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值得期盼的日子来的很快。

  叶衍息一早坐起来，推开自己老旧小隔间的狭窄隔窗往外看，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模糊的景色，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窗口透着暗橘色的灯光来。

  秋末天亮得很晚，临近冬日的气温已经急剧下降了，他耸耸鼻子又把窗推回来，以免更多寒气灌进他的破住地里。

  外面的景色没什么好探查，自从几十年前开始，人类的建筑就已经修筑得很拥挤了，据说2065年后出生的孩子就没再在人类生存区里见到过原始的土地，这里只有被人类铺搭起来的一层又一层金属地板，土地是末世里宝贵的资源，为了容纳更多的人，建筑不得不一层一层的更往上砌，所以在这里能看到的景象，永远都只有单调的金属色泽筑起的城墙。

  “今天格外冷啊。”叶衍息挑挑眉头，从自己的小柜子里抽拉出一大件长袍来，难听的哼起了歌，“但是生日还是要过的。”

  “上一次见叶衍洛是什么时候?十二岁?啧啧，四舍五入四年了，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长得更出息点，毕竟伙食比我好上不少”

  叶衍息拉开布包拉链，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带进去，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着。

  进内城的日子有几天，他并不保准自己有地方住。能见上叶衍洛一面固好，那样才有个落脚处，若是见不上，便只能在内城之中熟悉的地方徘徊几日，又返回来。

  过去的几年都这样，叶衍息倒也成了习惯，今年心里隐隐还是希冀有些不一样的，听说今年是高层的能力培养封闭时间结束的日子，掐指算叶衍洛也是今年培养所的一员，该到了出来的时候。

  真可怜，他就像一百年人类生存环境还健在的时候偶尔进城的乡巴佬，看弟弟就是看儿子，儿子工作忙没着落，自己便拎着大包小包在街上走一圈，又灰溜溜的滚回来。

  四舍五入他就是孤寡老人。

  叶衍息拎提起包来，脑子里面胡思乱想着，旋开了生锈的铁门门柄，推开门走进漆黑的城市街道里。

  到了这样的年代，大部分城市里已经没有电量足以供起照亮夜晚的灯光了。除了远处处地较高的高等城市聚落里有点点星星的灯火，此外都是一片漆黑的景象，听旧城里年过百岁的老人说，自从末日变革的那一天开始，夜晚就时常是乌云密布的，很少能再见到月亮，所以没有灯火的夜晚总是暗得出奇，像是行走在没有尽头的黑暗里。

  叶衍息打着手里光线微闪的手电，能见度不过几米开外，皮靴踏在地表的金属板上发出闷响。

  夜晚路上是没有行人的，他一个人漫步在黑暗里，背着有些沉重的包裹，这个时候他难得有机会端详起这个位于边所的城市不一样的模样来，没有了白天的挤攘和喧闹，只剩下风声和机器运转的孤鸣，人们蜷缩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无论是有地可居的人还是街头墙角躺睡的流浪汉。

  夜晚的城市有些空寂，并不有趣，曾经被记载于历史里人类繁华热闹车水马龙的夜晚已经不再能见到了，夜晚用于娱乐是一件奢侈的事，人人都需要抓紧宝贵的休息时间，白天赶着去干活，这样才能生存下来。

  在末日巨变后的一切资源都是紧缺的，那场巨变几乎夺取了近乎一半人类的生命，也夺走了大批曾经人们唾手可得的资源。

  “想想真是要是我早出生一百多年，我会不会现在坐在宽敞的房子里写着留堂作业，和叶衍洛一起打打游戏较劲？”

  他笑起来，想起以前自己年幼时看过的破烂百年纸，上面写着过去的人类生活就是那个样子，生活在不用心惊胆战的日子里。

  自己也不用千里迢迢去看唯一的亲人，自己的父母也不会因为不稳定的事故去世了。

  生活就是这样，笑着笑着就有些悲凉，这种事在叶衍息的生活里再常见不过，他不敢再细想下去，收敛起来笑容来。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最靠近外围的防护罩居民高墙，那里是边城少有的交通干道，夜晚没有人会在高墙上巡逻，因为防护系统号称坚不可摧，能抵御外来的风暴和变异物种，从半透明的蓝紫色巨大水波般护罩里能够依稀看清外面的景象。

  他长呼了一口气，加快了步子，很快就迈上了没有铁柱和墙板拦截的长道，这条道被钢铁围筑成旧长城的模样，转头就能看见防护罩外面的景象。

  萧条和苍凉是叶衍息对外面的全部观景感受，夜晚所见范围并不远，只有灯塔扫过的一小块地，他次次走夜路经过这里，都会向外张望。

  “听说外面常常有高浓度的二氧化硫气体四飘，这护罩要是开个无防护的大口子我们岂不是全都要完？”

  叶衍息嘀嘀咕咕，又在心里想着上级政府趾高气昂的在旧电视里说护罩坚不可摧。

  他和其他孩子们不一样，他不信那种鬼话，心里总是想着没准这个护罩总有一天会失去防护能力，然后人群一片混乱，外来的灾难又会像屠城一般带着死亡之气席卷这里。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悲观，但是还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过一天是一天。

  步子往前走，转几弯后就能看到夜间自动运营的通道车，叶衍息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赶路，通道车很准点，他得掐时间。

  忽然耳边响起哐当的什么东西和金属的撞击声，从不远处的阴暗转角传来。。

  叶衍息一怔，下意识放慢下步子来。

  真奇怪，这个点除了自己还有人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