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同窗之谊

  罗清凤每隔几日就拿给虞万两一篇寓言故事,多半是她以前看过的还记得的翻录出来的。原就是文言文的还好说,不用怎样改动,默诵下来也就成了,不是的,则需要仔细遣词用字,需要避讳,避典,少不得还要把《博传》多翻两遍,再查查可与《法经》有违。

  开始还很慢,有很多东西历时已久多半都忘了,前一篇《劝学》若非是必背课文,并且常考其中词句,大概也是不记得的了。后来写得多了熟了,速度也就渐渐快了,竟觉得本来说话用词就是这般,自然天成的感觉令文思如泉涌,写小说的把握又多了一份。

  并没有放弃写书的想法,只是把这个时间押后了,再怎样惊才绝艳,也绝不是六岁上便可以独立写书的,写点儿看似幼稚的小故事便足够了,一篇篇写着,等积多了再出书。

  罗清凤不急,可虞万两急,动不动就来催促,明明不是长篇连载,她却先“催更”了,若不是罗清凤百般告诫,怕是她早早就要宣扬得天下皆知了。

  有了《劝学》在前,不少先生都对罗清凤刮目相看,提到时多是这样说“这就是那个写《劝学》的”,也不知道这话是怎样传的,传到罗清凤耳中就成了她最爱学习,并且学得最好。

  名声这个问题很重要,已经有了这样的名声,若是不能够达到期望,便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少不得要被诟病,而若是达到了,则人人都会是“理应如此”的表情,不会额外夸奖。

  罗清凤咬牙努力,已经有了好学的名声,怎样也不可自污其名,于是,课上课下,先生身边儿都多了一个爱请教问题的小尾巴,被那好学的眼神灼灼地盯着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为人师的优越感和成就感,好感一有,格外看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尤其是法经先生,动不动就会点她来回答问题,一旦答对,大加赞赏。

  要快速了解一个国家,一个不同于自己熟知的社会构成,首先要看的便是法律,其次便是各种准则,最后才是历史。法律可以让人马上明白什么是被否定的会得到惩罚的,然而法律并不是常用,它大约说的都是不可以做什么,而准则则说的是可以做什么,怎样才是对的。历史是最直观也最容易产生偏差的了解,本朝本代的事情从来都是多有讳言的,而前朝的若是本朝人说则多为毁誉,若是上数几朝的历史则多为胜利者所书,也不见得是真。

  《法经》就相当于教导人该做什么,该怎样做的准则,因此罗清凤对待这堂课极其认真,她的有些观点还很有启发性,让法经先生夸赞过几次,说起来,这位先生是最赞成罗清凤的鸿鹄大志的。

  博传先生则刚好相反,她为人刻板,最不喜欢的便是罗清凤这等看着便“惯会取巧”的学生,同样是爱提问,她却是挑刺多过于夸奖,根本不容罗清凤有任何的发挥,一堂课下来,她总是被说的最多的一个。

  也会从一些先生的口中听说“邹阳”这个名字,但现在的罗清凤已经没有了追究身世的念头,反正也不是自己亲生的爹娘,还是不要太操心为好,否则,一想到罗奶奶,还真是令人含怨。

  反正罗奶奶也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就装作不知道好了。更何况,邹阳,若是自己真的是他的孩子,那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么?竟然不闻不问长达六年,可见也不是个什么有情义的,自己也没必要关心。

  罗清凤确定邹阳没有死,也确定罗敏没有死,因为该到上坟的时候,可不见罗奶奶带她去给这两人上坟,家里也没有牌位,可见这两人都还活着,却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既然他们抛下罗奶奶和自己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负罪感,以后也不曾回来探望,那自己实在是没有必要帮着罗清凤记住这对父母的,有也权当没有好了。

  有时候想想,还真的很好奇若是以后真的遇见了他们会是怎样的情况,不过,抛弃别人的就应该有被别人抛弃的觉悟不是么?

