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妈妈

  “爸爸剥皮不复返，</p>

  姐姐去眼也不见。”</p>

  歌谣幽幽响起。</p>

  他们好像是在唱歌，</p>

  又好像是在呢喃。</p>

  街道上的人们越走越快，</p>

  黑色高楼墙壁上映出来的阴影，扭动的也越发怪诞。</p>

  “指挥奶奶去开膛，</p>

  指挥爷爷去破肚，</p>

  指挥我把椅子搬。”</p>

  “白皮饺子端上桌，</p>

  热气腾腾团团圆。”</p>

  他们语速极快的呢喃，</p>

  像是魔怔了一样，</p>

  像是被魔鬼附体了一样，</p>

  叹息着唱出了最后一句：“可是家里就剩了我一个人，哪里有团圆……”</p>

  车子开动，一首歌唱完，紧跟着黄昏小镇的民众们又开始唱起了别的童谣。</p>

  太岁眼睛从屏幕上移开，感觉浑身上下都有点不祥：“我怎么听着他们唱的童谣这么恐怖呢？”</p>

  裴雨道，“污染发生前，这种形式的童谣，就很流行，特别是一些贫穷而高压的地方，他们不敢把身边发生的恐怖事件，和心里的不满说出来，就只能借助童谣这种形式，拐弯抹角的讽刺……”</p>

  “和古代诗人，只有被外放被贬黜才能变成伟大的诗人是一个道理……”</p>

  翟楠道：“裴雨姐你懂的真多……”</p>

  裴雨笑了一下，接着说，“所以其实在先遣小队进入黄昏小镇的第一天，这里的民众就已经开始阳奉阴违，暗搓搓表达对妈妈的不满。”</p>

  ……</p>

  黄昏小镇是一座几千人口的荒野聚集点。</p>

  虽然占据着一片废弃城市，可实际上，面积并不大。</p>

  几首童谣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翟楠一开始在分公司看到的，只传回来一部分的画面。</p>

  ……</p>

  那是一座废弃的工厂，由于太久没用，锈迹斑斑的厂房，在白月下散发着诡异的红光，顶上光秃秃的，车间厂房上爬满了奇怪的污痕。</p>

  进行祭祀的人们将死去的鹿尸和羊尸插在树枝上烤，至于剩下的人，则开始疯狂的扭动着身躯，就像是一家人在这里跳舞。</p>

  伴随着歌谣。</p>

  噼啪声中，童谣发生了变化，原本阴暗，血腥，但来到这里之后，就开始赞颂母亲的美好。</p>

  “妈妈！</p>

  妈妈！！</p>

  妈妈！！</p>

  妈妈！！！”</p>

  整个场面十分温馨和谐，恐怕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家人……</p>

  白月之下，他们脸上的笑容都显得真诚了些。</p>

  而且他们的肢体动作，看起来越来越低龄化。</p>

  就像是孩子！</p>

  是攀爬的婴儿！</p>

  是还要靠母亲奶水养活的巨婴！</p>

  这场面诡异之极，</p>

  就好像你看见一个个比你还要高大的成年人，</p>

  用一种惺惺作态的样子，</p>

  模仿着小孩儿，</p>

  夹着嗓子冲你喊叫：</p>

  “妈妈！</p>

  抱抱！</p>

  妈妈！</p>

  嘤嘤嘤！”</p>

  那种极度扭曲的声音和变态的表情，足以让你瞬间串起一身鸡皮疙瘩！</p>

  “果然，他们是害怕妈妈的。”</p>

  太岁看着视频，有些好奇的道，“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对妈妈进行祭祀呢？难道这个妈妈已经死了吗？”</p>

  裴雨这时候摇了摇头，“谁说祭祀一定要祭祀死人呢？”</p>

  也同样是在这个时候，只见黑压压的数千人突然同时站定，犹如一片乌云阴影，他们目光虔诚的望着工厂深处的黑暗，似乎他们的妈妈就站在那里。</p>

  “妈妈！</p>

  妈妈！”</p>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潮汐。</p>

  逐渐重合，</p>

  变成同一个频率，</p>

  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在空气中形成共鸣，震动着地面……</p>

  某一刻，工厂已经坏掉了的灯，</p>

  嘶啦，</p>

  突然亮起。</p>

  但是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有电！</p>

  也同样是在这一刻，翟楠他们看到，视频画面里的工厂深处，有粘稠的鲜红疯狂蠕动，犹如一头头纠缠在一起的巨大蚯蚓……</p>

  那是一片鲜红的沼泽，</p>

  里面蠕动的，</p>

  不是泥。</p>

  而是血，</p>

  是肉！</p>

  ……</p>

  ……</p>

  “这个地方……”</p>

  像是想起了什么，裴雨从背包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p>

  那是来的时候，车队领队李二，给他们的地图。</p>

  “红圈代表危险区域，可能存在B级以下污染源，和畸变怪物群体，红叉代表死亡区域，该区域污染源等级超过B极，或者被荒野组织团体占据的地域……”</p>

  裴雨努力的回想，按照黄昏小镇民众的走向，在地图上慢慢锁定了一片区域，随后，眼睛猛然一缩。</p>

  地图上，那边区域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p>

  “是荒野聚集点专门标注的……死亡禁区！”</p>

  ……</p>

  工厂的灯光，在没电的情况下，以最大功率亮起。</p>

  刺眼的白炽光线里，巨大的血红沼泽蠕动，发出嗤嗤的声音，不断地融合，最终变成了一团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异样形状，高度至少超过二十米，整个工厂车间，都仿佛扎根于他的背上。</p>

  无数的电线，钢铁管道，仿佛神经血管一样，与蠕动的血肉怪物连接在一起，正是因此，这座工厂的灯光才能正常运行，就好像，它自己，就是一座怪物工厂。</p>

  “嗡嗡——”</p>

  巨大的震音响起，只见钢铁工厂纷纷变形，大量厚重的锈铁粉末犹如瀑布般流淌下来，它在动，或者说，它的工厂在自发的运动。</p>

  只见血肉中延伸出无数钢铁流水线跑道，而那些黄昏小镇的民众们，竟然是自发的站上了跑道，纷纷被运入工厂。</p>

  </p>

  当所有人，都进入之后，工厂灯光缓缓熄灭，怪物重新变成了巨大的血肉沼泽。</p>

  一个血泡喷发。</p>

  第一个人从血肉沼泽中爬出，大口大口的呼吸。</p>

  紧接着，是第二个。</p>

  第三个。</p>

  数千人从沼泽中爬出，浑身沾满了血肉。</p>

  只是，他们的眼神变得更加虔诚，他们对于妈妈的爱更加澄澈。</p>

  “这……这是在干什么？”</p>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太岁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干涩起来。</p>

  翟楠沉默了片刻，猜测道：“如果那个怪物就是妈妈的话，或许，妈妈正在对他们释放‘母爱‘，拥抱他们……”</p>

  “我的意思是说，这些人身上所遭受的影响，或者说遵守的规则……”</p>

  “便是妈妈所释放出来的母爱……”</p>

  “这种母爱，便是污染了整个黄昏小镇的源头……”</p>

  “就像蛛网用久了需要加固，伤疤好了，要重新撕开……”</p>

  “妈妈的影响，应该也具有一定的时效……”</p>

  “所以这个祭祀，名义上是孩子祭祀妈妈……</p>

  但实际上，</p>

  是妈妈在加固，囚禁着这群‘孩子‘的锁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