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背后推手
李存勖还是卖了李晔一个面子，没有继续进攻黠戛斯人，转而向东，掠夺室韦诸部，与阿保机迎头撞上。</p>
黑车子室韦曾托庇于盛唐羽翼之下，后安史之乱，回鹘人兴起，又依附于回鹘，回鹘人破灭，黑车子室韦交好大唐，经常进贡名马貂裘等物，颇知忠义，大唐也有意扶植黑车子室韦压制契丹，不过大唐越来越虚弱，无力给出实际支援，黑车子室韦遂于卢龙刘仁恭联合，一同袭扰契丹。</p>
当年阿保机与李克用云州会盟，约为兄弟，其意也在共同讨伐室韦与刘仁恭，报木瓜涧大败之仇。</p>
现在刘仁恭父子倒了，黑车子室韦失去盟友，黠戛斯自顾不暇，无力支援。</p>
阿保机一面遣从弟惕隐撒刺领两万鹰军征讨，一面招降室韦部众。</p>
契丹人终究对草原秩序更为熟络，而且室韦与契丹人风俗相近，几百年前还是一家人。</p>
面对两面的夹击，黑车子室韦终于扛不住了，倒向契丹。</p>
李建及与史建瑭不肯罢休，李存勖上位时，向阿保机遣使以侄礼而待之，当时河东内忧外患，不得不委屈求全，晋军诸将皆以为耻，在他们眼里，契丹人不过手下败将而已。</p>
早在争夺卢龙时，双方就龃龉不断，阿保机撕去卢龙最东面的营州，让晋军止步于辽西。</p>
地缘态势决定双方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处下去。</p>
惕隐撒刺作为阿保机最得力的干将，对唐人一向仇视。</p>
耶律部贵族们早改用唐名，连阿保机都起了一个耶律亿的唐人名字，因仰慕崇拜汉高祖刘邦，在族中自称刘亿，赐乙室、拔里萧何之姓，是为萧氏。</p>
不过有崇拜就有仇视，惕隐撒刺对兄长的作为大不以为然，不愿起汉名。</p>
如今双方相遇，自然要摩擦出火花了。</p>
惕隐撒刺领鹰军越过黑车子室韦辖地，主动进攻李建及、史建瑭。</p>
二人虽是当世猛将，不过兵力单薄，乃是晋军的偏师，鹰军为契丹核心战力，还有室韦的仆从军。</p>
史建瑭欲死战，李建及度当前形势不利，率军而退。</p>
这一退，令契丹人的气焰更加嚣张。</p>
诸部族长皆有入寇河北之心，毕竟唐人的土地最为富庶，现在也到了打草谷的季节，草原战马正是膘肥体健之时。</p>
阿保机虽然对晋军心有余悸，不过南下掠夺，试探李存勖的军力还是愿意的。</p>
作为雄主，阿保机自然知道双方不可避免的会碰撞在一起，遂遣使汴梁，相约攻晋。</p>
现在的朱温奈何不了大唐，但对河北从未放松警惕，双方的仇恨越累越深。</p>
而且从当前态势来看，只有吞并河北、河东，汴梁才有跟大唐抗衡的实力，否则就是等死的局面。</p>
朱温当然不愿意等死，不过也没有轻易出兵，而是采取李振的建议，口头答应，暗地里与成德眉来眼去。</p>
成德夹在李存勖与朱温之间，王镕不慌也是不可能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双方关系开始升温。</p>
除了成德，朱温还暗中联络钱缪、马殷、王审知。</p>
尽管大唐崛起之势不可逆转，但这些第一代军头们，绝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和土地。</p>
他们固然不敢公然与大唐为敌，但相互串联是不可避免的，钱镠暗中还贩卖军械、粮食等战争物资给马殷和朱温，大发战争财，不过对唐廷也是百依百顺，未有违制之举，供奉逐年增加，还遣其子钱传玑、钱传瑛入长安觐见皇帝，结交大臣。</p>
马殷是真被打怕了，缩在黔中、湖南二地，不敢动弹，连对岭南的进攻都停止了，屯重兵于潭州、朗州、黔州三地。</p>
对大唐前所未有的恭顺起来，不仅去了楚王号，自降为长沙郡王，还一再遣使向李晔谢罪。</p>
李晔赶回长安，已是深秋。</p>
秋风萧瑟，暑气与旱气一同消退。</p>
回长安的当日，李晔首先召见了李巨川。</p>
现在想来，当初他软禁花蕊夫人等一干蜀王女眷是有先见之明的。</p>
李晔把皇城司的密奏给他看了。</p>
李巨川脸上没有任何惊讶表情，“太子为女色引诱，一时糊涂。”</p>
李晔一愣，难道李巨川也被太子招揽了？看到他滴溜溜转的小眼睛，才醒悟他是藏十说一明哲保身。</p>
“行了，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别藏着掖着了。”</p>
女色不是问题，事实上太子在岷州蓄养姬妾，李晔也没拿他怎么样，反而为他遮掩。</p>
当初玄宗没登基不也是在陈玄礼的配合下外面养人吗？</p>
但色令智昏，什么人都敢动，就是他的问题了。</p>
“陛下可曾想过为何花蕊夫人会这么快摸上太子的门路？”李巨川小眼睛里闪着光。</p>
李晔一愣，光顾着生闷气去了，没想到这里面的水这么深。</p>
“你是说……”</p>
“太子在政事堂，有臣、赵阁公、韦太傅照拂，私下有崔胤襄助，寻常人等，根本不可能与太子来往。”</p>
政事堂三侍郎，赵崇凝、韦昭度、崔胤自诩清流，虽然政见多有不合，但在私德上，绝对是这时代的楷模，应该不会为太子拉皮条。</p>
一个闲散王爷的内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中间没有人，怎么可能接触到当朝太子？</p>
李晔眉头一皱，发现自己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太子固然有问题，但这背后的黑手，还是有一套的，嗅觉相当灵敏，趁李晔领百姓就食蜀中，在长安搅风搅雨。</p>
“当年裴枢被刺，现在都没找出凶手，会不会是同一人，或者同一势力所为？”</p>
李晔一直搞不清这背后的动机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阻碍大唐的振兴？</p>
李巨川道：“现在无法断定，臣建议陛下先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而且臣感觉此人勾连太子与花蕊，并非是想帮太子，而是要废太子！”</p>
“你说是此人故意坑害太子？”若不是知道李巨川绝不会背叛自己，李晔还真以为他是太子的说客。</p>
“帮助太子幽会花蕊夫人没有任何利益，至少眼前没有，而且还会带来巨大风险，皇城司之利，长安谁人不知？但若是废了太子，就能带来巨大的利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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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p>
很多看似不合情理的事，背后都隐藏着利益链条。</p>
废了太子谁是受益人？</p>
李晔来回踱步，搞这种阴谋诡计还是李巨川在行，若是自己，一时半刻肯定想不到这么多东西。</p>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太子本身的问题非常大，这时代太多父慈子孝了，连自己也不能例外，时代的惯性就是这么可怕。</p>
按他这什么都敢碰的性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提着刀子来找自己了，他若成为大唐之主，恐怕大唐跟逆梁一样的下场，这是个虎狼之世，天命在唐也招架不住子孙的胡作非为。</p>
“太子必须废！”李晔心中决断已定。</p>
嗜欲深者天机浅，就这么被欲望操控，怎么带领大唐向前走？</p>