  午间休息的时候,罗清凤还在捧着博传细看,里面的不少成语典故什么的都跟她所知的不同,需要细细背诵,连同出处一起记住,否则写文章的时候便容易出现断章取义的前言不搭后语。

  西厢是专门用来午休的,便是有人说话声音也不会太大,这时候讲究的是“两耳不闻身旁事”,罗清凤真的看起书来也是很投入的,若没有这点儿安静耐性,怕是也读不了文科班,受不了成天在资料的海洋中徜徉。

  “啪!”桌子被人狠狠一拍,罗清凤手一抖,抬起头来就对上李义章的怒目,又怎么了?在心里无奈一叹,把书合上,她一来,定然是看不了书了,无辜地回望,“怎么了?”

  “这手绢是你的?”李义章拿出了一条手绢,上面那淡紫色的兰草再熟悉不过了。

  “是啊,怎么了?”罗清凤想要接过,“我的手绢怎么到你手里了?”

  “怎么了?这是我从虞万两那里拿来的,她说是你送给她的!”李义章怒气不减反增,揉着手绢,很想要把它揉成灰的模样。

  “才不是我送给她的,我只是拿给她用,然后她一直没还我!”罗清凤勉强算是弄明白了原委,急忙辩解。

  李义章的脸色好看了些,理直气壮地说:“那你给我一条!”

  罗清凤苦笑,拜托,平等的朋友不是指这样的平等啊!想是这般想,却还是乖巧地“哦”了一声,把自己身上带着的新手绢给了李义章。

  得了手绢,李义章化怒为喜,道:“这可是你送给我的啊!”

  “是啊,是我送的!”这都要“平等”,真是可以了!罗清凤连忙应着,就怕再惹了这位姐姐,她嚷起来吵人清静,可白眼都是对着自己的,谁让人家后台大,别人惹不起,于是自己就被当软柿子捏了哪,好吧,是朋友,这点儿委屈她认了!

  “凤哥儿还真是个哥儿啊,绣的兰草这样好看!”李义章细细看着手绢,满脸的欣喜。

  这样材质的手绢,若是李义章想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便是绣工,她府中有专门的针线上人,又哪里是这样的绣活可以比拟的?托李义章的福,罗清凤的见识长了不少,只看李义章衣服上的刺绣就知道高下了,手绢上的兰草虽说也好,却还不到那样华美的程度。

  看着李义章好像得了什么珍宝的模样把手绢叠好收入怀中,罗清凤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这样的朋友,若是她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了,实在是再幸福不过了,便是这样的原因,即便有不少人说酸话,给白眼,罗清凤还是坚持着这份友谊。

  童年时候的友谊才是最美好的吧,虽然不懂得什么“志同道合”的大道理,但却是心性相合才相交为友的,单纯而简单,不要求身家不要求才华,最纯粹不过了。

  现在她们三人,便是这样的友情吧!希望这样的友情永远都不会变。

  “这可不是我绣的。”罗清凤虽然不想打击李义章,却还是不想欺骗,实话实说,“这大概是我父亲绣的吧,我是从柜子里翻出来的,一盒子的手绢都是一样的兰草,淡紫色的,感觉挺特殊的,我便拿来用了。”

  “哦。”李义章果然有点儿失落,但眼珠子一转,又笑了起来,“凤哥儿上次不是还说我袖口上的绣花很好么?看你那么想学的样子,我找人教你好了!”

