汤克义,藏得好深。”

  “绝对喊他娃吐出来,”朱树林附和,“来了青水弯,吃我们的水种我们的田,不掏钱啷个得行!”

  徐虎更是跃跃欲试:“今天喊他来开会,就要他当场表态。敢不把钱掏出来,就弄翻来摆起!”

  徐豹揉揉脑袋,忽然穴了一句:“爸,汤家那个女娃儿,你晓得三,我们班上的,跟郭家那个龟儿子好像有一腿。你整他们家的钱,万一那个疯子发飙的话……”

  “昨天你就说过了,”徐建刚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那个娃儿了不起也就是个高中生嘛,长了三个脑壳还是六只手,把你吓成那个鬼样子?我跟你讲,人在江湖上混,不是说哪个单挑厉害就称王的。老子当了三年兵,啥子高手没见过?十几个人一起上,神仙都要爬起走!锤子,你们两个还是我的娃儿,打架输了几次,就把苦胆都输破了嗦?”

  “爸,你不晓得,那个狗日的打架凶得很,一只手摆平我们全班三十几个男生。”

  “郭家那个龟儿子,打架确实有点厉害,”徐虎一脸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上次喊了十几个弟兄伙去堵他,硬是打不赢!老子被他一耳屎把下巴都打脱了,狗日的,凶残的很!”

  “凶残?”徐建刚冷笑,“没见过世面,该把你们送到县城去好生教育一哈。”说着他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件东西,咚一声丢在桌子上:“看看,这是啥子?”

  这是把刀,约有成年人前臂,也就是肘到指尖那么长。钢制刀柄样式古怪,用布条细密地缠绕着。长期摩挲之下,那布条浸润得灰亮,隐隐渗出淡黑的陈年血渍。刀身穴在粗制的牛皮鞘里,看不出形状。

  徐虎捡起来,解开扣环,拔刀出鞘。室内陡然一亮。那盏二十五瓦小灯泡的光一大半似乎都被这刀吸了去,化作冷森森的锋芒上下游走。棱型刀身**三道深深的血槽,然后收束为一点,形成强悍的锥形刀尖。徐虎大喜,脱口而出:“五六!”

  “你懂个求,”当过兵的徐建刚对儿子嗤之以鼻,“五六是一字头,这是六三,尖脑壳的。”

  徐虎立刻说:“我喜欢尖脑壳。”他拿着那把刀反复把玩,爱不释手。旁边徐豹羡慕得要死,眼睛里冒出火来。

  朱树林也当过兵,晓得六三的厉害。这几乎可算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悍的刺杀用冷兵器,扎穿两个成年青壮毫无问题,而且刀口是个兔子嘴巴一样的三瓣裂伤,根本止不住血。上这种大杀器,就是准备要命了。他皱了皱眉,有点担忧地看向徐建刚:“刚哥,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随便耍,万一出了人命……”

  徐建刚狰狞一笑,压低声音:“这回郭家那个小崽儿不出头就算了。他只要敢帮汤家的人出头,正好弄他!”说着做了一个捅的手势。

  “真的要整?”朱树林大惊,“就怕死了人,*安局那边脱不了爪爪啊……”

  徐建刚不以为然:“哪个喊你朝心口捅嘛?下他两只手就差不多了噻。老子乡政府里头有人,这点事情,完全摆得平!”

  笃!开过锋的六三狠狠穴下,大半个刀尖没入桌面。徐虎反握,咬着牙说:“早就该收拾他了。这回我把全乡的弟兄伙都喊起,保证他娃走不脱。爸,你帮我们多准备点家伙。棒棒,砍刀,啥子都要得。还有豹娃,”他转头看着弟弟,“他明天下午肯定从山上下来,你就在村口拦他,把他引到黄桷树下头来。我这边带人把他围起,”他一握拳头,“黑打一顿,绝对弄他个残废!”

  “我去引他?”徐豹一脸苦相,“就怕还没引到地头,就先被他打到地上爬起了。”

  “没得出息!”徐虎大怒,“你的那些小弟喃?全部都去嘛!”

  徐建刚阴阴一笑,穴嘴说:“你们不是说他跟汤家那个女娃儿耍得好吗?到时候你找个借口把那个女娃儿公开调戏一下,再看准机会给他送个消息。只怕你不想他来,他都要撵得你飞起走。”

  “要得!”徐豹大喜,舔舔嘴唇,“老子其他不行,调戏个把女娃儿,还不是轻轻松松。”

  这时外头有帮闲的喊:“徐书记,汤家的来开会了!”

  羊入虎口。徐建刚和手下几个互相看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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