  “啊?”谁,谁想学了?罗清凤愣住,看到李义章已经拍板决定,也不说话了,好吧,她不是没有兴趣的,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何况上辈子绣花这种活也是女孩子的,有机会学就学吧,反正也不浪费自己的钱。

  “以后晚上下了课就到我家去,每天一个时辰,不用担心回家的问题,我负责接送,你用心学,学好了给我绣一个手绢……”李义章一时高兴,脱口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罗清凤一笑,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啊,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就是……“好。”反正她也不想要早点儿回家,只要交代一声就可以了,就是不能再利用路上的时间教阿文识字了,正好,天气渐渐凉了,也不要他来接了。

  书院还有寒季时刻表,随着天色黑得越来越早,课时也有了调整,午间休息的时间减少了,晚上放学的时间早了,就算晚一个时辰回家也不是不可以的。

  回到家,就这件事罗清凤只对罗奶奶说要到同窗家中学习,但凡听说是在学习,罗奶奶便少了许多干涉,没有问为什么就直接同意了。也是风气使然,若是罗清凤上了那么久的书院,还没有一两个投契的同窗交往,便要被人怀疑人品不好,或者是孤僻清高了。

  阿文听到不用接送有些怏怏,罗清凤估计是他以为不能学字的缘故,也不忍心剥夺他的这点儿喜好,便允诺说晚上教,冬季日短夜长,晚睡一会儿也不妨事,教阿文念书,只当自己背诵书本了。

  虞万两听到这件事后有点儿不满意,自己跟罗清凤认识的时间更久,但罗清凤还没有去过自己家,就要到李义章家去,她就觉得不是滋味儿了。

  相交一段时间,李义章也知道虞万两的症结就在于吃食,拿了个新花样的糕点引走了虞万两的注意力,这件事也就算是揭过不提了。

  答应的时候非常容易,等到真正实行了,罗清凤才觉得自己的草率莽撞,且不说自己寒门学子去权贵之家会怎样被看不起,光是去学绣花这样的原因放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非常不学好的了,很让人鄙视。

  别扭地跟李义章和向明辉同车回到李府,向明辉一下车就走了,李义章领着罗清凤先去拜见长辈。

  李家是今年才从京城搬来的,什么缘故不知道,虞万两也曾私下揣测过却是无解,罗清凤就更不清楚了。被李义章拉到正房,有小厮掀开帘子进里头通禀,罗清凤正说等等看,李义章已经拉着她手走进屋了。

  “父亲,这是我的好友凤哥儿!”李义章直把罗清凤拉到一个华服男子的身边儿才松了手,透着亲昵地倚在那男子的身旁,一副撒娇的模样,格外讨人喜欢。

  罗清凤脸色微红,凤哥儿这样的小名实在登不得台面,作为正式介绍实在是……

  “明明是个齐整的女孩子,却被你叫做了‘哥儿’,真是无礼!”男子作势要打李义章,李义章赶紧捂了头一缩,笑道:“可不是我无礼,她小名就叫凤哥儿!”

  一语毕,男子错愕了一瞬抿着嘴笑起来,问:“这是个什么缘故?”

  “村里习俗,怕是体弱不好养才这般叫的。”罗清凤开口解释,两靥的粉红色未褪,声音清脆,态度自然。

  男子张张口,正要再说什么,却被李义章打断了,“好了好了,说这些做什么,父亲,我们还要读书,先去小书房了!”言毕,拉着罗清凤就走,罗清凤歉意一笑跟着离开,掀开帘子时,听得身后一声似嗔似叹“这孩子……”

  “可不能再听他说下去了,父亲什么都好,就是话多,一说起来可就没完的!我把针线上人提前安排在这里了,我在那边儿念书,你就在这边儿学针线,我也好监督你!”李义章自得于自己的安排,把罗清凤按到绣凳上坐下。

  针线上人是个老年男子,面黄无须,一脸笑模样很是慈爱,却也严谨,教导绣花的时候半点儿不带打折扣的,完全不把罗清凤当女孩子看待,甚至没有一点儿看到女孩子学绣花该有的异色。

  这让罗清凤安心多了,李义章的父亲可能是知道这件事的,却也没有多问,许是觉得小事一桩吧,估计也有几分“随她闹去”的纵容。就这样,罗清凤开始了学习绣花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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